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打火機

哐當——

不知道從哪裏飛出來一只酒瓶子,砸中了偷襲秦慕白的保镖,伴随着哀嚎聲起,酒瓶子滾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地上一片狼藉,從玻璃渣子裏骨碌碌地滾出來一顆圓溜溜的梅子。秦慕白看着被酒水泡得表皮發脹的梅子,心裏有了數,一擡頭正巧跟諾普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Go——”諾普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腦袋,大聲用英文提醒他。秦慕白點頭會意,從眩暈倒地的保镖身上跨過去,用力拉開大門把他的樂隊成員們挨個掩護了出去。

“嗳,你怎麽辦,還不出來嗎?”秦慕白順手抄起一張椅子,把攥着鐵棍來追人的保镖掄翻在地,神色焦急地沖諾普喊道。

“我還撐得住,你先帶我的人走。”諾普從桌子底下側滑過去,兩手抓住桌腿一把掀起,開始進行撤退拉鋸戰。

秦慕白聽他這副胸有成竹的口氣,料想諾普一時半刻的也不會吃虧,便轉身去門外疏散樂隊成員離開了。

“快把門堵住,別讓這洋大個也跑了。”管事氣急敗壞地目送着秦慕白大步離開,伸手一指諾普,勒令保镖們迅速出手拿人。

熱鬧的辦公室裏,散亂的文件袋飛舞到半空中,落下了一地的雪白紙張。諾普仿佛一只動作敏捷的波斯貓,起伏着與身高不符的靈活身板,自由穿過人群,一點都不像個手腳粗蠢的洋大個。相比之下,身後的追兵們就像被靜止在卡帶的默片上,在大熒幕上獨自上演寂寞。

“哈利路亞!”諾普蹲下身子躲過一記鋼棍,反手撿起武器敲倒了最後一位攔路虎。在離開辦公室的最後一刻,他回頭用中指送了一個飛吻給落在身後的追兵們,表情得意得簡直不像話。管事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擡拳捶牆。

百貨商場有通向外面的安全出口,諾普沿着過道一路奔下樓梯,單手緊緊捂着肋下,在剛才的纏鬥之中,他雖然應對機靈,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挂了彩。

諾普咬牙忍痛,擡起胳膊加速邁下樓梯,再下一個過道拐角,他就能摸到出去的安全門了。他不确定有沒有商場保镖在那裏蹲點,但沒有其他的脫身辦法,要是被纏上的話就只能硬闖了。

說來也巧,他擔心什麽就來什麽,正當諾普準備下最後一層樓梯的時候,過道拐角處忽然出現一個黑影子,用力拉了他一把,諾普腳下一打滑,險些從樓梯上摔下去。

“Fait chier!誰在擋路?”諾普在掙脫手臂的同時,擡頭一看及時停住了罵聲,他看到了秦慕白。這倆人站在原地是統一的狼狽,且比之諾普,秦慕白還更要讓人意外些。原本他穿在身上光鮮亮麗的西服,在經過剛才的混亂之後,已然是皺巴巴地套在身上,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體面影子。

“Qin?”諾普下意識地往他身後看去,說了一句叫秦慕白臉色作難的話,“孟雪回怎麽沒來?”

秦慕白聽他提起孟雪回,心中很不悅,“難道你想再添一個人,過來陪你一起挨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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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們總待在一起。”諾普牽連旁人自知理虧,站在原地聳了聳肩膀,很識相地把這話題一筆帶過。

“很快就是了。”秦慕白漫不經心地擡起頭,很潦草地掃了他一眼,若萬事不提孟雪回,便激不起有心人的競争意識。

“那就是還沒在一起了。”諾普順利套到了他的話,咧開嘴角笑得意味深長,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輕佻表現。

秦慕白心中反應過來之後,一雙秀致的桃花眼死死盯住了諾普,是時刻提防着他要打孟雪回的主意。

諾普右眼帶了一圈淤青,映襯着覆在睫毛下的紫瞳,瞧起來真真兒叫個青紫分明。先前他火急火燎地忙着奔走,還沒察覺得到,此刻歇下來,方才發現受傷的眼睛已經疼得睜不開了。

他半眯着眼睛,靠在牆上從摸出先前抽剩下的半截煙,四處摸了摸口袋,沒找到火柴盒子,轉向秦慕白道,“方不方便借個火?”

秦慕白聽了這話,動了動抿成直線的唇角,開始翻找西裝口袋。他久入影圈,形形色色的人跟事都見得多了,縱然自己沒有煙瘾,卻是随身帶着打火機的。不一忽兒,秦慕白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了一只鍍銀雕花的港牌打火機,他人未上前,就手把東西抛給了諾普。

諾普心願得償,愉悅地吹了一聲口哨,穩穩當當地伸手接住打火機,開口對秦慕白道了一句“多謝”。他靠在牆上嘴裏叼着香煙,于心情放松之下,還用法語哼了句民俗小調。

秦慕白雙手插在西褲兜裏,倚在牆上長腿交疊,想說些什麽欲言又止。諾普留意到了他的神态,掐着煙蒂撣了撣煙灰,對他開口問道,“秦,你好像有話要跟我講。”

