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十四 我不可言說的感情
父親,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一個不會愛我的男人,請你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梁星爵怔怔地看着墨征,卻無法問出口。
墨征或許會告訴他,他沒有任何機會,因為那個人胸口的跳動早已不屬于自己。甚至,或許墨征從此就會刻意地避開他。
“我……不知道怎麽說。”梁星爵以苦笑掩蓋着自己的悲傷。
“那跟着我一起說吧。”墨征揚了揚自己攤開的雙手。
梁星爵看着那寬闊的手心,猶豫着,慢慢将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墨征輕輕合上手掌,将梁星爵的雙手松松地握在自己手中。梁星爵只覺得無邊的溫暖降臨在自己身上,從手指到雙肩,然後彙流進他為那個人永遠打開的心門。
“爸爸,我是星爵,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墨征領着他說話。
梁星爵跟着重複,“爸爸,我是星爵,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我一直都生活在孤獨和怨恨之中。”
“我一直都生活在孤單和怨恨之中。”梁星爵埋着頭,肩頭開始顫抖。可握着他的手是那麽溫暖,仿佛無論他去到哪裏要做什麽,這份溫暖都會一直支持着他,“我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麽要出生在這個世上。”
墨征将梁星爵握緊了些,直直地凝視着他。
“我都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明白,自己是不該出生的孩子。”梁星爵的顫抖蔓延到全身,“我和媽媽走在路上,看到別的孩子左手拉着媽媽,右手拉着爸爸,于是我問媽媽為什麽爸爸不在我身邊。爸爸,我真的沒法忘記媽媽當時呆呆地看着我的樣子。然後媽媽把我抱起來說‘沒事星星有媽媽在’。爸爸我真的恨你,我是真的好恨你啊!”
梁星爵的眼前開始迷蒙,眼前人的輪廓是那麽熟悉,又那麽讓人忿恨,“有一次我被欺負了,一直等到你來,告訴你別的孩子說我是私生子,要帶着你去告訴別的孩子我有爸爸。可你說爸爸不能出現在別人面前,爸爸如果出現在別人面前就永遠都不能再來見媽媽和我了。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你。無論他們嘲笑我也好,偷偷地打我也好,我都不敢再說自己其實有爸爸。”
墨征的心口就如擰緊了一般疼痛,而他卻只能拉緊眼前之人的手,給予他宛如寒夜中的星光那般無力的溫暖。
“我不止一次地聽見媽媽躲在被子裏哭,”梁星爵的語氣變得急促,“你真的愛媽媽麽?你愛她的話為什麽要讓她每一天都哭泣!為什麽要讓我和媽媽過得那麽悲慘?!既然我不應該出生為什麽非要将我生下來?!”
看着梁星爵的情緒已然失控,墨征将他拉進自己的雙臂之中,抱着宛如幼兒般聲淚俱下的男人,柔聲道:“星爵,你不是不應該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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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星爵也不知有沒有聽見,只是埋在墨征肩頭顫抖不已。
“星爵,你是上天的禮物。所以你才會成為你母親的孩子,才會遇上這世間千萬的光景。”墨征擡手撫摸着梁星爵的頭發,低沉的聲音宛如平靜的海水,讓人沉溺其中。
梁星爵的哭聲漸漸淡了下來,墨征拍着他的背,做了最後的引導,“盡管如此,我還是謝謝你。”
“盡管如此,我還是謝謝你。”梁星爵仿佛看見逆着光的父親走近門中,高高地将小小的他抱起,“謝謝你,賜予我生命。”
說完這句,梁星爵便抱着墨征低聲啜泣,那結實而溫熱的胸膛,成了他唯一的支柱,或許直到離開這個世界的那天,也無法放手。
落地窗外傳來蟋蟀的樂曲,墨征看着梁星爵哭得通紅的眼睛,問:“現在就回去了麽?”
梁星爵笑了笑,“哭成這樣真的很丢臉。”
這副難看的模樣原本不想讓任何人看見,然而這個人是墨征……幸好,是墨征。
墨征笑得溫和,“不會。”
梁星爵咧着嘴,“我得回去了。”
“行。”墨征點點頭。
梁星爵換了自己的鞋和墨征道別之後,便下了電梯。出了單元樓,他往上看了看,若是墨征就站在那裏,他也許會奮不顧身地跑回去,抱着那人再也不放手。然而高高的落地窗只看得見燈光,無論有沒有人影都無法察覺。
梁星爵閉上紅腫的眼睑,深吸一口氣,然後睜開,再不敢回頭。
下了出租車,梁星爵在小區旁邊游走。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至今仍不能抽離。
現在回去讓母親看到這副模樣肯定又會問東問西,梁星爵看了看時間,給母親發了個晚歸的短信便朝不知何處走去。
梁星爵住在老城區,即使深夜左右兩排也仍擺着燒烤。梁星爵買了幾串烤肉便在街上晃蕩,大約走了十幾分鐘,竟走到了樂萱的Fury酒吧。
現在正是夜生活繁忙的時候,酒吧的燈牌上亮着五光十色的小彩燈。
梁星爵将燒烤簽丢進附近的垃圾箱,擦了擦嘴便朝酒吧走去。
為了拍戲梁星爵暫時辭了酒吧的工作,不過幾個老客戶還是将他認了出來。
“喲,星爵。”一群哥特妝的女孩子招着手将他喊了過去。
一見這熟悉的妝容,梁星爵不由得笑笑,“幾個小姑娘家下了班不好好休息又跑到我們酒吧裏做什麽?”
