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釀酒
摘來的野山莓全都送到哲子家裏洗幹淨,稍微涼一下就放到用開水燙過的陶罐中,再密封放在屋檐下面。也不單單是柳爻卿和钰哥兒倆人,還有哲子他叔,是個老獵戶,村裏頭傳聞當年就是他帶着還在襁褓中的哲子進的村,日子一年年經營下來,俨然不錯。
哲子他叔平時很少說話,知道的都叫秦三叔,柳爻卿也跟着叫,幫忙釀野山莓酒倒是一把好手,那酒曲就是他自個兒搓出來的。
這幾天連續跟着柳爻卿忙活,钰哥兒有些似懂非懂,回去後卻也沒有亂說,倒是每天吃完早飯就緊緊跟着柳爻卿,摘野山莓極利落。
算算明個兒一大早哲子哥就該回來,柳爻卿想着,應該能進山一趟,到時候看看有沒有套着野雞、野兔啥的。厲氏拿着一把布袋子過來,用小碗裝了,道:“卿哥兒,你爹他這些日子天天嘆氣,咱們家哪出過這樣的事兒,村裏人我瞧着還不知道咋議論咱家。”
都是土裏刨食的人家,誰家也沒多了什麽,少了什麽,就是極愛惜名聲,好面子。要是哪家出點什麽事,要是不好的,那村裏頭家家戶戶那些個嘴,就日日夜夜念叨,偏偏又都好面子,這可就難受了。
長在田地裏的布袋子最好,因為能夠跟着莊稼一塊兒吸收養分,平日裏收拾田地的時候,就單獨把布袋子留出來,等夏天一過,布袋子就熟了,大個的有小拇指大小,吃起來甜中帶酸,仔多,咬着嘎吱嘎吱的,是小孩子少有的吃食之一。
這東西外頭有個松松垮垮的皮,跟布袋似的,裏頭藏着圓滾滾晶瑩的果子,所以叫布袋·仔,也叫布袋子。柳爻卿喜歡吃,剝了個放嘴裏,酸酸甜甜。
“爹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柳爻卿拿了個布袋子剝出來的果子給黑背吃,袋子就哄二哈,這貨啊嗚一口吞下去 ,嚼了好一會兒沒嘗到滋味才發現自己給騙了,兩只爪子搭在炕上,沖着柳爻卿嗷嗚嗷嗚的。
“哪有說什麽……”厲氏立即否認。
重新剝了個布袋子給二哈吃,這貨才消停,但很快又扭頭去找興哥,嗷嗚嗷嗚的讨食兒。
“娘,話我跟你說明白吧。這些事兒其實都不是事,丢臉的是大伯一家,是阿爺和阿奶 ,跟我爹屁點關系沒有,他就是瞎操心,還累着你也跟着瞎操心。”柳爻卿嘴裏吃着柳全錦專門摘回來的布袋子,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別跟我說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不會把孩子送去給人打斷腿折斷胳膊,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自從柳爻卿回來,厲氏這幾天跟柳全錦睡一屋,誰也不理誰,她心裏頭悶的厲害,這回聽柳爻卿說完,壓在身上喘不動氣的東西竟慢慢散了。
“娘快回去歇息吧。爹前些日子如何對我的,可別以為給一把布袋子就行。”柳爻卿最後說了這麽一句。
這會子柳全錦心裏還惱着柳爻卿,可田地裏的布袋子就是給小孩兒吃的,他也不好那一口,往日裏摘回來,還會給小寶分一點,這回不知道怎麽的,就全都給了自家孩子。
可就算這樣,柳全錦也還是想着去找柳全福說說話,一家人哪能有矛盾,瞧見柳老頭這些日子沉着臉他就覺得心裏頭難受,總想做點什麽。
給口吃的,就跟侍弄莊稼似的,給孩子改壞脾氣,在柳全錦看來,這就跟把長歪的莊稼扶正似的,他總得幹,這是為了孩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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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柳全錦做的是對是錯,他只聽自己的,全都是對的。
早晨吃飯,柳爻卿喝的是厲氏單獨給熬的熱粥,裏面放的是最後一點撕碎的雞肉,味兒淡淡的,撒了一點鹽巴,鹹香鹹香的。
飯桌上其他人喝的都是栗米粥,清湯寡水的,跟柳爻卿碗裏的熱粥一比,靠着小李氏坐着的小寶當時就不老實了,總往柳老頭那邊蹭,一會兒拽一下柳老頭的衣服,一會兒抓着他的筷子不讓他夾菜。
“吃你的飯。”柳老頭忍了忍,到底還是跟小寶說話了,他最疼這個小孫子。
“我不愛吃碗裏的。”小寶說着,就眼巴巴的看向柳爻卿的碗。
這些日子柳老頭叫柳爻卿弄的不安生,這會兒沒敢開口,只是嘆了口氣。
柳全錦看着了,就開口道:“把粥給你弟弟。”
以前哲子哥送來什麽好吃的,要是小寶見着了,柳爻卿又沒主動給的話,柳全錦要是在場必然會這麽說,他也有理由。柳爻卿是自家孩子,虧點就虧點,小寶是大哥家的孩子,可不能虧着。
這會兒,柳全錦就又分開家裏外頭了。
咕咚又喝了一口粥,柳爻卿也覺得自己挺好笑,跟個孩子計較,不過他挺喜歡,“小寶弟弟,大伯一大早沒露面,早飯都不吃了,是得有什麽要緊事吧?”
