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肆【覺蒼】

更新時間2015-3-19 16:13:47 字數:4710

天剛蒙蒙亮,城牆外圍煙霧缭繞,陰綠的藤蔓若隐若現,護城河中荷花已凋謝大半。四人用令牌進城慢馬走在大街上,都城的清晨下着薄霧,街道上空無一人。

尉遲淩下馬扣響國師宅邸大門。“誰啊這麽早。”守門侍從一邊開門一邊嘟囔着發着牢騷。

門打開那一刻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前,“尉遲大人……”侍從忙将雙扇門打開。看到月明等人一一行禮。

月溪和月明坐在廳裏,月溪四處張望,這麽多年國師府從來沒有過變化,每每到來都會開啓她記憶裏永久封存的畫面,廳裏的裝飾擺設,地面上古老神秘的布陣圖,門前的蒼綠的植物,連進出的侍從守門的侍衛都還是那些人。若不是風仍在吹動,樹葉随之輕擺還以為這裏的一切都是靜止的。

“兩位殿下回來,老夫有失遠迎啊。”國師從外進入廳裏。

“國師哪裏話,是小輩們暫無去處只好先來打擾國師了。”月明上前行禮。

“國師怎麽說這麽生分的話。”月溪放下手中茶盞,笑着迎上去,“溪兒擅自做主來這來錯了不成。”

“老夫可沒這麽說。”古司縷着胡須微笑,示意門口侍衛,“你們都下去。”

待侍衛關門出去,古司開口,“路上可是遇到什麽事?怎麽連夜趕了回來。”

尉遲淩回了發生的事。

“殿下可覺得有什麽不适?”古司問月明。

“這倒沒有。”月明不解。

“明暗教徒皆為死士,手段極端,不到不得已千萬不能輕易直接接觸他們。”古司縷着胡須,“尉遲,叫你師兄來。”

“是。”

“老夫要去早朝,殿下、小王爺和藍瞳姑娘暫且在這裏休息,讓人診過脈才能放心,待早朝後回宮不遲。”

三人起身送國師出門,尉遲淩同另一男子走進。“司空宿見過公主殿下,見過小王爺。”

司空宿為月明診脈凝視袖口的血漬,“小王爺這衣服還是換下來最好,看這顏色肯定是有毒的。”司空宿搭在月溪脈上,表情嚴肅,語氣中不帶一點溫度。

月溪打量着他,眉宇之間與一個人極相像兩人有着同樣的姓氏和字旁,“認識司空寂嗎?”

“他是我弟弟。”還是同樣的溫度。

“你倒是跟他挺像,不只是長得像。”

“是嗎?很多人都這麽說。”難得露出一絲笑,很快又消失了。“殿下身體裏還有些寒毒未清,千萬不要動怒,把清毒的藥吃完才行。”

“師兄這話什麽意思。”尉遲淩搭話道。

“從前是惹過一次劇毒的,開的方子的效果是沉積的,明顯藥效還沒發揮顯然是沒有吃到底。”

“難怪養在窗下的蘭花最近都敗了,還以為是管花的宮人偷懶。”尉遲在一旁拿手撐着頭,挑挑眉,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師兄這藥得再開兩倍才行。”在旁人看來,尉遲淩絕對是個穩重有禮的人,最常見的就是他那個從容的微笑,完美的無可挑剔,幹淨的面容上抓不到一絲時間留下的痕跡,那深邃的眸子仿佛歷經風雨看穿一切,總是那麽淡然。做事也都是處理的幹淨利落挑不出毛病,只難得與親近的人才開的出玩笑。

“尉遲淩你少說一句會死啊。”月溪咬着牙,話有些含糊不清。

尉遲淩一笑,目光向別處看去,瞟到藍瞳身上,一下站起來,“藍瞳!”藍瞳面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靠在椅子上,頭一點一點的用手撐着額頭,顯然已經恍惚。

