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真實

繼國岩勝坐在院中的走廊上, 現在秋風涼爽, 連帶着周邊的草木都變得有些枯黃。家中的女傭早在他出現時就非常有眼色地端了一盤茶水和點心在他的身邊,期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身上還穿着沒有更換的白色劍道服,繼國岩勝一言不發地坐在原地,他能感覺到此刻負面的、帶着愧疚的心情已經将他籠罩。這些事不該責怪到原一身上——明明是他默認了,如果他從最開始就拒絕了原一這種行為, 那麽現在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是, 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了。意識到原一收斂着自己的天賦, 甘願自己的标簽只剩下一個并不怎麽重要的繼國家次子。原一一直都在讓着他。

可就算如此,正如鑽石總會被人察覺, 太陽的光輝無人能掩蓋, 就算藏在陰暗的角落, 原一的光芒依舊會被所有人發現。

不知不覺, 原一的身邊聚集了非常優秀的存在,哪怕并沒有怎麽出現過,經常拿來和他們對比的産屋敷家的雙子中的那位兄長,産屋敷耀哉也都對原一非常推崇,非常希望可以将他也邀請進入學生會。

明明是他自己一直刻意忽視了這一點, 并不應該把脾氣發到原一身上的……

但是在抱着這種愧疚的心态的同時,另一種更為惡意的情感讓繼國岩勝無法反抗。嫉妒,厭惡——憑什麽,憑什麽原一在從小就顯現出這種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天賦後, 可以輕易地舍棄。

對他而言求而不得的資質, 對原一而言卻是不如所謂的閑暇玩鬧之物, 為什麽在原一出現後,還要讓他作為可笑的陪襯出生?

兩者的情感交織,連帶着一直以來的憤慨與迷茫,還有自己身為兄長的責任,讓繼國岩勝甚至無法掙紮,只能沉浸在這些情緒裏面,直至精疲力盡。

就好像身體和靈魂仿佛不再是一體,繼國岩勝感覺自己的狀态有些沉溺在大海中,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他疑惑地掙紮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并不在自己原本所處的院子中,而是更為虛幻、讓人迷茫的霧氣之中。

——他是在做夢嗎?

“看來大家之前的猜測并沒有錯誤,緣一閣下,的确就是從戰國時期因一些特殊原因來到這個時代。”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像是出現在山洞中的回音一般在繼國岩勝的耳邊響起。

“幾百年前的劍士……感覺好不可思議呀!”

“不過由蝴蝶轉述過來的消息來看,那個初始呼吸的家夥不是說自己打不過上弦嗎?為什麽那個鬼舞辻無慘還派出所有上弦去追捕他。”

“明顯是時間不對等啊。”

“畢竟戰國到現在早已經過去了四百年!上弦鬼變強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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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可能,是緣一閣下自己本身,也未到巅峰時期。據說戰國時代——也就是緣一閣下的時代,曾有一群使用初始呼吸的劍士們險些将鬼舞辻無慘擊殺。”

“而他們所有人身上,都曾出現過與緣一閣下臉上如同鬼之印記的斑紋。”

……等等?怎麽回事?繼國岩勝有些迷茫,但是一直以來的敏銳和細心很直接地讓他下意識地開始收集起了信息。

緣一,戰國,斑紋,鬼舞辻無慘。

這幾個關鍵詞,足以讓繼國岩勝把學生會會長所繪的漫畫拎出來——尤其是為了劇情的合理性,産屋敷耀哉那個家夥天天抱着自己的草稿在他工作的閑暇之餘問他哪裏需要修改。

可以說除了産屋敷耀哉和作為助手的天音,繼國岩勝是最清楚漫畫劇情的那個人了。

繼國岩勝認為自己是在做夢,但是事實可能往往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不可思議,他不自覺想起了原一這段時間的不對勁,本能就對自己現在的這種狀态産生了懷疑。注意到眼前出現的漩渦般的屏障,本該更為警惕的繼國岩勝,不知為何僅僅在腦中思考了不到幾秒,就踏了進去。

他就好像也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替換,本該清爽的短發也變成了像是舞臺劇那會兒一樣厚重而麻煩的馬尾。繼國岩勝的手扶着腰間不知何時出現了日輪刀——這就好像是他的身體本能一般,他向前踏出一步,用着平穩的聲音開口,“所以,緣一就在這裏嗎。”

房間的場景幾乎沒出他的意料,幾個還算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坐在主位的存在更是他每天都會見到的家夥,僅僅只是增加了蔓延至半張臉的可怖猙獰的傷口(詛咒)。

幾個身上氣質明顯是強者的劍士們警惕地對着他,而被他們所保護的存在卻是帶着溫柔平和的笑容,“請問您是……?”

