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遙坐在河畔看着對岸的山時,背後馬路駛過的轎車帶起陣汽油味的塵埃,她倏地哆嗦了下。

雨水也就在這時候接二連三地掉下來了。

冰冷透明的水滴到白遙臉頰上,她驚恐地轉過頭去看道路上的車,見是些過路的婚車才緩緩地呼出口氣。

就聽見旁側那幾個在河邊遛彎的小姑娘聊着天。

“這結婚選的啥日子啊,都下雨了。”

“沒辦法,這一陣天天下雨……”

“我聽我媽說今兒結婚的是劉平他兒子,我以為他們當官的都挺迷信這個呢。”

“是不是說什麽‘結婚下雨新娘命苦’來着?”

“也有說是婚姻坎坷的。”

後來小姑娘們的話題漸漸轉到老師和考試上去了。白遙沒再聽下去,她扶着膝蓋直起腰,動彈時腿稍微坡了下,倒也不在意的模樣。

這座依山傍水的小鎮,是她近些日子藏身的地方。

“蘋果多少錢一斤。”

“五塊錢,來點吧,賊甜!”

“稱兩斤……”

水果攤的老板這些日子每天都能見到白遙,就覺得她是一挺和善的人,有點內向的感覺,笑起來還是蠻陽光的。

“小姑娘穿這麽些不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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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熱不熱。”白遙連忙回答。她穿得确實很多,在大多數同齡女子都穿着連衣裙或短褲的季節,白遙始終捂着個高領的薄衫,還穿着條長褲。

“哎呀,你看我穿這麽點都熱一頭汗。”老板扯扯自己的背心,汗津津地全都貼在皮膚上。

“哈哈。”

攤販稱重時白遙去掏錢,翻開錢包才察覺到現金已經所剩無幾了,她不方便去銀行取錢,于是思考個是不是該找點零活做。

付完錢拎着水果回程的路上,白遙想事的同時低頭瞅着地面。

這條水泥路面早些年時給雨水沖垮,橫貫幾十米的裂縫自平地向上翻起,還曾經把一老太太摔斷腿過。幾年間上面也撥過些修路款,工程隊浩浩蕩蕩地去給那條大縫裏塞填充物,沒過一禮拜就又說材料不耐用,要整體拆除重建,重建便要再向上申請撥款,于是一條路反反複複地拆建,小小的問題愣是拖了幾年也沒處理好。

白遙寄住在他人家中,每天往回買些水果蔬菜什麽的上樓,表現得客客氣氣的。

這時候雨滴愈發大了,濺碎在道路上便泛起薄薄的水霧。她就感覺那霧氣好像朝着眼前撲來一樣。

她撥開霧氣往前走,才剛到那棟樓下方便瞧見雨霧裏有輛車靜靜地停在那。

青黃色的閃電和着雷鳴乍起,白遙看清那輛車的一瞬間就感覺腦袋裏一瞬間全部空白,随着嗡的一聲好像有呼呼的冷風灌入四肢百骸,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她也就是有半秒的僵硬,随即轉過身拔腿就跑。

就好像被追逐的芙蓉鳥,風雨打落她的羽毛。

白遙受傷的腿滑稽得一瘸一瘸的,她咬着牙盡力地冒着雨跑,不停地在岔路口轉彎。

眼前的景象以最快速度不停的變換,交錯縱橫的電線和筆直的水泥電線杆卻是常伴左右。

淩亂的雨聲讓她聽不出身後是否有腳步,白遙繞了幾大圈後沖進了一家商場。

這種小地方就連商場也是十分簡陋的,也就兩層的大小。白遙喘着氣快步走到那間商場的付費公廁前,面色慘白地去手提包裏拿零錢給管理員,她手指因恐懼而劇烈地抖動,無論如何找都找不到錢。

管理員算通情達理的,看她的模樣就覺得是急迫些的生理情況,于是便揮揮手讓她進去。

“謝謝……謝謝。”

白遙講話聲都接連發着顫,她看了眼前後都沒有追上來的人,立馬帶着東西鑽進廁所的隔間裏。

進入隔間後迅速上鎖,反複檢查着門栓是否上緊,随後像是還覺得不夠似的,趕快擡手拆下綁頭發的皮筋牢牢地給鎖纏上幾圈。

随後她脫力地坐到馬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被雨水澆過的衣服包裹在身,冰涼得讓她打起寒顫。

外界時間随着雨水滴答滴答地過。

從廁所隔間的上方就能看到一小塊窗戶,漸漸地能看到天色由青轉黑了。

白遙只覺得度秒如年,她把蘋果捧在手心裏反複揉搓到發熱,心裏想着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外面靜得能聽見水管漏水的聲響,掉落在瓷磚上有靜谧的清脆。白遙的動作輕得跟鳥兒似的,慢慢站起身來,将耳朵貼在隔間的門上仔細地聽。

滴答。滴答。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

事實上當時究竟有沒有人追來都不得而知。

白遙咬緊嘴巴,手指緩緩摸到門栓上,一圈圈把纏好的橡皮筋拆下來,再小心翼翼地将鎖打開。

咔噠。

提包和水果全被她抱在懷裏,連衣服都顧不上整頓,她準備馬上離開。

直到低垂着的視線中出現那雙鞋時,她瞳孔倏地擴散開,手裏的蘋果袋子松脫,水果咚咚地滾落到地上。

蘋果最終撞到公廁角落的水池旁,白遙後退半步,慢慢地擡起眼來看着面前的男人。

周月明站在她面前,他眼睫和鼻尖都墜着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瓷磚上。他那張宛若神祗的面容被夜幕和燈光分割開,眼瞳帶着瘋狂的螢火。

“遙遙,遙遙,你終于…你終于出來了。”

周月明用力地把她摟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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