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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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籠鳥
作者:李暮夕
【文案】
很久以後
她還記得教學時候那件事,每次想起來都啼笑皆非
那天晚上,某個家夥翻過圍牆從學生宿舍跳進教師宿舍,又順着空調架爬進她房間,把她吓地魂不附體
“大半夜的,你來幹嘛?”
“沒什麽。”觸到她的目光,他扭過頭,靠在陽臺上吹了會兒風。清石覺得他欲言又止。那晚,他就站陽臺上吹了大半夜的風。
她都不想理他進門了,他忽然在她身後說:
“嗳,你有男人沒?”
“……”
【閱讀指南】
1.師生,姐弟的俗故事,HE。
2.C控慎入,醜話說前頭,雷到不負責任。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虐戀情深 邊緣戀歌 愛情戰争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嘉越,沈清石 ┃ 配角:楚嘉航 ┃ 其它: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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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001
清石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
她站的地方是小鎮入口,附近只有這麽一個公交車站,一堆人密密匝匝擠在站臺上。初秋的天氣,七月流火,暑熱還沒完全退去。她對手機那頭說“你等等啊”,拖着行李往旁邊挪一點。
“什麽事啊?”
她一開腔那頭的人就火了,說的話連珠炮彈地射過來,如果不是隔着電話,唾沫星子都要噴她臉上了。
“你到哪兒了?不會這會兒還在八裏店吧?三個小時的車程你也能弄成四五個小時,你這是騾子還是駱駝啊?你牛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清石知道陸岱琳的脾性,懶得和她争辯。等她發洩完,她說:“雙林鎮了。你在哪兒?”
“雙林了?”
“嗯。”
“哪兒?具體點。”
“路口,就是進村的地方,三輪囤貨的貨運點。”
“你等着。”
這人一向風風火火的個性,不過半個小時就開車過來了。她開的是一輛火紅的別克,和她這個人一樣紮眼,一段時間沒見,頭發又染了酒紅色,卷成迷人的波浪形狀。
車窗搖下,陸岱琳在裏面對她說:“快點,我到鎮上還有事呢。”
清石連忙上去。
陸岱琳上個月剛剛失戀,那天晚上拉着她大吵大鬧,喝了整整七瓶啤酒,然後被送進醫院。她以為她要好一段時間來療傷,現在一看,她面色紅潤,不像有事的樣子。
“你看什麽?”陸岱琳猛地一扭方向盤,車子離弦的箭般沖進鎮內。
“你慢點,撞到人怎麽辦?”清石說。
陸岱琳“嗤”地一聲:“你有點出息行不?就不說你個沿海出生的,24歲還是個旱鴨子,自行車不會騎就算了,坐個快車還要大驚小怪。”
陸岱琳是當初同在南大的同窗。和沈清石中規中矩的考研、教書的路不同,雖然也選的中文系,但她性情活潑,熱衷于交際,大三就辍學下海經商了。九十年代末,內地市場各方面都有擴展,她看準商機,和一個外商合作,現在經營沿海一家不大不小的織染公司。
和她比起來,算是成功地多了。
沈清石教書的學校在市裏東南的崂山區,城鄉結合部,常川和雙林這兩個地級市的中間,和她老家隔得遠。陸岱琳這次要到雙林辦貨,順道載她一程。
清石知道她這個人,說起來不饒人,心眼是不壞的。從小到大,被她說習慣了,反而覺得親切,心情好的時候也樂得和她擡杠。
她說:“我倒是想啊,方向感這東西不是天生的嘛。”
陸岱琳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說了,車裏有點悶,她擡手搖下車窗。老公路,坑坑窪窪的,車輪碾過時揚起鋪天蓋地的灰。
清石捂住嘴巴:“關上關上。”
“咄!”
