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潑水
旁人不知道,小李氏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前些日子柳爻卿就摘了許多野山莓回來,後來都拿出去,她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這麽一琢磨,就覺得柳爻卿肯定是拿去釀酒了,現在這麽大張旗鼓的摘野山莓,定然是釀成功了的。
那口黃湯小李氏雖不喝,卻也知道值不少銀錢,甭管柳爻卿咋釀出來的,她這回非得弄明白不可。
哲子家的大門敞開着,裏頭沒有人,小李氏左右看了看,就毫不猶豫的進去了。
屋檐下放着好些個陶罐,一排排的一下子都數不清楚,小李氏快步走過去,伸手就要拍開陶罐看看裏頭到底放的什麽,腳踩着一塊石頭,差點摔了。
她好不容易爬起來,屋頂放着的一個木桶倒下,裏面的水兜頭潑下來,把小李氏淋了個透心涼。
“大伯娘?”柳爻卿拎着野山莓站在門口,驚訝道,“你咋來了?那是哲子下的套子,山上的野兔、野雞的都能騙過去哩,一抓一個準兒。”
後面钰哥兒也提着野山莓進來,跟着說:“村裏頭老有人來問咋釀野山莓酒的,那是卿哥兒的方子,能随便告訴旁人麽?要是去問問村裏頭賴跛子咋釀的黃酒,看他會不會把人砸出去。大伯娘,你咋踩了哲子哥的套子?”
“釀酒不是小事,大伯娘你身上的衣服多久沒洗了?別熏着酒,遠點兒、遠點兒。”柳爻卿說着,就拿着笤帚把小李氏攆到門口,這才又問,“大伯娘你來幹啥。”
後頭二哈和黑背呼哧呼哧跑進來,兩只狗崽都不算大,圓滾滾的跑起來跟一團球似的。
放下野山莓,钰哥兒就沖着兩只狗崽說:“你們可記着卿哥兒說的了,要是再有誰不長眼水頭,問着問那的,你們就過去咬,撕下塊肉來才好,叫他們念着旁人家的方子。”
二哈和黑背就配合着張大嘴,露出尖尖的犬牙。
沒來由的小李氏就覺得腿疼的厲害,就往院裏看了眼,還是不死心地問:“卿哥兒,這個釀酒的方子,你從哪知道的?”
“我做夢夢到哩。”柳爻卿說着往旁邊站了站,院裏的二哈和黑背就狂奔過來,看那架勢,非得沖到小李氏大腿上咬一口不可。
村裏頭也不是沒有狗咬人,那下去一口就是狠的,小李氏抖了抖,轉身就跑,不敢問了。
“嗷嗚……”二哈往前跑了幾步,意猶未盡的嗷了一嗓子。
“行了,都回來。”柳爻卿招呼狗崽回來。洗野山莓,晾曬,還要放糖,這些事柳爻卿都沒避着钰哥兒,不過也跟他講明白了,就算自己知道,也不能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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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晾曬好的野山莓輕輕捏破放到陶罐裏,钰哥兒好奇道:“卿哥兒,二哈和黑背真的會咬人嗎?”
“不會,不過吓唬吓唬他們足夠了。”柳爻卿搖頭道。
村裏除了臉皮厚的,大都不會不依不撓的打聽,柳爻卿讓哲子哥下套子,又讓兩只狗崽假裝咬人,為的還是大房一家,這不剛剛準備上,小李氏就來了。
忙活一天,野山莓摘了差不多一多半,明天再來一天就差不多了,陶罐擠吧擠吧剛好夠用,柳爻卿心情輕快的往回走,路上見到他的大都笑嘻嘻的打招呼,順便提一句釀酒的事兒。
“就是瞎折騰,還不知道行不行。”柳爻卿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說,“我就是看那麽多野山莓 ,也不能吃 ,每年每年都浪費了,摘了試試看。”
還有野棗兒也釀了一些,不過這個是捎帶着的,旁人沒問,柳爻卿也沒說。
二哈和黑背都留在哲子哥那裏,晚上幫着看門,畢竟那一院子的都是陶罐,還有小乞丐們,有個風吹草動的,狗崽能幫着壯膽。
剛進門,興哥就跑過來,低聲說:“阿爺叫你過去一趟哩,大伯下午回來,不知道跟阿爺說了什麽。”
“行,我知道了。”柳爻卿點頭。先回屋,拾掇一下,又洗了把臉,這才去了上房。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柳老頭和李氏,兩個人都不擡頭不睜眼的,也不知道拿柳爻卿當什麽。倒是柳老頭開了口,“卿哥兒回來了。”
“是啊,阿爺。”柳爻卿自己找了個板凳坐下,不吭聲了。
這事兒柳老頭心裏頭早有算計,他原以為柳爻卿會主動開口,卻是等了又等,柳爻卿就跟啞巴似的,什麽動靜都沒有。
一塊兒過了半輩子日子,李氏知道柳老頭心裏想的什麽,她撩起眼皮看了眼柳爻卿,就問:“你折騰釀酒,哪來的方子?”