柳爻卿嘴裏的大伯是誰小寶還是知道的,他瞧着那碗裏的熱粥,夾雜着撕得細細的雞肉,喝一口就少一口,他一着急,就脫口而出道:“爹去鎮上了。”
“恩,這些粥給你。”柳爻卿就把自己的碗端起來,剩下的粥全都倒給小寶。
看着小寶喜滋滋的喝着粥,柳全錦是覺得挺滿意,柳爻卿難得順着他的意,小李氏臉色卻不太自然,柳老頭的動作也是頓了下,倒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柳爻卿也沒多說什麽,吃了飯挎着籃子招呼钰哥兒一起出門,先去哲子哥家裏,他這會兒也該到了。
看到門外停着牛車,柳爻卿就知道哲子哥回來了,他推開門進去,就瞧見一院子的小蘿蔔頭乞丐,一個個髒兮兮穿着破破爛爛,這會兒齊齊扭頭看過來,那一雙雙眼睛都跟月似的,會發光。
“總共七個啊,不錯、不錯。”柳爻卿問這些小乞丐的名字,年紀啥的。
有的知道自己叫啥,有的根本就不知道,年紀也不知道,最後柳爻卿叫這些小乞丐排成一排,估摸着年紀給他們起了名,姓蘇,從蘇一到蘇七,回頭給記工,誰摘的野山莓最多最幹淨,給的吃食就最多。
先前來過一次的小乞丐年紀最小,得了個蘇七的名兒,大着膽子問柳爻卿,“那給的吃食幹的還是濕的。”
“現在一天一頓幹的一頓濕的,等你們幹的好,我會再變化。”柳爻卿這麽說的時候就看向哲子哥,見着他點了頭這才拍板。
山上的野山莓多是多,可現在都成熟了,早一天摘下來就能早一天換銀錢,柳爻卿一刻鐘都等不得,當即就招呼小乞丐們上山摘野山莓。
至于吃食,暫時就是哲子家裏出糧食,好在他們家這些年攢的糧食不少銀錢也不少,一時半會兒的還能支撐的住。
村裏頭有看到柳爻卿領着一群小乞丐摘野山莓的,就跑過來笑道:“卿哥兒,你這是咋的了,怎麽好好的摘這些個東西,又不能吃。”
都知道野山莓吃一兩個還行,那吃多了可就不好受了。
“有用哩。”柳爻卿也不多說。
前面有個伸出來的野山莓枝兒,哲子瞧見就手快的捏起來用鐮刀砍了扔到一旁,免得紮到柳爻卿,那人瞧見了,就笑道:“我看卿哥兒可得跟這個漢子跑,你大伯說的沒錯,這麽好的漢子上哪找去。”
這人眼裏沒什麽惡意,柳爻卿就笑笑,沒說話,他和哲子的事兒村裏有眼睛的都看着了,一般就算不定親那也差不離,旁人也不會說什麽。
不過這人是個大嘴巴,回村就給嚷嚷出去,說柳爻卿在山腳帶着一群小乞丐摘野山莓。
那東西不能當飯吃,就有些人好奇柳爻卿要做什麽,跑到山腳下看。剛巧柳爻卿和哲子一起把野山莓帶回家裏,洗幹淨。
瞧着那些人跟着進了院子,一個個想追根問底的樣兒,柳爻卿想了想就道:“我要用這個釀酒哩。”
“嚯,這也能釀酒?”大家夥兒明顯不信。
不過卻也沒追根問底,雖然有不少人家都會用糧食釀酒,也會搓酒曲,可家家戶戶釀出來的酒味兒也不能說一模一樣,還有那些個專門賣酒的,釀酒用的就是不外傳的方子了。
這回聽柳爻卿這麽說,大家夥兒就不好圍着看了。
倒是有人就順便去了一趟柳家,柳老頭正在外面修草鞋,準備下地。“叔,卿哥兒在哲子家裏弄了不少野山莓,要釀酒哩。”
這個事兒柳老頭顯然不知道,他低着頭,含糊道:“只有這麽個事……”
“那得是特別好的方子吧?咱都知道,野山莓不是啥好東西,哪裏比得上糧食 ,用來釀酒我覺得不對勁哩。”
柳老頭也覺得不對勁,可他也沒表現出來,就拿着鋤頭站起來,說:“小孩子家家的,叫他折騰去,左右野山莓不是啥好東西。”
瞧着柳老頭這個态度,來人有些看不明白,可也沒問出什麽,倒是屋裏頭的小李氏記到心裏去,等柳老頭走了,自個兒也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柳全錦其實是太聽話,叫柳老頭教育傻了,要不怎麽是愚孝。卿哥兒的第一桶金正在到來的路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