鎮內的路變窄了,陸岱琳只能減速。這是個小巧的水鄉鎮,依山而建,不知道有多少個年頭了。車輪碾過的地方變成了古老的青石板路,剛剛下過一場雨,路面被浸透地油光水亮。
她把車拐進一個弄堂,清石望出去,剛開始的路面比較窄,後面卻是一個寬敞的空地。有幾戶人家在這裏晾衣服,竹竿撐起的衣架上,挂滿了花花綠綠的褲衩。
下車以後,陸岱琳對她說:“草田灣的劉發還欠我一萬五,你先自己轉轉吧。8點半的時候,我們在外面那家面店碰頭,你看準了,就是‘老劉子’的招牌。”
“你去吧。”
她都要出路口了,不放心又折回來:“我和你說,你別亂跑,手機随時開着,別走丢了,知道嗎?”
清石被她說得胸口犯堵,就算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心裏也那個不舒服。她賭氣般搖手趕她:“滾吧,滾吧你。”
天上下起了小雨。
清石站在廊檐下望去,賣水果和香煙的小攤販推着板車從東面離開了,西面跑來一群戴着小黃帽的學生,像是剛剛放學回來,由幾個家長領着。有兩個家長領着孩子說笑着進了旁邊的一家店鋪。
她定睛一看,上書“老劉子面館。”
店門敞開着,裏面沒幾個人,老板在櫃臺上點帳,看到陌生的面孔也不奇怪,只問:“吃什麽?”
清石本來沒有吃東西的打算,但想着什麽都不買賴人家店裏過不去。她說:“炸醬面有嗎?”
“賣完了,只有拌粉了。”
“那一碗拌粉吧。”
她擡頭看看牆上價目表,看了很久,才分辨出被油漬糊住的價格。大碗5塊,小碗3塊,她又加上句:“小碗的,不加香菜。”
“好。”老板往廚房的方向大聲嚷了句“小碗不加香菜”。
四張桌椅中有兩張有人坐了,另一張還有吃完的碗筷沒收拾,清石在靠門口的位置坐下來。
外面的雨忽然大了,有不少飄進來打到她身上。
她回頭看看,廚房旁邊還有一個隐蔽的小門,用藍色的髒的看不出面料的布遮着。她問老板:“裏面還有位置嗎?”
老板聞言擡起頭,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要加一塊錢。”
他站的地方比較暗,清石沒有看到他的神色,到櫃臺加付了一塊。她心裏嘀咕着,裏面的桌椅難道比外面好一點不成,還要加錢?
進去以後才發現這裏光線昏暗,人頭攢動。門口頭頂的位置發出淡淡的藍光,是唯一的光源。
等她的視線稍微适應一點,發現周圍大多是男人,只有少數幾個女人,圍着一桌在靠裏面的位置,吃着花生米,聊着雜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之前進來的地方,她心裏詫異,也擡頭望去。這一看,腦子都不利索了。
沈清石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可以說她從小就是在禮儀道德的熏陶裏長大的。她在這方面幹的比較出格的事情,也就是逢年過節和幾個認識的閨蜜躲一起看部小黃片。
一堆陌生人在一起看的情況,她真的沒有碰到過,想都沒有想過。現在要走也來不及了,剛才進來的地方已經被後來人堵住了。
她硬着頭皮擠了擠,沒有成功,懊惱地回到角落裏。
身邊有兩個男的在小聲說話,大約說的是其中一個看過。
講的是寡婦垂涎隔壁家的小弟弟,找了借口敲響門,說上晾衣服的時候掉到了他家陽臺上。小哥不疑有他,寡婦進門後故意扭了腳,要在他這兒休息會兒,然後又借故打翻了茶杯,要在他這兒洗澡、換衣服。小男生躲在外面偷看,看了幾下就受不了了,沖進去,正中寡婦下懷。然後天雷勾地火,提槍上陣。
屋子裏到處是咿咿呀呀的聲音,清石有些臉熱,不自在地四處看看,旁邊兩個男的進入狀态了,光線很昏暗,她隐約看到他們手放褲裆裏一上一下聳動着,鼻子裏哼哼唧唧,呼吸急促。
“……”
她後退了兩步,離這兩人遠點。
“再退,要撞上了。”後面有人忽然說,聲音像從很遙遠的地方過來。
她沒料到那個角落還有人,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這人說,“人多嘛,難免碰到。”
門口電視機裏打下來的燈光正好在這裏分界,後面的地方很昏暗,她看不清這個人長什麽模樣,只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清冽悅耳,它的主人應該年紀不大。
她聽見他說:“這裏空氣不太好,是吧?”