從前李氏就不喜病歪歪的柳爻卿,這些日子柳爻卿又攪風攪雨的弄得家裏頭不太平,她就更不喜,這回總算是開口說話,那也是極難得的。
“我自個兒琢磨的。”柳爻卿可不稀罕李氏的問話。也就柳全錦天天給孩子說什麽老頭老太太過了大半輩子不容易,要對他們好,要聽話啥的,反正柳爻卿心如止水,甚至覺得有點無聊,這些東西他真的不咋稀罕。
李氏開了頭,柳老頭就順着說下去了,“要是能成,不得換許多銀錢。”
“那是自然。”柳爻卿點頭,換了銀錢他就可以幹些別的,不過現在還沒送出去換銀錢呢,也得虧哲子哥信任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這些天一直幫忙,都沒能進山打獵。
柳老頭又沉默了,往常他只要順理成章的把釀酒的活計安排旁人接過來就成了,可面對柳爻卿,他心裏頭沒譜。那回大房偷了雞,還沒來得及吃就給柳爻卿翻出來,柳老頭就覺得柳爻卿是個能折騰的。
抽了口汗煙,柳老頭想着該怎麽開口。
柳爻卿不說話,他知道柳老頭想什麽,但他絕對不會松口,而且頭一回釀酒就在哲子哥家裏,這真是最最英明的決定,否則等真的釀好了換來銀子,這些個人還不得瘋了。
“還不知道成不成呢。”柳爻卿說着,懶得在這裏扯皮,站起來道,“阿爺,我出去了。”
“去吧。”柳老頭嘆了口氣,等柳爻卿走了,就低聲道,“卿哥兒是個能折騰的,我還當他不省心,這回要是真折騰好了,那……”
仔細理着布頭,李氏嗤笑道:“從前也不是沒人試過,上好的酒曲,釀出來的酒都酸臭酸臭的,根本不能喝,咋的,你還真當卿哥兒能成?我看他就是折騰哲子,回頭那邊惱了,不跟他來往,他還怎麽嫁的出去 ,到時候就是剩在家裏頭的老哥兒。”
“你這是什麽話……”柳老頭雖是這麽說着,卻也沒有阻止李氏開口,可見心裏頭也是這麽想的。
屋裏 ,柳爻卿抓出一把野棗兒放在碗裏,說:“興哥,你這幾天沒啥事兒注意着點大伯,他要是單獨進了上房跟阿爺阿奶說話,你就過去聽聽。”
又不到去鎮上拿柳全運掙的銀錢的日子,家裏頭也沒有非得去鎮上的事兒,柳全福也不是個勤快的,突然天不亮,早飯都沒吃就去鎮上,柳爻卿覺得這裏面肯定有門道。
“成。”興哥一口答應下來。
山腳下的野山莓看着挺多,其實真要十來個人一起動手,摘的也極快。小乞丐們填飽肚子幹活比誰都快 ,手腳又利落,接連兩天就沒停歇,下午日頭還沒落山就給摘完了。
“卿哥兒,我們幹完活,咋辦?”蘇七這兩天吃得好喝得好,雖說睡在哲子哥家的柴房裏頭,可鋪着軟軟的幹草,又沒有風吹日曬,晚上也安安全全,眼瞅着就精神不少,他有點兒不想回去過乞丐的日子。
其他還穿着破破爛爛乞丐衣服的小乞丐也都眼巴巴的看向柳爻卿,他們這幾天都知道了,別看哲子哥塊頭大,力氣也大,可他也聽卿哥兒的。
“看看明兒個要是有空,我領你們去鎮上,到時候也有事情幹。”柳爻卿想了想說,“今天就先歇在這裏吧。”
哲子哥也沒意見,他上回去縣裏,路過鎮上的時候又去了趟醫館,見老大夫。那老大夫直接說:“這個酒确實是好東西 ,你看看我這白發有些個都變黑了的,回頭你們要是不好找買家,我可以幫忙搭個線。”
雖說老大夫開的醫館冷清,可畢竟年紀擺在那裏,手頭也有些個相熟的人家,銀錢那也是不缺的。
這事兒哲子哥早就跟柳爻卿說了,這也才能讓他一下子把野山莓都摘了,等下一茬得明年才有。
小乞丐們得了準信兒,就都喜滋滋的跑去睡覺了,他們大都是記事起就是乞丐,從未填飽過肚子,縣裏不但有年紀大的乞丐會搶他們要到的東西,就連其他百姓也會欺侮,那樣的日子他們是誰都不想再過的。
剩下的野山莓全都洗幹淨,輕輕捏一下放到陶罐中,反正單獨吃着不咋地,那就都釀成野山莓酒。忙乎完,柳爻卿看了看天色,就對哲子說,“哲子哥,我回家了,咱們明天見。”
“明天見。”哲子挺喜歡這句話,在嘴裏咂摸咂摸覺得有個親人的味兒。
外頭興哥跑進來,看着柳爻卿,趕忙說:“卿哥兒,大伯要送钰哥兒去鎮上過些日子哩,二伯娘不同意,現在家裏頭鬧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