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回頭草
兩年多不見，東升并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本來以為時間可以愈合一切傷口，淡化戀愛中那些個磨人的情緒，嚴興沒想到，當他再次遇見方東升，依舊能聽見心跳加速的聲音。
東升沒變，他對東升的喜歡竟也沒變。雖然曹維默認了，邱明承認了，東升也點頭了，他還是存着一絲僥幸。其實方東升跟誰在一起，他都沒資格指手畫腳。只是，邱明的過往太複雜，對東升來說并不是一個穩妥的選擇。他更希望東升找個賢惠的妻子，生兒育女，過普通人的生活。
一根煙燃盡，燒到了煙嘴，燙了嘴，嚴興後知後覺地扔在煙灰缸裏。他苦笑了下，給東升操的這份閑心有夠遠的。說句不要臉的話：東升跟誰在一起，只要不是跟他，他都不放心。
嚴興在書房靜坐了一會兒，打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看着塵封已久的斯蒂卡底板，想起當年做乒乓球社長的日子。那些個青春歲月裏，輕松自在的自己，好像也被一齊塵封，再也回不去了。時間把他們一個個都變了模樣，爾虞我詐的商場中沉浮幾載，他都記不起開始的開始，究竟為什麽要這麽拼了。
嚴興打電話讓助理買了新的膠皮和膠水遞過來。他粘着膠皮，才記起當初那麽努力地把公司做好，只不過是為了東升能跟着他過好日子。
“想什麽這麽開心？”興媽端了杯茶站在門口。
嚴興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開興麽？”
興媽把被子放在他手邊，“上次那個方東升，我看你好久不提了。”
嚴興低頭喝茶，“嗯……很久沒聯系了。”
興媽對東升印象很好，笑道：“小夥子人不錯的。”
嚴興問：“你也這麽覺得？”
“是啊，我看你倆過去感情挺好，怎麽說不聯系就不聯系了？”
嚴興怔怔地看着球拍，半晌後說：“後來我太忙了。”
興媽一愣，“媽媽對不起你……”
“媽。”嚴興握住她的手，“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東升開始成日裏心神不寧，因為那個叫嚴興的、陰魂不散的男人。九月的傍晚涼意初來，他抱着一箱啤酒去曹維的小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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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維臉色發白地站在門口，有氣無力道：“今天喝不了了。”
東升問：“怎麽了？”
曹維皺着眉，“快下雨了。”
東升了然，“胳膊疼得厲害嗎？”
曹維又爬回床上，“有點，我躺一會兒，你自己弄吃的，冰箱裏菜和肉都有。”
東升輕車熟路地去找食材，聽見床上人悠悠道：“心裏不是滋味吧？看到社長身邊站着那麽個仙女。”
“疼死你算了。”廢成這樣都堵不住那張臭嘴。東升無奈道：“知道我不好受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邱哥挺不錯的……還念着嚴渣男幹嘛呢？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你不也忘不了張承端？東升念及曹維舊傷發作，沒敢把反駁的話說出口，“我做點姜湯，你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哦……”
沒一會兒，東升切菜切得正high，又聽曹維說：“我今天接到一個電話。”
“嗯？”
“端哥打的。”
“我艹！”東升驚叫一聲，不帶這樣吓人的，幸好只切到拇指指甲。
“怎麽了？切到手了？”
東升轉身，無語道：“沒有……不過張承端突然出現又是幾個意思？”