“繼國岩勝。”繼國岩勝并不介意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微微昂着頭,态度傲慢卻并不惹人厭惡,只因為那種與生俱來加上後天培養的氣質,讓人覺得他這種态度是理所當然的。

當然——有些人并不會意識到這一點,只會不服氣繼國岩勝對于主公的态度不夠謙遜,只是很快就被主公給說服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并且繼國岩勝本身的态度也的确并沒有任何問題。

就好像是……古時存在已久的貴族一般,甘露寺蜜璃在警惕之餘想到。她試着開口想要打破此刻的氣氛,卻沒想到繼國岩勝絕不會放過屬于自己的主動權。

之前所聽到的信息量足夠繼國岩勝勾勒出該有的劇本,就算是一場夢境也好,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存在出現漏洞。他看着坐在主位的、并不是他熟知的那個學生會會長,此刻應該稱呼為鬼殺隊主公的産屋敷耀哉,道,“繼國緣一,他是否就在這裏。”

比起第一句的結論,繼國岩勝此刻雖然用了疑問句,但是态度卻明明白白地告訴着他們,他已經确定對方就在這裏了。

産屋敷耀哉安撫着自家劍士們的情緒,也将繼國岩勝邀請坐入席中。他帶着并沒有什麽改變的笑容道,“雖然緣一閣下并沒有說過自己的姓氏,但是想必我們所說的的确是一個人……不過,請問您和緣一閣下……”

若是蝴蝶忍在這,她就會意識到當時和緣一先生對話時,那句脫口而出卻未曾說完的話語——當時第一個音節的确是“繼國”的“繼”。那麽這位自稱繼國岩勝的武士,話語的可信度似乎更高了。

“自然是兄弟。”繼國岩勝用着冷淡的态度回答,然後又問道,“現在是什麽時代。”

産屋敷耀哉不由地為繼國岩勝的直接感到意外,但還是誠實的回答道,“現在是大正時代,距離戰國以及過去了四百多年。”

他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就等于直接的将這部分相關的信息告知了對方,但是鬼殺隊的主公的确就是這樣誠懇直白的存在。哪怕他極其的聰慧,為了鬼殺隊、為了斬殺鬼舞辻無慘而費勁心神,但是他卻一直都是如此善良純粹的存在。

而在兩方交錯的試探中,柱中的幾人很快就意識到,比起情緒寡淡、對于外物并不在意的初始日呼,繼國岩勝的更為敏銳,很快就通過他們的服飾和裝飾意識到時代的問題,也更習慣将主動權收到自己的手中。

雖然實際并沒有試探出什麽,但是繼國岩勝确定了這裏的設定也就是等于漫畫的設定,還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弟弟,一個自稱緣一的劍士是這裏最為突兀的存在。

只要見到對方就可以确定了,繼國岩勝這麽想着。

所以在看到神情沉郁的原一後,甚至不用試探,繼國岩勝就知道,對方就是自己的弟弟。就好像同時出生的雙子之間的确存在着所謂的心靈感應一般,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原一此刻的心情。

哪怕他并不知道原一此刻到底經歷了什麽,他并不知道原一對于漫畫沒有了概念,僅僅只知道自己來自于現代而非戰國。

并不知道原一被那戰國的劍士影響,在看到黑死牟後,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産生了懷疑。

同樣也不知道原一認為是自己的失誤,而讓本該是他們堂弟的時透無一郎受到了重傷,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繼國岩勝并不知道這些,但是在看到一眼就注意到他存在的原一後,他此刻的心情卻是突然的平靜了下來——對于原一的憤慨不滿,愧疚自責,對于這裏所見到的所有虛幻到如同夢境一般的感覺,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所看到的一切皆是虛假的,在見到自己此刻的弟弟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了。

那道穿着紅色外袍如同太陽一般的存在,打破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原一就是繼國岩勝此刻所能抓住的唯一的真實。

但是在注意到原一臉上怔愣的神情,看着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顯得有些動搖的弟弟後,繼國岩勝卻不由地皺起了眉頭,他沒意識到這是屬于擔心的情感。

“繼國緣一,還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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