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辣子草
高富貴就是老大夫給診的病,他開的方子有些許療效,每年都要給高富貴診幾次脈,有時候會調整方子,對他也是深入了解,跟高家的關系也是不錯的。
這回老大夫的小孫子拿着自家的小酒壺,每天裝一些野山莓酒送到高家,點明給高富貴。
一開始高富貴沒當回事,他自個兒的身體也就那樣了,行樂不行,也不能跑跳,成日就悶在宅子裏跟家裏頭的女眷似的。
可喝了第一口後,那酸酸甜甜微微帶着辣味的野山莓酒就跟鈎子似的,叫他一不留神,一整壺都喝完。
喝完酒,倒頭就睡,第二天爬起來,淌了一身汗,整個人精神頭就不一樣了。
接着又喝了幾天,這高富貴就親自出門,去了一趟來大夫府上,四個陶罐,包括開封了的那個,給了五兩銀子,都抱了回去。
這個野山莓酒雖然沒有鎮上傳的那麽稀罕,可高富貴覺得比天天喝的那些湯藥強,都說是藥三分毒,這酒就不一樣了,尤其是這個神仙釀的酒。
平日裏都不出門的高富貴還從家裏牽出一匹溫順的小馬,騎着在鎮上溜達一圈。
這下子鎮上的人不管嘴上信不信,心裏頭反正都有想法的,沒看那傳聞中臉色蠟黃蠟黃的高富貴喝了幾天神仙釀,臉色都有了血色了,誰不想多活幾年……
不過這時候鎮上那些到處溜達聊天兒的小乞丐們,一溜煙回了上谷村,再沒出來 ,叫人找都找不到。
鎮上傳的沸沸揚揚的神仙釀還沒傳回村裏,柳爻卿又坐到上房,還有柳全福、柳全錦、小李氏、厲氏,捎帶着沈氏和钰哥兒。
“老二說想钰哥兒,我還能咋地?”這些天柳全福又去了一趟鎮上,倒是沒注意什麽神仙釀,當天去,當天就匆匆回來,還真叫他給拿回來柳全運的親筆信。
“信裏頭寫得啥?”柳爻卿給钰哥兒使了個眼色,叫他躲到沈氏後頭,別叫人從臉上看出什麽。
“咋地?”柳全福扁着嘴,伸手把炕桌上的信封抓下來,從裏面拿出信紙抖了抖,還清了清嗓子,念給柳爻卿聽,“旬月未見,家中都可好,兒甚念……”
柳全福識字,五歲開蒙,在鎮上念書,八歲開始考童生,年年考年年考不上,直到柳全運也念書,第一次考就考上了 ,從那以後柳全福就從鎮上回來,專心待在家裏,至于柳全錦……壓根就沒有念書識字的機會。
聽着柳全福念信,柳老頭臉上的表情頗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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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差不多的一盞茶的功夫,柳全福不識得的字兒就蒙混過去,柳爻卿聽的清楚,倒是沒開口,等他念完了,就道:“說來道去,二伯也沒說叫钰哥兒到鎮上做什麽,我還是不同意叫他去。”
“信也念了,你咋還折騰?”柳全福這性子實在是耐不下去了,本來頭一回去鎮上就能把钰哥兒帶了去,結果又跑了幾趟,現在柳爻卿竟然還是搖頭。
“去鎮上也好,日子到底強一些。”柳全錦說着,就下意識看了一眼柳爻卿。
柳爻卿說去縣裏,扭頭就走,家裏頭誰的話也不聽,跑出去就打聽清楚自個兒的親事,回來硬是跟柳全福對着幹,這會子又幫着钰哥兒拿主意,俨然頂個大人,在屋裏的分量也不低。
“阿爺,我還是那句話!”柳爻卿板着臉說。
“老二家的事該你有屁的關系?”柳全福猛的站起來 ,跟個肥胖的青蛙似的撲過來,拽着柳爻卿的胳膊就要動手。
柳爻卿也不怕,還仰着臉,“大伯你敢動我一下試試,我光腳的可不怕穿鞋的,你要是不怕我報複,就打下來,來啊!”
“大哥,你這是幹啥。”柳全錦緊跟着站起來,去拉了柳全福。
厲氏推開小李氏,也不知哪來的大力氣,一把拉開柳全福,把柳爻卿拽到自己身後,也不說話,就看着柳全福,眼神幽幽的,他要是真敢動手,厲氏就敢拼命。
她自個兒的哥兒,拉扯到這麽大還從來沒舍得動一根手指頭。
那邊沈氏就抱着钰哥兒哭上了,她覺得挺絕望,家裏頭的人都當她是透明兒的,杵在屋裏不知所措。
“小兔崽子我告訴你,這個家姓柳!”柳全福狠狠的甩下這麽一句,轉身走了。小李氏看了看,也跟着跑出去。
柳全錦埋怨地看了眼柳爻卿,接着失望道:“你大伯定是要怨我。”
“咋?大伯怨你跟我有關系?”柳爻卿自個兒笑了笑,扭頭問柳老頭,“阿爺,我爹從小到大就是給大伯擦屎屁股的,以前我娘沒嫁過來,我沒出生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咋還怨上我了?阿爺,你問問我爹,他心虧不虧,埋怨我一個孩子。”
撂下這麽句話,柳爻卿也出了屋。
興哥沒攆到胡同裏,正蹲在牆根拔草,見柳爻卿出來趕忙站起來問:“卿哥兒,咋了?”