“問我現在好不好，你說我能怎麽說？好？好得很？我覺得我現在是挺好的，工作不錯，工資雖然不能跟他比，但也不差，還不錯應該……”曹維絮絮叨叨，也沒個重點，“然後我騙他說我要結婚了。”
東升嘴角抽搐，“神經病啊你！”
曹維撇撇嘴，“不是羨慕嚴興都讨到媳婦了嘛。”
東升心裏咯噔一下，半句話都不想說了。
曹維後知後覺，“額……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東升道：“求求你少說兩句吧！”
“哦……哎，方東升，你還是聽我說完吧……然後端哥說要參加我婚禮，你說這人臉皮厚不厚？我當年是不是眼瞎了？居然看上這種人。”
“……”東升認真做飯。
“我就坦白說我逗他玩的。”
“……”白癡曹維！
“最後，我覺得有點丢人，就挂電話了。”
東升不想跟白癡說話，死命拍了兩下大蒜。
“你說我今天郁不郁悶？喂，你這個人，有沒有聽我說啊？”
東升順手把油煙機開到最大，然後扯着嗓子喊：“什麽？小維你說啥？啊？再說一遍，我聽不見……”
曹維：“……”
周日下午是固定打球的日子，嚴興送的底板，東升沒有在用。在意的人，連帶他的東西都怕見到。
曹維和陸啓又早早到了球館，小神童明明已經打得爐火純青了，居然還這麽勤奮，到底給不給人活路了？東升一臉生無可戀。
陸啓提議：“東哥找個人組雙打，陪我和維哥練練呗？”
找誰能有你倆默契？還不是被吊打？東升狂番白眼之際，聽到身後有人說：“我跟你組吧？”
“嚴興！！”曹維嘴巴張成個“Ｏ”字，毫無形象可言。
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東升面上還是冷冷的，“我不打雙打。”
曹維手搭在陸啓肩膀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別這麽小氣嘛，東哥，嗯？”
小氣你妹啊！東升狠狠兇了曹維一眼。嚴興靠近了兩步，他立刻聞到熟悉的氣息，不禁屏住呼吸。
嚴興道：“過去經常打的，你不記得了？”
東升擡起眼皮，“這麽想跟我組？”
嚴興幹脆道：“是的。”他的眼眸又深又黑，嘴角微微翹起，迷人又神秘。
東升不敢與其對視，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東哥，我們四個一起吧，這位哥哥貌似人很好的樣子。”陸啓晃着圓圓的小腦袋賣萌。
東升看在小神童可愛的份子上勉強答應。
兩組人做了簡單的熱身，就開始正式比賽，五局三勝制。
嚴興這個可怕的家夥，背地裏不知道怎麽練的，居然沒有任何退步。不過陸啓、曹維也不是吃素的，兩組比分咬得很緊。
比賽打得激烈異常，到了最後的決勝局，球臺已經被吃瓜群衆圍得水洩不通了。
嚴興這個不出風頭死不休的家夥，非得每一次救球都救得那麽漂亮，東升瞥見圍觀的妹子已經開始一邊倒地為其加油了。
絕對不能讓嚴興搶了風頭！東升暗暗給自己打氣：他可是社會學院的學神，他不是一個人在比賽，他代表的是整個學院！激憤之下，東升打了雞血一般，連一向短板的反手也神奇地厲害起來，曹維和陸啓竟一時不能破解，不一會兒，女生們的尖叫又倒向了他這邊。
最後一個球的賽點，陸啓不愧英雄出少年，一個出其不意的變線，球旋轉着從東升的球拍邊擦過。東升心裏一沉，自知沒戲了。誰知身邊長手一伸，嚴興一個漂亮的正手把球反擊過去，曹維還沒來得及反應，球已經彈過桌面，飛旋了出去。
贏了？！真的贏了！
東升很久沒有這麽酣暢淋漓地打球了，一時興奮，腦子裏滿是勝利的喜悅，狂奔過去跟嚴興擁抱了起來。身體接觸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摟着的正是劈腿的前男友，于是又嫌棄地一把推開了嚴興。嚴興被莫名奇妙地一抱一推，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曹維在一旁樂不可支。
陸啓滿頭黑線，“維哥你心真大，都輸了……”
“我就沒指望贏。”
“不是吧？”
