第53章 ☆、解玉箋
新年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剛剛才拿到新年紅包,轉眼初二一過,倉吉兒又要踏上回京的長路,這幾日分外的冷。雖有晴空冬日地上的雪卻沒有融化分毫,反而被寒風一催變成了脆硬的堅冰。
倉主夫拉着兒子的手殷殷得叮囑着,小瀾宜低頭踢着地上凍住的雪塊兒顯得悶悶不樂。
“無論是華林紙坊還是洛陽的産業,以後都是要交給你的,你還怕沒有在洛陽呆的日子?”倉吉兒摸摸她的小腦袋。
“大哥就會取笑我,我才不是喜歡洛陽,我是舍不得大哥。”五歲以前自己記憶不多,但是五歲以後的五年,跟大哥相處的日子,就只有去年下半年這段時間最長,兩兄妹感情日益深厚。
“女兒家如此黏人可不行。”拽拽小妹的小辮:“而且你既然從餘家姐姐手裏攬過了活兒,自然要好好去做。”
倉瀾宜龇龇牙:“大哥放心。”
在洛陽時倉吉兒自己說過,不會讓倉家老宅的紙坊生産皺紙搶了餘家的生意,但是餘敬惜通過回來這些日子的市場調查,發現四城三十六鎮光憑餘家制紙是難以滿足的。正好倉瀾宜年前來送年禮,餘敬惜便與她商量,讓倉家老宅那邊接手安陽和安陽再往南地區皺紙的經銷。
小瀾宜自然是雄心萬丈的表示,絕對要做出一番成績給自家大哥瞧一瞧,所以這次回洛陽倉吉兒沒有帶上她。
“大哥這個送給你。”倉瀾宜舉高雙手,手心裏一朵大紅彩紙折成的玫瑰花明豔動人。
“這是我送年禮的時候,餘姐姐給我折的。”将花放到他手上:“大哥,別難過。”
倉吉兒淺笑:“不難過。”
不難過自然是真話,但心底的失望卻還是有的。
直起腰目光落在曲澗的方向,就算明知道她不可能趕來見一面,但心裏還是有些期許,除夕守的通宵,初二晚憑窗而立到四更,他一面取笑自己的奢望,一面又控制不住自己張望的目光。
“啓程吧,公子。”菊兒擺好踏腳的小凳:“不然晚間趕不到韶鄉的驿站了。”
負責護送的張教頭再次檢查了一遍木輪上的防冰釘子,然後跳上車駕一揮響鞭。
“駕。”
、、、、、、、、、、、
冬日天色黑的早,好在地上多有積雪,黑乎乎的官道分外顯眼。
沒有月,風似乎更大了些,餘敬惜撩開車簾被寒風吹得一哆嗦,緊了緊領口問外面裹着棉被只剩下一雙眼睛在外面的虎妞:“今晚能趕到韶鄉驿站嗎?”
“能。”虎妞往下拽拽被子露出嘴:“剛換過馬,這速度就是趕晚飯都來得及。”
餘敬惜點點頭,又探頭看了看跟在馬車邊上一路小跑的一匹空馬,同樣兩人兩馬,如果說想趕路自然一人一騎最是便捷,但她有不得不帶的東西,不重體積卻有些大。再說真讓她騎馬日夜兼程,別說三天三夜,怕是一個下午腿就瘸了。
“辛苦你了,晚上到驿站就能好好歇歇。”餘敬惜感激的拍拍虎妞的肩膀,這幾日也就白天自己能替換着讓她睡一兩個時辰,晚上的路她那駕車技術就不夠看了,全靠虎妞自己撐着。
“這不算辛苦,以前走镖的時候,連續四五天趕路那是常有的事,晚上還要守夜,提心吊膽。”虎妞說着呵呵一樂亂蓬蓬的黑發下白牙分外醒目。
“不想走镖而到餘家找活兒,也就是不想再那麽辛苦吧?”餘敬惜不好意思的道:“以後不會常有這樣的事情,你放心。”
按理說她早過了熱血沸騰、激情浪漫的年紀,做這樣沖動的事情不像自己的風格,嗯,只能說荷爾蒙真可怕。
這具年輕的身體燃燒着早被自己遺忘的熱情,屬于青春的無畏、動力和希望,難怪木姨一臉感慨嘆歲月流逝的表情,如果是以往的自己大概也會跟她一樣吧。
而現在雖然被寒風吹醒了理智,但想一想馬上就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一顆心止不住得開始雀躍鼓噪,他會吓一跳吧?還是會感動得流淚?又或是羞得滿面通紅?
“咦?前面的車隊怎麽堵在路上?”虎妞拉了拉缰繩減慢車速。
餘敬惜眯了眯眼睛,黑色的夜暮下有橘黃的火把光芒,三四輛馬車靠在路邊,七八個人圍着前面的一輛用手中的火把照亮,還有三四個人蹲在地上擺弄着東西。
距離慢慢拉近,餘敬惜的目光捕捉到黑暗中一盞被點亮的燈籠,橘黃的光線照亮了一個大大的倉字。
“停車。”餘敬惜猛扯虎妞的手肘,急忙從車上跳下來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小姐小心。”
“咦?”虎子和提燈籠的人同時出聲,借着燈籠的光線餘敬惜認出提燈籠的人是菊兒,見他散亂的發在寒風中飄動顯得有些狼狽,衣裙皺亂額角有一片瘀傷,拿着燈籠的兩手都裹着白色的布條。
“你家公子呢?”餘敬惜跑過去,被衆人圍着的車輛有明顯擦碰過的痕跡,受傷的馬兒被牽到一旁,折損的車輪拆卸下來倒在雪地裏。
餘敬惜的心像是被手狠狠的抓揉了一下,酸、痛、緊齊齊泛起。
“餘小姐?你怎麽在這裏?”菊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把燈籠舉高。
“我問你家公子呢!”餘敬惜心中急切,一把攥住菊兒的手臂大聲呵問。
菊兒低低呼痛,餘敬惜覺得手中觸碰到一片黏冷濡濕,顫抖着将手放在火把光線中發現并非猜想中的猩紅,這才重重的接上了停頓的呼吸。
“我沒受傷。”菊兒揮舞着手急忙解釋:“不是,我家公子沒受傷。”
“你看那邊坐着的不是?”
餘敬惜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後面一輛馬車的車轅上坐着裹着白色披風的倉吉兒,他一臉呆滞嘴唇半張着望着這邊,臉上的神色變幻着似夢似喜。
夜空中的寒氣瞬間被溫暖的懷抱驅散:“沒有受傷?真的沒有受傷?”
倉吉兒被她半擁在懷裏,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着,沒有明顯的外傷,不過白色披風下只穿了一件橘色的薄襖,腳上的鞋也是匆忙穿上的,襪帶沒有紮緊左右腳也穿反了。
“沒受傷就好。”餘敬惜長籲一口氣,古代的車禍也是會死人的。
“真的,來了。”倉吉兒這是才似緩過神,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臉,溫熱的。
“嗯,來了。”餘敬惜握住他的指尖:“吓着了吧?”
“、、嗯。”倉吉兒點頭。
跪爬在他面前冰雪地上的女人不自覺的抖了一下,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吓着了?
三兩句就揪出制造車禍的自己,審問一下就猜到自己是二夫人派來的,馬上吩咐人回頭準對二夫人的生意施展手段,整個過程他都冷靜、果斷而決絕。
被吓到的是自己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