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銀子不能拿
“哲子哥?”柳爻卿有些詫異,這會兒大多數人家都還沒開始做飯呢,也沒有這個時辰串門子的。
秦少哲個子高,今天還是穿着利落的短打,背着個簍子,見柳爻卿在院子裏,就走過去蹲在旁邊。等他收拾完了,跟着進了屋。
從前哲子哥也時常來家裏送些野味,只說是給從小身體不好的柳爻卿補身子的,這還是第一回 這麽直白的跟着柳爻卿,亦步亦趨,寸步不離的。
村裏頭男女大防也有,不過哥兒和漢子之間要好一些,卻也不是完全不區分。
若是哪家的漢子對哥兒有意思了,也會主動往前湊,若是哥兒也有意,互相了解一下,覺得合适雙方長輩再接觸接觸,順利的話便會訂下親事。
瞧着今天秦少哲這個模樣,柳爻卿心裏有所意動,只是他覺得時機還不太成熟。他畢竟不是原來的柳爻卿,而是剛剛來了兩天,還迅速的不招爺爺奶奶、大房那一家不喜的哥兒。
瞧見興哥出去了,柳爻卿就笑道:“哲子哥啥時進山打獵,我也想去。”
“說不準呢。”秦少哲看着柳爻卿有些疏離的态度,心裏就什麽都明白了,卻也沒有放棄,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倒出一錠銀子放在炕上,“給你,買些好吃的補補身子。”
“這個我可不能拿。”柳爻卿看了就直搖頭,他平日裏拿的野味什麽的也在心裏頭記着,等以後有機會了得還回去,沒有讓人白白送的道理,可銀錢就不同了,別說沒人往外送,就是有,也不能拿。
說話的功夫早已邁着大長腿走到門口,秦少哲笑道:“算我借你的就是,回頭有了再還我。”說完也不能柳爻卿反應,直接走了。
拿着銀子追出去,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轉身回屋,柳爻卿把銀錢仔細藏好,暫時沒打算告訴厲氏,若是跟她說了,她必然會說給柳全錦,過些日子柳全福、柳老頭恐怕也就都知道了。
早晨一起吃飯,瞧見大房一家看到自己就跟沒看到似的,李氏也耷拉着眼皮,柳老頭更是全程都當他不存在,柳爻卿就明白了。
無視。
對于一個平日裏原本就缺少爹娘關注,在這個家裏跟小透明似的孩子來說,這樣無疑是最狠的對待。哪怕是打一頓、罵一頓,至少也可以哭一哭,鬧一鬧,心裏不會憋的那麽厲害。
換成其他小孩子,這麽長期的被無視下去,就學不會跟人打交道,學不會待人接物,家庭對他封閉,那麽整個社會都不會對他敞開,未來孩子長大,柳爻卿幾乎不敢想下去孩子會變成什麽樣。
Advertisement
還好他上輩子早已成年,父母、哥哥還有弟弟對他的關懷早已讓柳爻卿覺得像膩在罐子裏的糖,偶爾試試別的生活方式也沒什麽壞處。
吃了飯,厲氏收拾完碗筷,見柳爻卿坐在院子裏,就沖着他招招手。
看到厲氏手裏的碗,柳爻卿知道是自己喝藥的時候到了,便趕忙過去,一口氣喝掉所有的藥,整個人都是苦的,卻并不難受。
把碗放到一旁,厲氏壓低聲音,問:“哲子是不是給你銀子了?”
柳爻卿沉默,不知道厲氏怎麽知道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哎。”厲氏嘆了口氣道,“那孩子是個好的,對你……不說這個了。你大伯他們怕是知道了。”
“怎麽會?”柳爻卿疑惑道,“哲子哥給我的時候,誰也沒看到。娘,這到底是咋回事?”
“以前那孩子也來送過銀子,我都給回了。誰家的銀錢多,哪有這樣送出來的道理,可……”厲氏說着就看了看柳爻卿的臉,“卿哥兒真是越看越好看,也難怪那孩子喜歡你。”
聽着厲氏絮絮叨叨好一會兒,柳爻卿總算是弄明白了。敢情哲子哥經常來送銀子,每回被拒絕了,就會苦着一張臉回去,這回柳爻卿沒來得及送回去,他也是笑着走的,這一幕被大房看在眼裏,也就明白了。
哲子哥經常來柳家,只是對柳爻卿一個人好,大家都知道,也知道送銀子的事兒。秦家人口簡單,又打獵為生,平日裏過的日子是村裏頭最好的,也不缺銀子。
“回頭我送回去。”柳爻卿道,“咱不能拿哲子哥的銀子。”
“是這個理。”厲氏也點頭,拿着鞋底,一針一針的縫着。
再到院子裏,看到小李氏在屋裏的身影,柳爻卿笑了笑并不去在意他們的态度。橫豎銀子在他手裏,難道還能為了讨好那些個人,把銀子交給柳老頭不成?