“……嗯。”她說,“人也挺多的。”
“人多了,空氣就不好了,人少的時候來好。”他頓了頓,有點懶怠地說,“不過,看來看去也就這幾個套路,沒什麽新意。你說,就算是肉搏,也得敬業點是吧?這樣遲早被市場淘汰,沒意思。”
她有些難為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嘴裏含糊地“嗯嗯”了兩聲。
“嗳,你好像不怎麽情願啊?”他又笑了。
昏暗中,那種暧昧的調子讓她很不舒服,就像濕熱的舌頭在她皮膚上舔舐一樣。她尴尬更甚,但是不能表明,于是板着面孔說:“先生,請你自重一點。”
他的笑聲慢慢地大了,身子前傾,彎下腰來,似乎要把她看個清楚明白。就這樣,他的臉在幽藍色昏暗的光線裏漸漸清晰起來。
清石有些怔住。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孩子,雖然聽到他聲音的第一時間,她就想象過他的模樣,但還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這個年代,空氣污濁,基因倒退,五官這麽出衆的人不多了,他烏黑的一雙眼,黑暗裏格外地亮,原本有些冷清的氣質,也因為修長的彎彎的眉毛而緩和,笑起來,竟然有種溫柔多情的味道。
他一只手還插在褲兜裏,看着她,笑容沒有收住:“這什麽地方你不清楚?我為什麽要‘自重’?”
清石對那天的記憶不是很清楚了,但還是牢牢記住了這個小細節。
這樣,倒是和他的年紀有些符合了。
清石不想和一個目測比自己還小好多歲的小男生談論這種問題。
“我要走了。”出于禮貌,她說:“再見。”
“你要走了?”他慢慢站直了身體,走到她面前。清石想說點什麽,他已經幸災樂禍地開口,下巴朝門口揚一揚:“抱歉,我看是走不了了啊。”
門簾忽然被掀開。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
師生+姐弟,楠竹高幹,女主窮光蛋(看我劇透地如此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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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002
幾個青皮拿着空心鋼管沖進來,對着電視機就是一棍。“乓——”的一聲脆響,屏幕一黑,裂開了幾條縫。
有人掏出手機要打120,數字還沒按手上就接了一棍,哀嚎着滾到地上。兩個混混沖上來對他拳打腳踢。剩下的人都吓傻了,尖叫不斷,直到一個混混打開電燈,在裏面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角落裏。
清石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這幾個混混看的是她站的地方,其中一個還瞪着她,一看就把她當成誰的同夥了。
“要命的馬上滾!”一個男的揮着棍子砸在一張桌子上。“嘎吱嘎吱”兩聲,這張老舊的木桌很快解體了。
人群魚貫而出,不一會兒就沒影了。
整個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清石摸着良心問自己最近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居然這麽倒黴。
“楚嘉越,就是你泡我馬子?”一個臉上有條刀疤的站出來問話。氣勢洶洶的,一看就不好惹。
清石自此知道了他的名字,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連累你了。”
他嘴裏這麽說,臉上可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清石咬着牙。
他一攤手:“我現在說你和我沒關系,人家也不信啊。”
“……”
來堵人的混混深感被無視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一腳踢翻一張椅子,手指着楚嘉越說:“我他媽問你話呢?聾了!”
嘉越聞聲轉過臉來,看着他,嘴角一牽,似乎是笑了一聲:“你別用手指着我,這樣很沒教養。”
“我操~你媽逼!”這人火冒三丈,撸了袖子就沖上來。
嘉越推開她,不閃不避,迎面上前,單手隔開了揮過來的鋼管,他一腳踢在對方肚皮上,把他踹了個四腳朝天。後面幾個混混手忙腳亂把他們老大擡起來,那男的爆了句“操”就喊:“死了啊,上啊!給老子廢了他!”
