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口噴人

天亮了,瞧着都起了,柳爻卿就主動去了上房。

柳全福看着柳爻卿往上房跑,提着褲子就追出來,大喊道:“老三你還在屋裏磨蹭什麽,卿哥兒回來了,快幫我綁起來,省得再跑了!”

他平日裏好吃懶做的,身上都是懶肉,沒追上柳爻卿,倒是柳全錦也起了,看到柳爻卿進了上房就怒道:“你給我回來!”

“阿爺,我就站在這裏,門就只有一個,肯定跑不出去,你說大伯急什麽,是不是怕我說什麽話啊?”柳爻卿似笑非笑地看着氣喘籲籲追到門口的柳全福,就說,“大伯,你慌什麽,左右我也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爹,卿哥兒跟漢子跑到外面,我看這事兒不能善了,我先帶卿哥兒回屋說說話。”見着柳爻卿笑眯眯的樣子,柳全福卻心虛的厲害,腦門子上的汗就流下來了。

他也不是沒出去找過柳爻卿,可他和哲子走的太早太快,根本追不上,這會兒見柳爻卿回來,心裏頭就七上八下的。

“大伯你幹嘛要把我帶走啊,你害怕了?”柳爻卿也不怕柳全福,跑到炕邊看着柳老頭說,“阿爺,這回大伯要給我說親的官家哥兒是縣丞獨子。這會兒整個縣城都沒有年輕哥兒,要麽躲在村裏,要麽早早婚配,還有七八歲的小哥兒都早早定下親事。”

“縣裏頭的人都知道,那縣丞大人的獨子模樣長得是一等一的好,明明是個漢子,卻比好些個哥兒都标志,就是脾氣不好,見着長得好的哥兒就要帶回去 ,不出幾天就能打斷腿,還有折斷胳膊的,最慘的哥兒命都沒了……”

聽着柳爻卿一句一句說着,柳老頭心裏就越沉越低,心裏也是咯噔咯噔的,他拿出煙袋鍋子,往裏面填了些煙絲,用火折子點燃了,吧嗒吧嗒抽着。

門口的柳全福腦門子上的汗倒是不流了,他嘿嘿笑道:“卿哥兒你莫不是打聽錯了,我可是聽說那官家哥兒性子好得很,最會疼哥兒了。”

“大伯,你說說到底是哪個官家的哥兒。”柳爻卿慢慢說道,“我都打聽過來,其他官家的漢子都沒準備找哥兒,就縣丞大人家,挨家挨戶的找,找回去就打斷腿折斷胳膊……大伯,你莫不是想讓我嫁到那樣的人家,好給你換來大把大把的銀錢花吧?”

“阿爺,我先回屋了。”柳爻卿看也不看柳全福,徑直出了門,他也沒敢攔。

“都進來!”柳老頭道。

柳全福擦了擦腦門子上的汗,進了屋,後面柳全錦也跟着進來,小李氏匆匆跑到門口站着,不讓厲氏進屋。柳爻卿直接把厲氏喊回去,管上房那些人說什麽。

屋裏,柳老頭心裏頭嘆息,好好的親事恐怕是要黃了,他還想讓柳家越過越好呢,“說吧。”

“爹,我看卿哥兒八成是想跟那個哲子在一塊兒,這都是瞎編的。”柳全福自己說着也就信了,“縣裏的是我真是打聽的好好的,怎麽能害自己的侄子呢。再說了,咱們這十裏八鄉的,哪裏聽過漢子專門喜歡打斷腿折斷胳膊什麽的,就是他想,村裏人也不能願意啊。要我說,這就是卿哥兒膽子大了,自己瞎編些話,叫我們這個好親事黃了,好嫁給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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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你說幾句。”柳老頭沒接柳全福的話,轉頭問柳全錦。

這幾天柳全錦滿腦子的都是失望,他養出來的孩子不聽話不說,還跟漢子跑了,這要是讓村裏人知道了,讓他的臉往哪裏擱。

想着想着,柳全錦就很生氣,他氣沖沖道:“膽子太大,回頭揍一頓,看他還敢不敢。”

“可別打殘了,差不多就行。實在不行我多叫村裏的人來看看,你當着大家夥兒的面揍卿哥兒,叫大家都知道他犯了錯,以後他的脾氣也就好了。”柳全福眼珠一轉,就想到了好主意。

“恩。”柳全錦覺得挺有道理,就真的準備這麽幹了。

自家的孩子,怎麽着都行,這可都是為了他好。

商議完了,柳老頭也認為柳爻卿是撒謊,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膽子倒是不小,是得教訓一下,柳全錦更是仿佛得了尚方寶劍似的,甚至覺得全村的人都得認為他教育的好,這畢竟是為了孩子好。

不過說到底呢,還是為了柳全錦他自己的臉面。

在屋裏看着院子裏柳全錦的臉色,厲氏就趕忙說:“卿哥兒,你快躲躲,你爹他這回是真的氣着了,要打你。”

