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久別重逢
東升偷偷去看了嚴興的畢業典禮。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一批批學長、學姐們帶着學士帽，在校長、院長和藹地笑容中告別校園。
高大的青年穿着學士服也是好看的，上臺時，臺下一陣騷動。人們竊竊私語，對于這樣一個還沒畢業就站在很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上的人，羨慕又不以為意。誠然，嚴興有個有錢的爹。但像他們這種名牌大學的學生都不明地自帶一股子傲氣，嚴興這樣的，酸的居多。
這個風口浪尖的男人曾經是他眼前親密的愛人，此後，財富和社會地位的鴻溝會把他們分割成兩個世界，不再有交集。所以，再好好看最後一眼吧。這個他依賴過，仰望過，喜歡過，怨恨過的男人。
不過，是好事吧。走回他本該平坦規矩的人生軌道。嚴興往臺下招了招手，東升順着方向望去，是那個叫秦音的女人。嚴興，真的，欺騙了他。
大二結束後的暑假，七夕那天，邱明去非洲後第一次聯系了東升。那人發了些照片給他，似乎混得不錯。有能力的人，在哪兒都風生水起。
高中那會兒，老師不給大家早戀貌确實很明智。東升恢複單身後，成日泡在圖書館，成了社會學院的學神。人類對于知識有着天然的向往和仰慕，所以當他次次都考第一的時候，妹子們就開始留意他了。原先，他只算是“富二代”嚴興的好友，或者是“男神”曹維的舍友，但如今，他是東升，他是“學神”。
兩年後——
“學神”東升順利保了研。
“男神”曹維實現了教書育人的理想，成了高中的政治老師。
“富二代”嚴興經常出現在財經雜志的封面……跟他們毫無聯系。
東升依然經常去球館。曹維周末會帶着名叫陸啓的小子過來，“小神童”打得比他倆都好，跟曹維組雙打所向霹靂。東升有時候覺得曹維對于陸啓就像張承端當年之于曹維。只是他不敢說，提一次“張承端”，曹維就黯然好幾天。以至于，他們都忘了還認識張承端這個人了。
邱明從非洲風風光光地回來了，開着賓利，拉風地來學校時，東升翻了個巨白的白眼。上一次帶邱明逛N城，所有人都在。這一次就只剩他和曹維了。
邱明說想逛動物園。東升跟曹維面面相觑，這長不大的“哥哥”讓他倆哭笑不得。
邱明哪裏是逛動物園，簡直是跟他們科普非洲的動物世界。什麽動不動就在自家別墅被猴子偷食啊，每天不明鳥類□□搞得他睡不着啊，還有什麽動物大遷徙有多壯觀啊，公司裏時不時的有松鼠、烏龜啊……總之，人家在非洲跟一幫野生動物有過無數次親密接觸，人與自然真正做到了和諧相處，比他和曹維在國內刺激多了。
“邱哥，你瘦了。”東升說。
男人一愣，笑了笑，“被瘧過。”
Advertisement
曹維一驚，“死裏逃生啊。”
邱明雲淡風輕道：“在那種地方，哪有人不得瘧疾的。”
東升可以想象他邱哥只身一人到非洲，一切都從頭開始的艱辛和舉目無親的孤獨。
“你辛苦了。”
邱明一愣，胳膊夾着他的脖頸，“還是侄兒知道心疼我。”
“放手，放手……”被這麽一碰，癢得不行，東升臉都漲紅了。
“小子現在這麽敏感？”邱明勾起嘴角。
曹維補刀，“當然，單身好幾年了。”
邱明驚喜道：“咦？你跟嚴興分手了？”
“不會吧？邱哥你不知道？”曹維瞪大了眼睛。
東升拽着曹維的耳朵不放，“你個單身狗，有什麽資格嘲笑我？”
曹維疼得連連求饒，忙說：“東哥，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嘛？要不你考慮考慮邱哥？也算長期飯票了。”
“提議不錯。”邱明也沒個正經兒。
東升臉一紅，放過曹維的耳朵，又對着他的小翹臀狠踢一腳，“別胡說八道！”
秦音是嚴興的初戀加前女友。是的，在東升之前，他只喜歡過這麽一個人。女人為了學業出國後，他曾經傷心過好一陣。時間能磨平一切的棱角，包括那種求而不得的怨念。
秦音回來的節點很微妙，一束光一樣給予他一絲慰藉。但是他已經沒有那種喜歡了，那時他有東升，而他只喜歡東升。
秦音是他的高中同學，這樣一個女神般的人物從美國回來，當年同過窗的總要聚一下的。在N城上大學的高中同學中，也只有嚴興有不被人打擾的寬敞房子了。聚會的地點順理成章地安排在了他的江景房。老同學難得一見，自然多喝了些。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醒酒後，迎面而來的竟是不可挽回的局面。
東升陌生冷漠的眼神，他沒見過，秦音過于銳利的目光，他也沒見過。但他知道，東升不會再搭理他了。
支離破碎的家庭，和不能回頭的愛人，倒黴的事全被他碰上了。至于哪個更傷人，他還真比不出個勝負。幸好，秦音陪他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這個女人，是全心全意對他好的。