月溪聽到尉遲一喊忙看向藍瞳。

“主人……我……好頭暈……”聲音微弱毫無力氣,說着倒下去,尉遲淩一把接住。

司空宿搭到藍瞳脈上,眉頭緊促。“先放到床上去。”尉遲淩抱着藍瞳向側屋走去。

藍瞳躺在床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沒有血色,呼吸微弱。月溪坐在床邊抓着藍瞳的手,十分擔憂,手中冰涼甚至感覺藍瞳毫無血色的手是溫熱的。

司空宿眉頭緊促不禁搖頭,心想這是什麽奇怪的脈象。月溪看到司空宿的神情更是擔憂。

“她……”司空宿看向尉遲淩。

尉遲淩看出了司空宿的疑惑答道,“是覺蒼。”

“難怪脈象這麽奇怪。”司空宿一下釋然,站起來,“殿下不用擔心,估計是染了毒,醒了就沒事了。靈獸沒那麽容易死,更何況是覺蒼,她自身會修複好。”

“覺蒼到底是什麽意思?”月明問道,“她不就是靈獸嗎?”

“覺蒼是神靈獸中的一種,神凝冊上記載‘古有靈獸,居神島之丘,名曰覺蒼。被毛白,其狀如家貓,可置凝。入世為人。幼年為雌,足……’。”尉遲淩看了一眼月溪。

月溪似乎沒有聽進去他們的對話。

藍瞳醒時已至中午,月溪在床邊睡去,藍瞳小心将手抽出,還是驚醒了月溪。

“你醒了。”月溪擡頭看看藍瞳。

“主人……”

“沒事就好。”月溪伸手将藍瞳散落的發絲挽到她耳後,“吃點東西去。”

月溪向門外走去,迎面走來兩個人。

“父皇?”月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月斯的面容真真切切的在那裏。棱角分明的面容眉宇之間透着成熟的英氣,一身暗色綢緞刻意低調仍蓋不住他舉手投足間的君者風範,別無二人。

“拜見帝王。”藍瞳行禮。

“父皇怎麽來這兒?”月溪眉頭一簇,轉瞬又化開。

“我兒不肯回宮,為父只好來找你了。”月斯笑着,笑容裏滿是慈愛,內心裏萬分的糾結又該拿什麽去遮掩。這次月溪提前回國都就讓他覺出不對,國師倒是沒遮掩的道出緣故卻讓他動搖了那個決定。

月溪表情僵固幾秒後又笑臉迎上去向藍瞳使個眼色,“兒臣只不過睡過頭了。”

帝王看着月溪,故作嚴肅,“別裝了。國師都告訴我了。”

月溪微抿嘴唇雙肩一聳,拉着月斯的衣袖,噘嘴撒嬌道,“父皇……”。

“行了,回宮。”

“父皇這次出來一個侍衛沒有母後知不知道啊?”月溪臉上露出童稚般頑皮的笑容。

“她還真不知道。”帝王若有其事的點點頭,突然想起來什麽“壞了,你母後還等着朕用早膳。”

月溪倒是餓了只管在那裏一直吃着東西完全不顧及什麽形象,帝王坐在正座上倒是不緊不慢似乎無視這些,皇後坐在旁邊。月清看月溪這樣覺得有趣,漏出一笑,太子妃坐在月清身邊,舉止盡顯溫婉端莊。

“皇兄,我臉上有東西啊?”月溪停下筷子,将嘴裏嚼着的食物一口咽下,噎到了。

“你慢點,沒人跟你搶。”皇後忙倒上水,“昨天沒吃飯?”

月溪愣了一下擡頭看月斯,月斯擡手夾了菜到月溪盤裏擡眼看看月清,“這次國宴準備的怎麽樣了?”