秦慕白盯着對方那只眯成直線的青腫右眼,猶豫了一瞬,搖了搖頭,“沒什麽。”

諾普叼着煙頭低笑了一聲,動手把身上衣服脫下來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昨晚在衣擺處打好的補丁又被扯破了。

他惋惜地把衣服甩到肩膀上,在離開之前,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把打火機塞到秦慕白的手裏,似笑非笑道,“秦,你看上去并不像個容易糾結的人。”

“你确定現在就走?”秦慕白開口把人叫住,皺了皺眉頭,繼續往下補充道,“你來之前有清潔工在這附近走動,還是等等再走比較好。”

“不用了,我得趕緊離開這裏。”諾普婉拒了他的好意,臉上笑得有些不從容,他不想這件事情傳到白範達的耳朵裏,不為其他,只為不光彩,自己已經是個檐下客了,要是再淪為笑柄,怕是在中國更加不入人眼。

諾普執意要走,秦慕白也無話可說,正準備跟上去送他時,走在前面的諾普,忽然從喉嚨裏壓抑出一聲悶哼。秦慕白人在後面,只看到本該叼在諾普嘴裏的煙頭,直直掉在了地上,火星一亮,蹦出去的燙煙絲很快消彌成了細灰。

諾普半跪在地,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胸膛。他說不出是身上哪裏不對勁,只覺得皮下肋骨劇烈疼痛,像是活生生地被人拆掉了一樣。

秦慕白瞧出了他的不對勁,伸手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看到諾普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堅持一下,我的車子就在商場外面。”秦慕白沉了沉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把他架上肩膀。諾普一個人高馬大的法國青年,分量實在不輕,秦慕白穩穩當當地把托着他的一只手臂,下樓梯下得很小心。

幸虧司機老榮就把車子,停在安全出口的不遠處,秦慕白滿頭大汗地把諾普扛下了樓,立馬招呼老榮過來把人搬上車子送往就醫。

諾普昏昏沉沉地倒在後車座上,一只手還按着胸膛,秦慕白坐在旁邊替他固定住身體,生怕諾普一個不留神倒栽下去,再來個筋骨錯位,傷上加傷。

車到醫院,諾普被擔架擡着送進了急診室,秦慕白焦頭爛額地穿着一身皺巴巴的西裝,跟在老榮後面拿着醫藥單子付診金。

約摸過了兩個鐘頭,諾普總算被人推出來了。他白煞着嘴唇,帶着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笑臉迎人,連主治醫生都誇他福大命大。

而事實也正如此,要是諾普再晚一刻鐘被送到急診室的話,胸膛裏面裂開的肋骨卡到身體裏的其他器官,就會造成嚴重的內出血。

秦慕白聽完醫生的話,站在原地捏着一把醫藥單子松了一口氣。諾普強撐着從移動鋼床上擡起半邊身子,夠着脖子對秦慕白道謝,“秦,謝謝你。”

“小事,你不用在意,好好養傷。”秦慕白就着皺巴巴的西裝靠上牆壁,開口問道,“有靠得住的人過來照顧你嗎?”

諾普聽到這話,目光一滞,僵硬着笑容故作輕松道,“又不是斷手斷腳的,還要勞煩人來照顧,我可沒那麽金貴。”

秦慕白聽他這麽講心裏有了數,嘴唇動了動,沒有往下接話,決定把這個可憐家夥送進病房後再做打算。

諾普看到他的所作所為,嘴上不說,心中是感念的,其實秦慕白根本沒必要對他施以援手,但他确實這麽做了。如果諾普現在能夠随意下床動彈,他一定會請秦慕白去酒館裏痛飲一場,以示感謝。

秦慕白好人做到底,進了病房後,跟醫生商量着給他安排護工。諾普半邊身子打着石膏,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無事可做,居然開口跟人要根煙來抽一抽。

秦慕白看了他這副心大模樣,話不留情道,“我還沒聽說過有人剛從急診室裏出來,就開口要煙的。傷筋動骨一百天,為了你自己的身體,好好養着吧。”

諾普的中文水平有限,在聽到“傷筋動骨一百天”的話後,臉上微微驚訝,明顯是有了曲解的意思。他正臉對着秦慕白,倒在床上笑得直喘氣,斷斷續續地開口說道,“哪裏就止一百天,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禍害……遺千年。”

“先生,您現在不能亂動。”替他換敷藥的小護士,看到諾普固定了石膏都不老實,連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怕這個鼻青臉腫的法國人再生出什麽事情來。

“護士小姐,雖然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你的手太軟了,按在我的身上就像用羽毛尖在撓癢癢,未免有些……太難捱了。”

諾普頂着一張鼻青臉腫的凄慘面孔,居然憑着自身擋不住的痞相,把站在旁邊的小護士逗得一臉通紅。秦慕白于一旁作壁上觀,翻了翻白眼心道不錯,眼前這位确實是個會招人的禍害種子。

此時,病房大門被人咔嚓一聲推開,秦慕白擡起頭,看到門外伸進來一只戴着鴨舌帽的焦急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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