興媽的生日，嚴興安排在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飯店。興媽是喜歡秦音的，像女兒一樣看待。自然，她的生日，秦音不會缺席的。
秦音送給興媽一塊江詩丹頓的手表。興媽喜不自勝，摟着秦音，母女一般。
“小音，你要是我兒媳婦就好了。”興媽笑眯眯地說。
嚴興打斷，“媽，秦音家人都在美國。”
“小音這不是回來了嘛。還不是為了你。”
嚴興沒接話，笑着給興媽倒了點波特酒。秦音微笑着，沒有讓場面太難看。嚴興自己倒心虛了，做不到的事情坦蕩不起來。秦音可以是他的初戀，前女友，高中同學，朋友，甚至是親人，獨獨不可以是他的女人。
如果是的話，東升對他的誤會就不是誤會了。明知自己和方東升——那個眨巴着閃亮的大眼睛、傻到可愛的家夥早就分道揚镳，但他還是固執地存着那份小小的僥幸。說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的某個地方，他們會不期而遇，就像夢中無數次出現過的那樣。
曹維跟着邱明、東升玩了一整天，有種電燈泡的錯覺。雖然邱明這個人霸道又粗線條，但是對東升是真的好。曹維想，他們在一塊兒，方東升可能不會吃在嚴興那裏吃過的虧。
出于一個單身狗的不平衡，曹維提議去米其林三星吃晚飯，一來看看邱明的大方程度，二來滿足一下自己那張貪吃的嘴。
三個人沒點兩樣正經菜已經五千奔上了。
東升忙說：“曹小維，你給我點最便宜的。”
曹維不以為意，“邱哥反正窮得只剩錢。”
“曹老師說得沒毛病。”邱明是真大方，又請waiter開了一瓶價值不菲的拉菲。
曹維吃着自己最愛的菲力，明明應該開心的，卻莫名壓抑得苦澀，尋思了半天，才想起上一次吃這麽高檔的西餐還是張承端帶他的。以為已經忘了那個人、那些事，但是身體上對于張承端這個人的痛楚卻早已成了本能。多麽可悲的事實。
“不好吃嗎？”東升歪着腦袋。
“……”曹維故作嘆息，“吃了這頓就沒下頓了。”
邱明道：“不會的，現在主要的投資都在N城。”
曹維欣喜道：“真的？你不回老家了？”
“關你屁事啊，曹、老、師！”東升敲了敲桌子，“酒足飯飽思□□知道不？你個單身狗，這樣下去很危險！”
危險你妹！曹維翻着白眼，品着紅酒，完全無視東升的小氣加吝啬。
東升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直接拿着那高大上的叉子敲他腦袋，警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袋裏想的啥。”
“知道也無妨。”曹維給邱明使眼色，“邱哥，你收了這貨呗，省得院裏的女生再為他争風吃醋了。”
“你嫉妒啊？”東升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
我呸！還不是關愛單身狗的人生幸福。
“曹維，好久不見。”咦，這個聲音……好熟悉！
曹維轉頭——兩米開外的地方，嚴興這個禽獸不如（對于劈腿的人帶着天然的仇恨）的混蛋穿着工整的西裝、人模狗樣、猝不及防地出現了，身邊還一左一右伴着中年美熟女和年輕氣質仙女。什麽鬼！為什麽先跟他打招呼？
“嚴興？怎麽每次吃飯都能遇到你？”邱明搶在張口結舌的曹維之前說話，“啧啧啧，我都懷疑你是故意的了。”
邱明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人！曹維又轉身一百八十度，瞅了瞅東升。果然，這個沒用的家夥居然慫到頭也不擡地在切牛排！不就是在準現男友在場的情況下偶遇前男友嗎？不就是看到前男友跟現女友和前男友他媽一家其樂融融地聚餐嗎？這有什麽尴尬的？
曹維大笑着掩飾剛才的失态，重重拍了拍嚴興的肩膀，“豔福不淺啊。”
嚴興只是客氣地笑笑，目光卻盯着東升。
曹維維護哥們，氣勢絕對不能輸，又忙說：“阿姨也在啊，我們都是乒乓球社的，我叫曹維，這是東升，這位是，呵，東升的朋友。”
曹維還故意在朋友兩個字上加重語調，
興媽貌似心情很好，客氣地對他笑了笑，說：“東升來過我家的，我認識。”
這時東升這個慫貨才起身，跟興媽打了個招呼，臉色卻發白。
邱明問：“這位美女是？”
“哦，她是我未來兒媳婦。”興媽一臉的驕傲。
東升猛然擡頭，對着嚴興說了句“恭喜”。
嚴興仿佛一座冰山，忽而說：“媽，你和小音先上車，我跟學弟們敘敘舊，一會兒就來。”而後，他拉開一個椅子，自然而然地坐在曹維身邊。他看了看東升，問：“你們在一起了？”
東升有點慌地看着曹維。
別慫！曹維立刻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确定的、肯定的眼神。
“是的。”邱明又特麽地搶臺詞了。
嚴興看着東升，“是嗎？”
東升又看向曹維。
別慫！曹維再回以一個殷切的、威脅的眼神。
終于，東升讓他松了口氣地點點頭。
嚴興嗤笑了一聲，不冷不熱道：“恭喜了。”随後，起身，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