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七巧板
孩子丢了,葉家天下大亂。
葉德利得到消息後,立馬放下手頭的工作,連夜踏上回上海的火車。
奶媽子一邊淌淚,一邊跟在管家後面去找巡捕房備案。
沒兩天,尋人啓事登了報,成演被拐的消息傳到了孟雪回跟秦慕白的耳朵裏,兩個人聞言都是一驚。
葉家兩兄弟在其他時候多有不和,但在對待這件事上,卻互相之間很能體諒。當天,秦慕白主動陪葉德利去巡捕房催探消息。
孟雪回留在葉公館等着,看到照顧成演的奶媽子進進出出,一邊收拾小包袱,一邊悄悄抹眼淚,出了這麽大的事,東家肯定要辭退她了。
“勞駕等一等。”孟雪回上前攔住人,想了想,對奶媽子開口問道,“那天……出事的地點在公園附近,那裏人流量大,很能混進去一些別有目的的人,你還記不記得當天有沒有發生過什麽異常情況?”
奶媽子拎着小包袱搖搖頭,孩子是在她出去之後不見的,在此之前壓根就沒有過什麽異常情況,不然她也不會放心把孩子留在餐桌上。
孟雪回想了想,又問,“那在你進出西餅屋的這段時間裏,有跟其他人接觸過嗎,或者說,有人試圖引起過你的注意。”
奶媽子聽了剛準備搖頭,琢磨起後半句話,忽然心裏咯噔一響,她慢慢回想起來聚在西餅屋附近樹下的那幫外鄉人。
當時她光顧着帶成演去買吃的,也沒仔細留意,聚集在樹下沖她耍流氓的那幫痞子,身上穿着灰撲撲的工作服,無所事事的,倒像是從貨船上下來做小工的水手。
奶媽子如實把信息告訴了孟雪回,并且心驚地發現,那天那幫人在她回去的時候,已經集體從樹下消失。
“說話帶口音嗎?”孟雪回補充道。
奶媽子搖搖頭,“沒聽他們開過口。”
孟雪回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覺得擄走成演的人不像拐子。這幫人為抱個孩子聲勢浩大的,有目的的只針對那一個,明顯是有預謀。可恨這個年代在公共場合沒有監控設備,一旦線索斷了,找起孩子來就是難如登天。
而另一邊秦慕白從巡捕房回來之後也是心事重重,西餅屋那邊的情況是一問三不知,管事的跟侍應生一面是怕擔責任,另一面是真不知道,那天是周天,店裏的生意都忙得轉不過來了,誰還有心思去照看孩子。
從葉家出去後,孟雪回親自去了報社一趟,當前的線索有限,只能擴大範圍去找,在報紙上多刊幾期尋人啓事或許能給他們增加一點希望。
進門之後,孟雪回很久違地跟陸流雲碰了面,這小子再待兩個月就要回大學上課去了,這趟見着了孟雪回還挺開心的。
兩個人坐下來聊了一會兒天,提起成演這事,陸流雲很有一番見解,“哎你說,哪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拐有錢人家的小公子,也不是勒索敲詐的,會不會是私人恩怨呢?”
陸流雲的大加揣測,叫孟雪回碰到了一絲頭緒,開口反問道,“你說什麽?”
“哪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拐有錢人家的小公子。”
孟雪回盯着他問,“不對,後面一句。”
“也不是勒索敲詐的。”陸流雲讷讷說完,看到孟雪回的鼓勵目光,繼續往下說道,“會不會是私人恩怨呢?”
陸流雲說完之後滿腹疑惑,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孟雪回冷不丁地往他肩膀上來了那麽一下子,“小弟,借你慧言,這事兒或許真沒那麽複雜。”
陸小弟被他誇得一頭霧水,還想再拉着人問一問,孟雪回已經大踏步子起身走人了。
出了報社,門口就是大街,孟雪回慢悠悠地靠着牆邊走,有意無意就往身後側側頭。
“兄弟,走一路一路跟,我都替你累得慌。”
他嘆一口氣,在前面的路口停下了腳步,轉過來對跟在後面的洪晉江說道。
“我想你遇到了困難,現在很需要我。”天氣已經入了秋,洪晉江依舊戴着一頂竹編涼帽,停在後面對孟雪回開口道。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孟雪回挑起嘴角笑笑,開口問道,“無償幫忙可以嗎?”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白幫你呢?”洪晉江不為所動,繼續往下補充道,“有條件的。”
孟雪回擡手打住他的話,“除了跟你回去,其他都有的商量。”
“那怕是談不攏。”洪晉江直截了當,态度給的很明白。
孟雪回看在眼裏也不急,幹脆把話攤開了說,“我想你其實并不樂意我回去,你只是奉命難違。”
洪晉江不可置否一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幫我這一次,你不吃虧,與其費盡心思讨好老爺子,不如我給你送顆定心丸。”孟雪回雙手插在褲兜裏,語氣誠懇道,“洪晉江,你順着白範達這根線去幫我找下那孩子的下落,事成之後,我徹底退出你們的大舞臺。”
“什麽意思?”洪晉江擡起頭。
孟雪回笑得很坦蕩,“于我而言,這一回不僅封筆,也是封路,你懂我的意思。”
洪晉江沉默了一下,開口問他,“你這麽做,可是連記者都不能當了,以後怎麽養活自己?”