大門外面就有草垛,柳全錦尋摸一根手臂粗的樹枝就進來了。那邊柳全福趕忙跑出去,大聲嚷嚷着說:“大家夥兒快來幫着勸勸卿哥兒,想不開非得跟家裏的長輩對着幹,哎,這也是實在沒法子……”

家家戶戶大都剛吃早飯,還沒下地,聽着柳全福這麽一說,好事的看熱鬧的來幫忙的就都來了,三五成群,不多時就把院子擠滿。

柳全錦拽着柳爻卿的胳膊出來,叫他脫褲子,要打。

“卿哥兒大伯尋摸一門親事,是縣丞獨子,那少爺就喜歡折騰哥兒,先前幾個哥兒都打斷腿折斷胳膊送出來的哩。”

人群還沒開始說話,柳全福還在醞釀呢,他尋思的這回得怎麽說才能叫全村的人都幫着看着 柳爻卿,可別讓他再跑了。

結果就有個清清脆脆的聲音開口了。

人群就是一驚,紛紛看向柳全福。

“為啥打卿哥兒,莫不是要提前打斷腿?”

“誰?到底瞎說什麽!”柳全福搓了搓下巴,皮笑肉不笑的往聲音傳出來的方向走,嘴裏還說着,“誰造得謠,看我不撕爛了他的嘴。”

被推搡着摔到地上,柳爻卿回頭看柳全錦,他像是魔怔似的,對那個聲音充耳不聞,一門心思的想着自家的兄弟,自己的爹。

輕輕嘆了口氣,柳爻卿就大聲沖着上房說:“阿爺,我給你臉面你不要,這回沒了臉面,怨不得我啊。”

方才柳爻卿回屋,叫柳老頭單獨跟柳全福、柳全錦說話,就是給他個機會,這事兒揭過去也就算了,以後誰也別提起來,結果顯然柳老頭不肯放過這門好親事,一門心思相信他編瞎話。

這就跟狗吃屎,卻不承認自己吃屎,非說吃的黃金似的。

屋裏的柳老頭心裏又是咯噔一下,可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一直瞧着柳老頭的臉色,李氏趕忙下了炕,快步走到門口,就看到人群裏鑽出一個小乞丐。

“我就是縣裏來的,這事門兒清。”小乞丐靈活的躲到一旁,嘴裏巴拉巴拉就說開了,“縣裏的人都知道哩,家家戶戶有哥兒的,都送到外地藏起來,要麽就定親。怎麽你們村裏還有人想要把哥兒嫁過去啊?”

“嘿,不怕叫村裏人戳脊梁骨啊。”

“反正我雖然是小乞丐,卻也有良心的。今兒個就給大家說明白喽,省得再有人給騙了。”

小乞丐嘴巴快,巴拉巴拉就說的很是清楚明白。

柳全福的臉色就黑了下來,他這幾日雖沒往外頭說,幾家交好的卻也提了幾句,尤其是先前柳爻卿跑了,他急着找人,去叫人幫忙的時候,就免不了話裏帶出些來。

還有小李氏,那更是藏不住話的,前些日子叫柳爻卿整了一番,拉了好幾天肚子,這回又揚眉吐氣了,出去也不明說,含含糊糊的說幾句,卻也能叫旁人猜個差不多。

“我看這孩子不能打。”見着柳全錦不依不撓的抓着柳爻卿,就有人說話了。

有了第一個,後頭的人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就開始掰扯這事兒。

“咱不能去攀那樣的官家,那是叫孩子去送命啊。”

“一把屎一把尿拉車大的孩子,送去給人折騰半條命,這事兒說不過去。”

“柳老頭在家吧?快出來說句話。”

“全錦,快把棍子放下,叫卿哥兒回屋,這叫什麽話。”

“小孩都給我回去,這事兒跟你們沒關系!”

就有年紀大一些的站出來,叫孩子們都回去,又叫柳全錦收了手,再好生勸說着叫柳爻卿回屋 。

明眼人都看出來,這家裏頭指定有矛盾,平日裏柳老頭為人雖然不錯,卻偏心偏到咯吱窩裏,這些個家長裏短的是旁人也不好說什麽,誰家還沒有難念的經呢。

可這拿哥兒的命去攀官家大人,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整個村子的年輕後生都別想娶媳婦、哥兒,村裏的年輕閨女、哥兒也別想嫁個好人家。

名聲這東西,說重要也不重要,礙不着吃喝,說重要也重要,找不到合适的對象,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站出來主事的人叫柳大牛,年紀不算很大,四十來歲,在村裏頭的輩分卻不小,跟柳老頭的關系也近,這回也是有心幫忙。

打發看熱鬧的都散了,柳大牛就叫柳全福、柳全錦都到了上房,看着吧嗒吧嗒抽着汗煙的柳老頭,便道:“你這回可是走錯了……”

“八字沒一撇的,還能旁人說啥就是啥?”柳全福就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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