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有深情一萬重
漪蘭詫異之餘,擡頭看向羲和,正好同他目光相接。沉毅、堅定,并沒有一絲其他的意味,只是眉宇間多了些難以撫平的疲憊。
“你是覺得我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良久漪蘭才開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羲和連忙解釋,卻被漪蘭打斷。
“是我自己運氣不好,怨不得別人。她雖待旁人苛刻,畢竟是承曜的生母,沒有人可以代替她。骨肉分離的事情,前車之鑒已經夠多了,不要再重蹈覆轍。再說,奪子之恨,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羲和點點頭,便也不再提了。
侍婢附在西壁洛珈耳邊輕輕說着什麽,聽着聽着,西壁洛珈的神情因為憤怒變得有些扭曲,狠狠抓起案上的幾張紙,捏成一團,仿佛要将之揉碎一般。侍婢退下後,片刻的平靜,随之而來便是噼裏啪啦滿地狼藉——她一揮袖将案上物品盡數掃落。一旁的侍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臉惶恐地看着她,都忘記了去收拾地上的一片雜亂。
西壁洛珈眼中仿佛凝聚火焰,極其懾人,她咬牙切齒道:“柳漪蘭,咱們走着瞧。”話畢側眼看了看侍女,吓得侍女連忙跪下:“夫人息怒!”見她示意自己去近前,侍女咬咬牙,挪到她近前,只聽她用最小的聲音跟她吩咐着,末了一句才提高的聲音:“我剛才說的,去轉告叔父,一個字都不許差。”侍女連連稱是,趕快離開,心中叫苦不疊。
近來戰事頗多,李德旺心中煩悶,阿興進來禀報:“陛下,右丞相高良惠求見。”
高良惠肅然進殿,李德旺急切相問:“如今形勢,卿有何高見?”
高良惠一拱手,言辭懇切:“陛下,大夏自宣和末臣金八十餘年,鮮兵革事。自蒙古之圍,金人失援,以致夠難十年,一勝一負,兩國精銳俱損。而今蒙古勢愈強,我西北疆場愈削,是時候改變國策,聯金拒蒙。合兩國之力,尚有希望。”
李德旺點頭:“朕早有此意,不過太上皇一朝留下的很多勢力更希望維持現狀。此事先不要過于聲張,暫且這麽定下。”
漪蘭斜倚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羲和輕輕走進來。她故意沒有睜眼,作酣睡狀。只覺他的手撫上她的烏發,寵溺又小心地摩挲。片刻後,他似乎離開了一段距離,說:“貢喬,她睡着呢,下次再見吧。”
漪蘭聞言連忙睜開眼,坐起來環視四周,并沒有發現拓跋貢喬的身影,倒是看見羲和悠閑地坐在凳子上擺着一副得意的笑容。她知道被騙,佯作嗔怒走到他面前,擡手“捶”了他一下,他竟裝作很痛的樣子,一邊揉一邊說:“謀殺親夫啊。”
她瞥了羲和一眼,轉身欲走,冷不防被羲和拉住手臂,順勢一拽,跌坐在他腿上,腰間被他緊緊箍住:“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粉面含怒的樣子也很美?”她回一句:“誰像你這麽無聊。”漪蘭目光所及,羲和略有些消瘦,但陽光斜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無比清朗俊逸。漪蘭滿臉不屑,卻又流露出隐隐笑意。
羲和笑笑,忽然伸臂抱起她,向房間另一邊走去。漪蘭毫無準備,低呼一聲,臉頰緋紅,望見原本侍立在門邊的侍女偷偷笑,帶上門離開,連忙說:“光天化日的,你幹什麽?”
“亂想些什麽。”他放下她,得意地笑,漪蘭有一種想不顧形象罵他一頓的沖動。還沒醞釀好,即見他從櫃中取出一個木盒,打開木盒,裏面靜靜卧着一個瓷瓶,天青色薄釉,剔刻镂空花紋,一叢幽蘭描繪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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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喜歡嗎?”羲和将之取出,陽光下綻出清雅的光澤:“這可是我親自為你燒制的。”
漪蘭難以置信:“你燒的?”
“雖然剔刻是請工匠幫忙,但別的工序基本都是我弄的。燒了好幾個,這是最好的一個了。”
漪蘭接過仔細端詳,愛不釋手,聽得羲和說:“你開心就好,今天是你的生辰。”漪蘭恍然,她自己都忘記了,羲和竟記得清楚。一股暖意從心底蔓延開,她緊緊擁住羲和。餘光瞥見屋外将落未落的梨花,靈光一閃,跑到梨樹下,挑了幾株還算完滿的花枝折下,回屋插進瓷瓶裏,注入些許清水,果然素淨雅致、賞心悅目。剩下一枝沒有用,漪蘭索性小心地把花朵摘下,別在發髻間,別有一番清雅。
羲和與漪蘭并肩坐在廊下階前,廊間微風拂面,階上花落似雪。羲和展袖護着漪蘭,二人彼此依偎着,看砌下落花如雪,天外雲卷雲舒。這樣的恬淡安然,她是從骨子裏喜歡的。
不遠處走來一人,漪蘭看清後,欣喜不已:“阿玳!”只見阿玳拎着個食盒淺笑而至,落落施禮。數月不見,阿玳成熟了許多,周身洋溢着初為人母的喜悅。漪蘭起身拉住她的手:“阿玳,你回來了,孩子還好嗎?”
“托王妃的福,孩子很是漂亮康健。”
“起名字了嗎?”
“青翎起的,叫沅芷,沒藏沅芷。改天帶來給王妃瞧瞧。”
漪蘭微笑着點點頭,阿玳打開食盒,裏面是一碗面。羲和過來說:“聽說漢人過生辰時會吃一碗長壽面,我便托阿玳煮了來。”漪蘭道謝,阿玳搖搖頭:“嘗嘗吧王妃。”
面很是清淡爽口,阿玳見漪蘭高興,心裏也很歡喜。聽外面有敲門聲,便迎了出去,不一會回來通禀:“殿下,王妃,高府孫少爺來了。”話音剛落,見高智耀跨進門,長身玉立,容止端雅,眉宇間清朗出塵。
“見過殿下、王妃。”高智耀徐徐行禮。
“快起,智耀,你可好久沒來了。”漪蘭柔聲說。
高智耀微微笑笑,一揮手,身後随從奉上一匹錦緞。“姑母,聽聞今日是您的生辰,這是上好蜀錦,侄兒心意,您留着做衣服或是賞人都行。”那是一匹紫色梅竹浣花錦,間繡有“長樂明光”的銘文。
“你來就好了,還送什麽東西,快坐。”衆人落座,寒暄了一陣,高智耀對羲和說:“殿下,我阿爺已經向陛下提議聯金抗蒙,陛下亦深以為然。”羲和點頭:“此事我聽說了,但願現在還不算晚。”
羲和有事先行離開,便只剩漪蘭與高智耀。一瞬的沉默後,漪蘭問:“高府上下可好?”
“一切都好,多謝姑母挂念。”
“對了,智耀,你聽誰說今天是我的生辰?”知道她生辰的人本就不多,她心中好奇。
高智耀怔了一下,才說:“是雲副統領。”
漪蘭的笑容滞在唇邊,半晌回道:“哦,是雲冽啊,”之後輕聲補了一句“他還記得。”
高智耀猶豫了片刻問:“姑母,您同雲副統領,認識很久了嗎?”漪蘭垂眸沒有答話,高智耀知道失言,便岔開話題不再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