“一切都備好了,所有的請柬也都派了出去。”月清回道。

帝王點點頭。

皇後一下想起來什麽,“這次國宴陛下也該考慮皇子的婚事了,老二和老三到了年紀咱們老四也大了。”慢條斯理的說道。

“嗯?問過賢妃的意思沒有,看好誰了?”

“賢妃說陛下做主就行。”皇後給帝王夾上菜。

正在喝水的月溪被這句話一下嗆到了,不禁咳嗽起來。

三人看向月溪,皇後輕拍她的背,“今天這是怎麽了?”

月溪擺擺手,“母後,這不大好吧。”轉頭看向月清。

“母後,老二的意思是說要自己挑嗎。”月清應合道。

“你看你都要做父親了,他還沒成親像什麽樣子。”皇後轉頭又看向月溪,“小孩子家怎麽管這麽多,好好吃飯。”

月溪放下水杯站起來,正向門外走,被皇後叫住“幹什麽去?”

月溪停住吐吐舌頭,轉過身故作正經,“小孩子家要出去逛逛,母後大人慢慢吃。”

“诶,你不吃飯了。”皇後想叫住月溪,月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沒有聽到并沒有停下。“這孩子。”皇後嘆口氣。

帝王笑着,“你就讓她去吧。”

皇後看看帝王,有些無奈,“陛下老是這麽慣着她怎麽行。”

“朕這麽慣着你你不一樣賢淑。”帝王脫口而出。

皇後先是愣了一下,臉上泛出微微紅暈,“陛下,孩子們都在這呢。

帝王笑而不語。

國都繁華不減,多了一些新店面,在這芙蓉街上雷打不動的都是有着貴族背景的店面和上百年的老字號,新鮮的東西不過是昙花一現站不穩腳跟能夠長久的寥若晨星。月溪直接步入一家茶樓。茶樓外觀古樸,一塊禦賜招牌顯得格外亮眼,在這寸土如金的都城有着一個幾乎能占半條街的門面,裏面的裝潢着實奢華,毫不遜色于一些王公貴族的府邸,來往的客人衣着華麗非等閑之輩,夥計也穿着體面。

月溪走到櫃前掃視一眼四周,一個夥計一路小跑過來拱手作揖,“這位客官您是要……”

“我找人。”月溪并沒有看他,繼續張望。這時走來一個老夥計,“您來了,還是三樓第六間。”月溪徑直走上樓梯。

月溪停步在廂房前,門是開着的,尉遲淩和月明在裏面聊的正盡興,倒是把茶喝出了酒的意思。“都這時候了,還有空聊這麽歡。”

月明擡頭看月溪表情嚴肅,“出什麽事了?”

“剛才在宮裏母後提起給某些人賜婚的事。”月溪面朝尉遲淩坐下,拿起桌上茶盞端到唇邊嗅了嗅味道然後放回桌子上。

“那又怎麽了?”月明淡然。

月溪瞥尉遲一眼,轉看向月明“母後的意思覺得……。”

“什麽?”月明漫不經心。

月溪與尉遲淩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看着月明。

月明眉頭微顫,眼神逐漸放空,一個充滿無奈的嘆息。

尉遲淩看着月溪,月溪搖搖頭。三個人各懷心事坐在桌前,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世不曾言語。

一個男子步進廂房,月溪擡頭望去,“大哥?”

月清點頭微笑,眉宇之間頗有帝王的神态,一身青綠色絲綢胸前一副印花圖騰尊貴耀眼。看一眼沉默不語的月明,又轉向月溪,戲谑道,“你們幾個剛回來就往外跑,母後可是很不高興。”

“二哥現在也很不高興。”月溪歪歪頭,眼神示意月清。

月明仍是空神,直到月溪推了推他才緩過神來。

“去西王府,這次國宴還有些事沒妥當。”

月明和月清走出茶樓。

原本明朗的光線突然暗下來,一道明閃劃過,略過芙蓉街最高的建築一品茶樓。

月溪瞥了一眼窗外,繼續淡定的喝茶。尉遲淩一下站起來,看向窗外。

“怎麽了?”月溪看看尉遲。

“覺蒼。”尉遲淩說到。

“藍瞳在行宮裏,這裏是茶樓,變天而已。”