“搬磚,賣菜,這大街上處處是營生。”孟雪回開口打趣。
“值得嗎?”洪晉江問他。
“我現在有家了,不用害怕在外面風吹雨打。就算今天不決定,退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孟雪回看着他的眼睛,語氣堅定而認真。
“好,我幫你,不過要是你找的這根線錯了,我也沒辦法。”洪晉江攤攤手。
“盡人事,聽天命,再說了,我的直覺從來都沒有出過錯。”孟雪回停在原地自信地笑了笑,叫洪晉江又看到了記憶裏那位神采飛揚的年輕人。
“行,有消息了我直接聯系你。”洪晉江說。
“就此別過。”
孟雪回轉身打了個響指,把戴在頭上的鴨舌帽壓低。師從一門,各有所長,他信洪晉江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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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白公館迎來了一位稀客。
許久不曾與白範達正面打過交道的金洵,借着商讨生意的由頭,開着汽車不請自來。
知曉葉白兩家糾葛內情的人不多,除了孟雪回,懷疑到白範達身上的人,還有金大老板這一位。
當天白範達支使人在葉公館制造混亂的事情,被他意外撞破,如今成演大白天的在公共場合叫人抱走了,誰有最大的嫌隙,當真不言而喻。
車子開到白公館,仆人通報上去,說是大老板在書房處理急件,讓金大老板先在樓下的客廳喝口茶。
金洵點點頭,八風不動地在沙發上坐下。等仆人走了,手裏茶杯一放,伸着耳朵走到了樓梯口。雖然聲音不大,但是他能聽到樓上有孩子在哭,斷斷續續的,叫人很難辨別方向。
金洵聽到這裏,索性放輕了手腳上去找孩子。循着哭聲一番好找,發現成演果然是被擄到白公館來了。
白家二樓,靠內的一間客房內,成演躺在床上一邊搖頭,一邊推開保姆手裏的熱牛奶。這孩子在晚上的睡覺時候認床認人,除了原先葉家那位奶媽子,并不肯跟白家找來的保姆講親近。
金洵站在外面,從門邊縫隙裏看着成演,決定去跟白範達談一談。
他有這個心,白範達也正在書房裏等着,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該攤開講,還是和和氣氣地理個清楚比較好。
金洵敲門進來,白範達支開會計,讓他在對面坐下。金洵忍着火氣走到他面前,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上次在背後鬧完了葉家還不夠,這回又動手擄孩子,白範達你到底想幹什麽?”
“金大老板,我把自己的孫子接回家,有什麽不對嗎?”白範達手裏工作不停,抽空看了他一眼。
“什麽意思。”金洵雙手拍上他的桌子,開口質問道,“你想讓這孩子當繼承人?”
白範達不說話,停下書寫文件的筆,表情很漠然。
“你就沒別的人選了,那個法國來的……”
“這是白某的家事,就不勞金大老板操心了。”白範達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氣理直氣壯。
“我不信你沒有別的花招。”金洵怒視他。
“人老了,心思總會變的。前兩年,我巴不得把那些人都給拉回來給兒子殉葬。後來想想,人死不能複生,何苦去擾了阿琛的清淨。”
白範達離開桌子,背對了他說道,“既然金大老板你今天是以合作的借口來的,我也不妨提前告知你,過陣子會有人替我接手這邊的生意,你到時候有事去找諾普就好。”
金洵聽出了,他這是想帶着孩子遠走高飛,冷冰冰地問道,“你不怕我告訴葉家人?”
白範達笑了,“金老板,凡是葉家給你的照顧,我哪樣都能給。正如你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我現在就會讓你如願。”
說罷,他動手撥通了內線電話,意味深長道,“瑪珍,金老板到了,我有事要忙,你泡杯茶上來陪他坐坐。”
果不其然,金洵聽到蘇瑪珍也在這裏,态度明顯有了松動。
白範達是老江湖了,金洵的那點心思瞞不住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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