“你不明白的……”曹維笑得岔氣，“他倆啊，哈哈哈哈……有心靈感應的。”
“咱倆也有。”
“有嗎？”
“沒有嗎？”
“額……小啓。”
“真的有的。”
曹維敷衍道：“……你說有就有吧。”
陸啓：“……”
東升朝嚴興伸出手。嚴興有點意外，懵的狀态。
東升喝道：“給我起來！”
嚴興笑了笑，乖乖拉着他的手站起來，拍了拍屁股。
曹維蹦跶出來，興奮道：“社長請客！”
東升黑着張臉，嚴重警告：“曹、老、師！”
“維哥，我來請吧。”陸啓倒是識大體。
曹維連連阻止，“怎麽能讓小朋友破費呢？”
陸啓十分懂事地堅持道：“我想請。”
“我請吧，今晚正好有空。”嚴興插了一句。
東升一口回絕：“不必破費了。”今天發生的這一切，當然不是偶然。都有女朋友了，不，是未婚妻的人了，還來招惹他做什麽？想老朋友了？誰信啊！沒有這樣随意的！也沒有這種想怎樣就怎樣的好事！現在想做朋友，當初為何還要越界？做你的千秋大夢去吧！有錢也不是為所欲為的通行證！他冷着聲音，“嚴興，這樣特沒勁。”
嚴興愣住，一動不動。
東升決絕道：“不要再出現了。”
嚴興拉住他，低聲下氣地說：“東兒？給我個機會。”
東升甩開他，“最煩你這種吃着碗裏還想着鍋裏的人！要點臉吧！”
嚴興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曹維過來搭着東升的肩，對嚴興笑道：“興哥，今天球打得不錯……不過，我家大東兒名草有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嚴興不接他的話，抿着嘴地盯着東升，而後說：“我再約你。”
東升不理他，搭着曹維的肩膀走出球館，頭也不回。
嚴興和張承端再次出現後，曹維沒再過過一天安穩日子。東升不管三七二十一搬過來跟他一起住，說嚴興老去學校騷擾他。
話說，曹維在N市租的這套單身公寓攏共也就四十平米，一進門的玄關走道就是迷你廚房，主卧、客廳、餐廳通通在同一個房間，而且只有一張床！他一個人住還能湊合，兩個人就覺得擠了，況且還是兩個個頭不矮的大男人，而他那張可憐的床只有一米三五！
這還不是最倒黴的。張承端時不時地、不分時間地點地冒出來，就遠遠地看着他，也不說話，居心叵測，十分詭異。
曹維半夜醒來，發現東升再次橫躺在他肚子上，打着鼾，哈喇子淌了他一肚子，火冒三丈，氣得一腳把人蹬到地上。
“哎呦我去！”東升叫了一聲，然後在地上打了個滾，頭枕在拖鞋上又呼了過去。
曹維拿起手機一看——淩晨四點！早上八點他還有課！這日子沒法過了！
曹維起床後，氣呼呼地幫東升收拾好行李。
上班的路上，曹維再……再次發現張承端尾随他。他忍無可忍，對着不遠處的男人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張承端一愣，估計沒料到他會發飙，磕磕巴巴道：“你不也，也沒說話……我以為你不想跟我說話。”
曹維服了，抓狂道：“好好好，我說話，你可以離我遠……”
“小心！”張承端猛地将他拉到懷裏。幾乎同時，一輛大貨車從他身後呼嘯而過。
他們胸口貼着胸口，呼吸都交融起來。曹維觸電一般從結實的臂彎中彈出，平靜了一下受驚的身心，擡頭看了眼張承端，略微尴尬地說：“謝了。”
張承端側頭打量他，笑着說：“你臉紅了？”
曹維：“……胡說！”
“曹小維！你是要趕我走？不可以這樣啊！”東升拖着拉杆箱，氣呼呼地從馬路對面跑過來。
張承端皺眉，“我剛想問方東升怎麽住你那兒了，嚴興呢？”
敢情眼前這位還什麽都不知道呢。曹維一個頭兩個大，吼道：“你倆都給我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如果上課遲到，一個班幾十個學生，誰負責？啊！”
東升跟張承端顯然被他的氣勢鎮住，面面相觑後，灰溜溜地散了。
曹維潇灑地走進學校大門，不斷自我強調：“老子絕對不吃回頭草！不吃回頭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