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十五 我自以為遺忘的記憶

和樂萱及其同樣詭異的女友談完之後,梁星爵舒坦地回家好好睡了一覺,然後精神抖擻地去了劇場。

果然身邊還是得有個奇妙的樂天派,人生才能向前看。

梁星爵到了劇場便被叫回了A組,穆延的眼神仿佛X光将他上下掃描了一遍,然後又看向一旁淡笑的墨征。

“沒問題?”穆延朝着墨征問道。

墨征點頭。

“行,去上妝,然後開拍。”穆延丢下一句便去做自己的事情。

梁星爵莫名其妙地跟着墨征進了化妝間。

“征哥,穆導說的是什麽意思?”梁星爵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問。

“今天要拍你和你父親為了你姐姐而争執的戲。”墨征淡淡道。

梁星爵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在看劇本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場戲的重要性,可他這樣的狀況恐怕……

“別擔心,”墨征嘴角浮着笑意,“用昨天的心境去拍就可以了。”

原來昨天是為了這場戲做準備,梁星爵默默地合上雙唇。

出了化妝間,于熙已經坐在穆延旁邊等着,見了梁星爵,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于哥不太高興?”梁星爵輕聲問站在前面的墨征。

“他在醞釀感情。”墨征微微轉頭答。

梁星爵這才稍稍放心,随即又有些緊張。于熙已經進入角色,他卻還顯得吊兒郎當的樣子。

Advertisement

“江冠晟,把你的臺詞記好了,等下就開始。”穆延頭也不擡地檢查自己的監視器。

墨征稍稍推了推梁星爵,梁星爵才拿出劇本複習了一遍臺詞。

“好了準備。”穆延一聲令下,于熙、梁星爵以及一幹群衆演員就位。

梁星爵有些焦灼地瞟了一眼墨征,卻見他眼中滿是信任。

深吸一口氣,梁星爵壓下眼中的慌亂,站在別墅之中。

打板,于熙面色黑沉地帶着一群人走出大門,梁星爵從後方瘋狂地跑了過來,猛地跪在于熙面前,“爸你不能這麽做!你會害死姐姐的!”

于熙的眸子宛如鷹隼般淩厲,一腳踢開梁星爵道:“你姐姐早已背叛了我們,又何必可憐她的性命!”

“爸,不管怎麽樣,她是我姐姐,是你的親女兒啊!”梁星爵跪着上前緊緊拉住于熙的衣角。

“cut!”穆延喊道。

梁星爵站起來轉身,就見穆延神色異常地看着監視器。

穆延默默地将剛才的鏡頭重播了一次,可以說……很不錯。但仍不是他心中滿分的标準,“再來一次。”

墨征看着梁星爵明顯黯淡下來的神色,拍了拍穆延的肩膀道:“等一下我和梁星爵說句話。”

穆延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他已經等了一天,不在意多等幾分鐘。

墨征招手把梁星爵叫了過來,低聲道:“剛才很好,已經有了作為兒子的感覺。将這種感覺再擴展一些,就像昨天,把你的情感全部爆發出來。”

梁星爵點點頭,回到了鏡頭前。

“action。”

梁星爵瘋了似的跑到于熙面前猛地跪下,即便旁邊的劇務看着他這猛烈的姿勢都覺得疼痛,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這是他的父親——梁星爵的眼中忽地跳出生父那張嚴肅的臉。

“爸,你不能這麽做,你會害死姐姐的!”梁星爵這一回看起來似乎比剛才冷靜,緊緊看着父親的眼神與緩緩搖動的頭卻訴說着他的驚恐。

于熙一腳踢開梁星爵,眼神冷冽,“你姐姐早已背叛了我們,又何必可憐她的性命!”

“爸,不管怎麽樣,她是我姐姐,是你的親女兒啊!”梁星爵拉住于熙的衣角,急迫的聲音裏帶了些顫抖。

“沒出息!”于熙再一次揮開梁星爵,“為了一個女人變成這副模樣,你以後怎麽繼承家業?!”

于熙的罵語鑽入梁星爵的耳膜,模糊間,他似乎看見了另一個身影。

“放手!再不放手我打你了!”

耳邊是母親的哭聲,小小的他抱緊父親的腿不肯松開,“爸,你別走!”

聽到這個稱呼,站在不遠的女人臉色越發難看,她手裏牽着的小男孩跑了過來,狠狠扯下抱着父親的他道:“這是我爸爸,你這個野種給我滾開!”

父親聽了這話臉色一僵,卻沒有任何動作。

他哭着爬向父親,卻被母親先一步抱了起來,“都是我的錯!你們走吧,我再也不會纏着他了,你們走!”

父親的身影與另外兩人并排在一起慢慢走遠,只留下母親的哭聲在小小的屋子裏回響。

梁星爵呆滞的眼睛直到于熙命人将他關押起來時才又回神,拼命地掙紮着想要回到父親身邊,“爸!爸!”