“卿哥兒,咱們去摘野棗兒吃吧?”钰哥兒跑出來,一臉高興。
“行。”柳爻卿想了想,索性回屋把銀子拿上,先還回去再說,不然看大房那個樣子,怕是要找借口過來強要了。
找厲氏要了個草簍子背着,柳爻卿和钰哥兒一起出門。
外面的胡同和記憶中重合,一步一步走出來,走在村子裏,看着那些個土塌的房子,柳爻卿感覺自己真正的,跟這裏融為一體。循着記憶中陌生又熟悉的路線,最終來到村子靠山的最頭上,高高的圍牆,都是石頭壘砌,足足五間大房子,氣派的大門半敞開着。
“哲子哥在家嗎?”柳爻卿試探的喊了句。
還以為哲子哥不在,結果剛喊了句他就出來了,“是卿哥兒,快進來。”
院子也很氣派,還有一口水井,用寬大厚實的石板蓋着,屋檐下面挂着一排排風幹的野雞、兔子什麽的。
把懷裏的銀錢拿出來,柳爻卿也沒避着钰哥兒,就說:“哲子哥,這個銀錢先給你,等我用着的時候再找你拿。”
話都說到這份上,哲子哥也沒再說什麽,把銀子接了。
再去山腳下摘野棗兒,哲子哥也跟着出來了,他不放心兩個哥兒跑去山腳。
山腳一片一片的野棗兒,還有大片大片的荒地,石頭多不說,土地也不肥沃,根本沒人過來開墾。野棗兒有刺,得小心不被紮到,紅的棗子有一點點甜味,最大也不過新鮮的黃豆大小,核幾乎也有這麽大,能吃的也只有一層捎帶甜味的皮而已。
村裏的孩子沒平時都會過來采一把,揣在兜裏當零嘴兒。
摘了幾個野棗兒放嘴裏,一點點甜味,挺好吃的。
柳爻卿害怕野棗兒上的刺,只在外圍繞着走,不知不覺就走的有些遠,他拐了個彎,前面竟是豁然開朗。不過這邊的都不是野棗兒,而是一種跟蛇莓很像的野山莓,也有刺,大片大片的。
瞧見野山莓都好好的,沒有采摘的樣子,柳爻卿回頭準備問钰哥兒,卻見他走得有些遠了,那邊有在田地裏幹活的人,倒也安全,便值得問跟門神似的站着一動不動的哲子哥,“哲子哥,這是啥?”
大步走上前,看了眼野山莓,哲子哥微微皺眉道:“這是野山莓,酸苦,并不好吃。”
“我嘗嘗。”柳爻卿摘了個一嘗,還真是又酸又苦,“哲子哥,你幫我多摘一些吧,我有用。”
“行。”也沒問柳爻卿有什麽用,秦少哲自己也背着背簍,當即拿出鐮刀,把前面纏在一起的枝條都推開,省得走路的時候不小心被紮到。
這一片野山莓很大,結的果也多,用不了怎麽深入就能摘到足夠,但秦少哲卻一直往前。
柳爻卿知道他應該是有什麽發現,就在邊上摘野山莓,一個個有大拇指甲那麽大,比野棗兒要大的多了,就是味道實在太不好。
“卿哥兒,看……”秦少哲聲音裏帶了點讨好,舉着鐮刀回頭,手裏竟是抓這個毛茸茸的家夥。
尾巴毛很長,眼睛烏溜溜的,耳朵耷拉着,除了皮毛顏色不同,就跟村裏的小狗崽似的。柳爻卿心裏卻已經認出這家夥,只是面上裝作驚訝道:“怎麽會有小狗崽?”
“我剛剛瞧着他蹲在那裏動彈不得,就給抓起來。”秦少哲說着撓了撓這家夥的下巴,他的尾巴就搖的飛快,“是小狗崽。”
“給我抱抱。”柳爻卿伸手,小狗崽尾巴搖的更快。
這時跑遠的钰哥兒也跑回來,看到柳爻卿摘野山莓,二話不說就過來幫忙,他對小狗崽倒是不感興趣。
很快三人把背簍摘滿,秦少哲背着自己的,一手提着柳爻卿的,一手提着钰哥兒的,一起往村子裏走。
進了村,有人瞧見柳爻卿和钰哥兒,就說:“卿哥兒,你家大伯又去找賴跛子喝酒了,他可是有帶銀錢?”
“我不曉得哩。”柳爻卿笑道。
村子小,就藏不下什麽秘密,誰家那點兒龌龊事兒,不用一天就能傳遍全村。柳爻卿差點兒病死,柳全福卻拿着他的救命錢去喝酒,後來興哥跑去賴跛子家,鬧的轟轟烈烈的,柳老頭還親自去了一趟賠酒錢,全村的人都知曉了。
這回柳全福又去喝酒,柳爻卿覺得他這個大伯應該沒那麽蠢,還想着從旁人手裏摳酒錢。
放下背簍,把小狗崽放到地上,柳爻卿讓钰哥兒和秦少哲在屋裏等着,去了一趟上房。恰巧柳老頭也在,柳爻卿就道:“大伯在賴跛子家喝酒,我聽村裏人說的,來給爺爺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