“殿下還是回宮吧。”

月溪站起來走出廂房,走過護欄往下掃了一眼,一個湖藍色長裙的少女站在廳裏和一個貴族樣貌的男子對質,深藍色眸子裏滿是怒火,男子坐在那卻一副不屑。月溪眉心微皺,藍瞳怎麽會在這裏,示意尉遲淩,尉遲淩會意點頭走到樓下。

藍瞳狠瞪着着男子,為他的輕薄惱怒,身體裏凝聚這力量等待爆發的時機,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站在自己眼前,擋住自己。

“你是誰?”男子挑挑眉不屑的笑着。

尉遲淩坦然微笑,“我家主人讓我來帶她回去。”

“你家主人?”男子語氣中盡是戲谑不屑,“你家主人是哪個?”把腿一翹,倚靠在椅背上。

“你!”藍瞳更加惱火。醞釀的力量幾乎要一觸即發。尉遲淩攔下藍瞳,仍是那個從容微笑,向上面看了一眼,男子随着尉遲淩的目光看過去,三樓站着一個白衣人正目觀這一切,距離太遠并看不清樣貌,但是她輕紗下的內襯上一個若隐若現銀色的皇家圖騰足證她的身家。

男子一下子變得語氣謹慎,目光惶恐,喪家犬一般,“多有得罪。”匆匆離去。

月溪走下樓,沒有說話,目光停留在藍瞳身上許久,走出茶樓。三人回到皇宮。

“剛才是怎麽回事?”月溪看向尉遲淩。

尉遲淩看向藍瞳,藍瞳站在一邊,心不在焉好像剛才不是她的事,尉遲淩咳嗽一下,藍瞳回了神。

“我在街上逛看到主人進了茶樓就跟進去,可是主人就不見了,然後那個男的……”

“誰允許你在那種地方發作,當那些無辜百姓不存在嗎。”月溪壓制着,聲音顯得沉重,聽不出一絲的溫度。

藍瞳沒有意識到這些,很有道理的争辯,“那個人他……”

“你怎麽越來越沒規矩了!”月溪一拍案面,上面的擺設随之一震,一支筆滑落到地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廳裏的氣氛一下沉寂了,藍瞳嘴巴微張驚訝的看着月溪,月溪仍是面不改色,藍瞳緩緩低下頭。兩旁的宮女吓得不輕,低頭退讓。

“我沒有。”藍瞳可憐巴巴的,看向尉遲淩求助,心裏還盤算着說上幾句軟話這事就糊弄過去了。可是尉遲淩并沒有開口。

“今天起就不要出惟珑宮了。”

藍瞳是月溪這麽多年一步未離一直帶在身邊的,對待藍瞳月溪總是有用不盡的好脾氣,對待她像是一個寵不盡的孩子。別說是懲罰,連一次斥責都從未有過。

尉遲淩還是一本正經的看着月溪,目光的疑惑和驚異只停留了一秒然後化作嘴角勾過一絲弧度。

曼音随西月王到都城,立刻回了惟珑宮。陪着月溪在庭院裏。

藍瞳自然最了解月溪,氣消了就再也發作不起來,看着月溪晚上心情不錯,趁月溪在庭裏修葉的時候蹑手蹑腳的蹭過去,拉着月溪的衣袖,可憐巴巴的看着月溪,“主人……”

月溪看見藍瞳,臉色唰一下沉了下去語氣嚴厲,“回去睡覺。”

藍瞳一看月溪氣還沒消,灰溜溜的回了房間。

看着藍瞳走遠曼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殿下可要難為死藍瞳姑娘了。”

月溪沒有說話,月光賦予了一層輕紗覆在面容上,朦朦胧胧讓人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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