“永遠記得,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值得你為她跪下!”于熙指着梁星爵沾着塵埃的膝蓋道。

“哪怕是我的親姐姐?”梁星爵也不曉得自己為何還記得臺詞,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如此無情,即便随手抛棄自己的孩子也無動于衷。

于熙不答話,領着人離開大門。

待人走遠,梁星爵甩脫了押着他的兩人,看着父親離開的方向,再一次跪了下去。深埋的腦袋随着他的苦笑抖動了好幾下,然後擡起,眼中滿是悲憤,與堅定。

“cut!”穆延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道:“太好了!梁星爵,這是你表現得最完美的一次!”

于熙也走了回來,卻發覺梁星爵仍跪在地上,眼睛低垂,無神地望着地面。

墨征發覺他的異樣,立即跑上前。

“星爵?星爵你怎麽了?!”墨征想要将他拉起來,卻發覺這人宛如散架一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星爵!”墨征抱着他大喊。

穆延也慌忙上前,發覺這人兩眼雖然睜着,卻沒了一絲神采。

“快!把他擡進房間休息!”穆延厲聲喊着。

幾個劇務立即七手八腳地将人擡進了演戲用的別墅裏,墨征緊緊地跟着,生怕一個不慎這人便會暈過去。

躺在房間裏,梁星爵仍是毫無焦距地瞧着天花板。墨征讓劇務全部出去,上前坐在床邊,自責而憐憫地看着平躺的人。

“星爵,星爵,”墨征稍稍彎下頭,将臉放在梁星爵眼前,“你還能看見我麽?”

梁星爵的眼珠微微動了動,剎那,兩道眼淚便從眼角流了下來。

“星爵?”墨征張皇失措地伸手,卻被人猛地抱住。

“我忘記了……”梁星爵的聲音斷斷續續,“我忘記了那些事。”

墨征不解,卻只能任由他以這般扭曲的姿勢抱着他。

“我以為我忘記了……”梁星爵的嗚咽在墨征耳旁想響起。

除了猜測也許和他父親有關,墨征什麽也不知道,只能收緊手臂,将梁星爵抱緊了些,道:“沒事的,都過去了。”

“我爸的妻子發覺了我和我媽,帶着她的兒子跑了過來。”梁星爵仿佛溺水一般抱緊墨征,“我爸看見他的妻兒一下便愣住了,他的妻子和我媽互相撕扯,鄰居聽見聲音才過來把她們拉開。”

墨征默默地聽着,他可以想象得出那樣的場景對幼年的梁星爵而言是何等的恐怖。

“我爸的妻子質問為什麽,我爸一句話也沒說。于是我爸的妻子要他自己選擇,我抱着我爸……”梁星爵開始接不上氣,說的話也混亂不已,“我抱着他求他留下了,留在我們身邊。可他要回去,回到他原本的家裏。我爸的大兒子把我扯下來說我是野種,我媽抱着我,我記得我媽的衣服被撕了很大的口子,手臂上全是抓痕。可我爸還是走了,不管我怎麽哭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墨征抱着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頭。

“後來我和我媽搬到了另一個地方,房東叔叔人很好,他很喜歡我媽想要和她結婚。”梁星爵似乎漸漸冷靜了下來,“可是我爸又找了過來。”

如今梁星爵的母親仍和他的父親在一起,結局可想而知。

“既然給不了我媽幸福,我爸為什麽又要糾纏?”梁星爵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我以為我可以像我媽一樣原諒他,可惜還是不行。”

墨征不知自己該說什麽才能安慰這顆已經被碾壓為粉末的心髒,只能将這個人抱緊,将這顆心也困住,不再散去。

直到梁星爵入睡,墨征才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開門,卻見穆延就站在門外。

墨征輕輕關上門,穆延便問:“怎麽樣?”

“哭着哭着睡着了。”墨征低聲說着便往外走。

“真是麻煩。”穆延嘴上不饒人,臉色卻松緩了些。

墨征走在前,穆延跟上。

快要走出別墅之時,穆延忽然開口,“喂,你放棄吧。”

“什麽?”墨征停下腳步,不解地轉頭看他。

“你在重蹈覆轍。”穆延站在墨征面前道。

墨征挑了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覺得他和過去的段笙很相似麽?”穆延斜眼看他,“努力,敏感,才華橫溢,惹人憐愛。”

墨征眼皮動了動,沒有答話。

“不管你是覺得他像段笙,還是你本來就喜歡這樣的款式,”穆延指着墨征的心口,“放棄吧,你會再次受傷。你和段笙這類人太不相同,他們開疆擴土,妄圖走近你的內心。而你卻固守城池,将他們拒之門外。你的冷漠讓他們敏感的神經變得越發脆弱,于是争吵,冷戰,日複一日,直到将你們的感情全部瓦解吞噬,化為烏有。”

“我對他沒有特別的感情。”墨征橫眉道。

“真的?”穆延反問,“如果倒下去的是其他人,你會這麽着急?”

“他是我師弟。”

“如果倒下去的是元韋祺或者彭文棟,你會這麽着急?”

看着穆延勾起的嘴唇,墨征默默繞過他,大步往前走。

穆延無奈地撇嘴,對着走遠的墨征大喊,“你這種人,就活該孤獨死!”

墨征沒有回頭,只是也大聲甩回來一句,“我就算孤獨死也與你無關。”

穆延将手揣進褲兜,眼裏氤氲着些許凄然,“誰管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