朝前一點的姑娘吐了吐舌,“上班太累來放松下嘛,聽說你最近在拍戲不打工了?”
梁星爵摸了摸鼻子,“嗯,不過只是小角色。”
“哎,能上大銀幕就是了不起。”小姑娘捶了捶他的肩膀。
梁星爵讪笑着,問:“老板呢?”
“在後頭呢,”小姑娘的眼睛像狐貍似的眯了起來,“好像帶了人來哦。”
梁星爵挑了挑眉,和幾個哥特小姑娘打了招呼便朝內室走去。
因為是酒吧過去的職員,梁星爵進內室也沒受什麽阻礙。一去,就見樂萱正翹着二郎腿嗑瓜子說話,右邊坐着一個短發的女人。
說什麽帶人來,這不是女的麽。
梁星爵腹诽着敲了敲門,樂萱和那個女人才發覺門外有人。
“喲星爵,不拍戲來我這兒溜達當心被導演罵啊。”樂萱說着便起身走了過來。
梁星爵無奈,現在誰都用拍戲的事來調侃。
“我剛好走到這兒,就進來看看你。”梁星爵道,卻發覺樂萱背後一道銳利的目光直直地朝他射過來。
“我一直都挺好的啊。”樂萱說完發覺梁星爵往她後面看着,便走到那個女人旁邊介紹道:“那是以前在我這兒打工的梁星爵,小角色,不重要。”
梁星爵嘴角抽了抽,什麽叫小角色不重要?
說完樂萱才又向他介紹道:“這是齊栀涵,我女朋友。”
……
“你說什麽?”梁星爵微微側耳。
“我、女、朋、友。”樂萱一字一頓地道。
齊栀涵的臉上這才有了些笑意,上前對着梁星爵伸手道:“你好。”
“嗯……你好。”梁星爵嘴裏打着招呼,眼睛卻看向樂萱。
樂萱攤手,“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難怪知道他喜歡男人樂萱一點也不奇怪反而當起了樹洞的角色,原來是一個圈子的。
“我一直不知道……”梁星爵尴尬地看了看已經松開手的齊栀涵,再看看一臉無辜的樂萱。
“因為栀涵一直在國外,”樂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也沒想到我能等她七年。”
梁星爵一愣,樂萱平時看着沒心沒肺的樣子,竟是這般堅守的人。
“抱歉,我現在回來全部補償給你好麽?”齊栀涵單手環着樂萱搖了搖。
樂萱嬌嗔地道:“七年啊,我要是七年前結婚現在孩子都該讀小學了。”
齊栀涵也不生氣,“好了好了,我們以後養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好麽?”
這話聽起來似乎兩個人将會是永遠的關系,梁星爵舒了一口氣。
“哎別站着了,都坐下吃東西。”樂萱招呼兩人坐下,給梁星爵分了些核桃板栗便又自顧自地嗑瓜子。
梁星爵壓開核桃,問:“你認識很久了麽?”
“哎喲喂你也有八卦的時候啊。”樂萱斜眼看他。
齊栀涵聳了聳肩表示對戀人這樣的個性無能為力,梁星爵默默地往自己嘴裏塞核桃。
笑話完樂萱還是正經地回答了問題,“大學同學,上下鋪。”
“哦。”梁星爵點點頭。
“哎栀涵我告訴你,這就是一沒膽的貨,”樂萱指着梁星爵道:“喜歡一個男的兩年,最近那男的和他前任分手了,這貨連告白的勇氣都沒有。”
梁星爵差點被核桃嗆着,他就知道秘密絕對不能告訴一個大嘴巴的人!
齊栀涵聽完似乎認真地想了想——沒錯,相當認真地皺着眉,然後極其認真地問:“是說出來就會離開你的那種人麽?”
好吧其實說得還是比較靠譜,梁星爵點頭,“他不會喜歡我。”
“如果是這樣你就應該盡早地離開他。”齊栀涵給出建議。
“但是他對我很好……”梁星爵小聲道。
“那就說明你還是有機會。”齊栀涵擡手對着梁星爵。
“但是……如果我說出來他也許就會離開我。”梁星爵沮喪地垂着腦袋。
“你也說了‘也許’,也許他會離開,也許他會接受。”齊栀涵臉色不變,“你告白成功,皆大歡喜。你告白失敗,至少讓能讓你脫離這段凄慘的暗戀。”
這句話迷之有道理,然而梁星爵仍沒有被說服,“我寧願默默地守在他身邊。”
“好吧,”齊栀涵大度地道,“我接受。”
果然怪胎的女朋友也不會正經到哪兒去。
梁星爵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