“沒事。”柳爻卿搖頭道,“興哥,你去拔點大辣子草,別叫人看着了,晚上給我。我去一趟哲子哥家裏……”
“行。”興哥答應着。。
兩只狗仔都在哲子哥家裏,晚上幫着看老鼠啥的,不叫他們爬到陶罐上。柳爻卿還沒到門口,二哈就先聽到腳步聲,吭哧吭哧跑到門口等着。
門推開,柳爻卿進來,二哈就從角落撲上去,跟捉迷藏似的。
“二哈又胖了。”柳爻卿撈起狗崽抱着進了院子。
大半個院子都擺着大大小小的木頭,哲子正待在角落,已經弄好雛形,瞧着像是個牛車。
“哲子哥你會造牛車?”柳爻卿驚訝,別看牛車簡單,這也是木匠才會的哩。
“三叔懂一點,還叫村裏老人幫忙了,我尋思着天天借牛車不方便,索性自個兒造一個,木材都是現成的,這組裝組裝就成。”哲子不好意思的說着,手上的活計卻很麻利。
好些個木頭物件瞧着都不是新的,柳爻卿就知道了,這大概是拆了個破舊不能用的牛車,再添置一些新的木材就成,倒是略微簡單一些。
不過柳爻卿過來不是為了看哲子哥弄牛車,而是有事兒。
“哲子哥,今晚……我想把黑背帶回去,這邊能成嗎?”
“成,叫蘇七他們都幫忙看着點。”哲子想也沒想的說。陶罐裏頭的野山莓酒甜絲絲的,那些個餓瘋了的老鼠一到晚上就前仆後繼的,倒是真得看着,要是要壞陶罐封口,這攤子野山莓酒也都浪費了。
一個陶罐一兩銀子,等明年指定就賣不上這樣的價,柳爻卿小心着呢。
“三叔昨日上山獵了只羊,你拿條羊腿回去。”哲子說着,指了指竈房。
“咋沒賣?”柳爻卿問,村裏沒有養羊的,主要是羊太野,吃的挑剔還養不胖,身上沒多少肉,也賺不到多少銀錢,倒是在山裏抓到野的,沒啥本錢,賣多賣少就都是銀錢。
“三叔說家裏不缺銀錢,留着自個兒吃。”
竈房裏單獨放着一條羊腿 ,上面挺多肉,還有半扇羊,另外兩個羊腿挂在牆上,柳爻卿瞧着上面抹了些鹽就知道要放些日子,恐怕回頭還得給自個兒吃。
羊肉雖不多,補身子卻是極好的,尤其是柳爻卿這樣體弱的。
要是家裏頭情況好,這只羊興許就給哲子直接送家去,以前他倒是送過,可恁多的肉到柳爻卿嘴裏的卻沒幾塊,都叫李氏安排着給了大房,後來哲子就不再送很多肉,沒回只送一點兒,叫柳家一大家子都分不着,柳爻卿每回就能多吃幾塊兒。
用幹淨的樹葉把羊腿包着抱在懷裏,柳爻卿領着黑背回家。
“卿哥兒。”興哥守在門口,眼睛裏滿是興奮,他采了許多大辣子草回來哩。
“娘,哲子哥給了條羊腿,你拾掇拾掇。”柳爻卿瞧着厲氏也在屋裏,就先跟她說。
擦了擦手接過羊腿,厲氏猶豫一下問:“給那邊不?”她看了院子一眼。
“給阿爺阿奶一些就行了。”柳爻卿說,“畢竟是娘的長輩,不給可別叫村裏人說閑話。大伯家就不給了,他要是敢出去叫人說閑話,我有的是法子。”
此時的柳爻卿滿臉的戾氣,厲氏卻笑了笑,道:“聽卿哥兒的。”
晚上大家夥兒吃飯,就柳老頭和李氏一人一碗羊湯,柳爻卿和興哥早就在屋裏喝過了,三房鍋裏還有,可柳爻卿不說話,桌上的人竟是沒人開口。
吃了幾口飯,小寶往柳老頭那邊蹭,有一下沒一下的瞥他碗裏的羊湯。
“拿去喝。”碗裏還有一大半,柳老頭摸了摸小寶的腦袋,叫他端到一旁去喝。
大房另外兩個孩子年紀大一些,想湊過去,都被小寶給推開,忠哥年紀大,沉穩一些,倒是沒湊過去。柳全福哧溜哧溜吃完飯就邁着步子回屋,風平浪靜的模樣。
睡覺前,柳爻卿把大辣子草擠出草汁兒放在碗裏,有把門開了道縫,叮囑黑背,“要是有動靜就叫我起來,知道不?”
“汪。”黑背微微點頭,似是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