不用他說,清石第一時間躲到桌子後面。
嘉越以一敵五,一會兒就和他們混戰成一團。他看着清瘦,手底下的力道一點也不少,仗着身高優勢一個照面就撂倒了兩個,身上也挨了兩記悶棍。可是他越戰越勇,力量蠻橫,對着兩個沖上來的家夥左右一腳,操起椅子悶頭砸下去。
整個過程不過幾分鐘,和他打架的都躺到了地上。
嘉越回頭對她招招手,說:“走了。”
黃昏時分,街道兩邊的店鋪門口紛紛挂上了紅色的燈籠。晚霞透過雨幕罩在清澈的湖面上,像一層溫柔朦胧的紗。
“嗳,你去哪兒啊?”
前面疾走的清石停下來,一回頭,看到他靠在店外的木欄上,從兜裏掏出了煙盒,撥出一根煙。
“我去哪兒關你什麽事,你害得我還不夠啊?”她說。
他把煙含在嘴裏,打火機噌地冒出一簇火光,把他黑暗裏的半邊臉照亮。他吸一口,把那煙夾在手裏,隔着煙霧,眯起眼睛打量她。清石被他看得心慌,萌生了退意,這時聽見他的輕笑聲:“老土。”
目光從她頭頂掃到腳踝。
“……”
“生氣了?”
他走到她面前,夾着香煙的手伸過來:“要不要來一口?”
煙是好煙,那種細細長長、黑色燙金的包裝紙的外國煙,外形有點像德國的女士煙,以前廠裏分紅、有人過節時送過。
清石氣得說不出話,擡手就打掉了他手裏的煙,聲色俱厲:
“要抽你自己抽。小小年紀的,怎麽就這樣?”
“這樣是怎樣?”他看看她,忽然笑了笑,把地上那煙踩熄了,撿起來,扔進角落倒泔水的垃圾桶。
她真覺得再待下去心髒要出毛病了,擡腳就走。
“喂,你等一等。”
他居然從後面追上來。
清石還沒有應付過這種狀況,有些無措,手心冒了一層汗。聽到他跑到她身邊了,她氣勢洶洶地回過頭:“你到底想怎麽樣?你這孩子哪個學校的,不用上課嗎?”
她雖然色厲內荏地說這些話,板着臉吼出來,還真有那麽點威懾力。她說:“還有,別喂啊喂地叫我,你有沒有禮貌?”
嘉越被她說的一愣:“那你叫什麽?”
“我叫……”她意識到自己差點中計了,連忙剎住,臉色更不好看。
他像是沒看到她的冷臉似的,笑道:“不好意思,攪合了你的面。你要是不介意,我請你吃飯吧。”
清石說:“不需要。”
“你怎麽跟個刺頭兒似的?”他笑了笑,滿是玩味地說,“我家的小灰小白都沒你這麽……”他看了看她,後面的話收住了。
清石直覺不是什麽好話。
不過,她關注的點在“小灰小白”是何方神聖?
看出她的心思,他耐心地為她解釋:“小灰就是毛色偏灰褐色的,小白就是純白的,都是我姑姑家養的哈士奇。”
清石氣岔了。
“我說你……”身後忽然換來一聲大喝——“小子你別走!”清石和楚嘉越回頭看,剛剛躺倒在地的幾個已經爬起來,到門口了。
領頭的那個刀疤臉說:“你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今天你別想溜!”
“不讓我走?”嘉越說,“我看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吧。我想走想留,只有我自己說了算。你算哪根蔥?”
“你泡我馬子!”
“誰啊?”
“林茵茵,12中三年級四班的班花。”
“沒聽過。”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把手枕到腦後,“就為了個女人,你至于嗎?”
“我砍了你!”
他根本打不過楚嘉越,後面幾個小弟看到後馬上拉住他,一頓好說歹勸。
“沒意思。”嘉越說。
清石正想說點什麽,前面小路口傳來摩托車的鳴笛聲,她看過去,還不止一輛。
門口那堆人裏有人怪叫了一聲:“是八哥吧,八哥來幫我們了!”
“不對吧,看着不太像啊。”
“怎麽會?”
“八哥只有一輛摩托,這才兩天,哪來這麽多輛?而且顏色也不對啊。”
“好像是啊……”
一行四五輛摩托車在前面的空地上停下來,開在最前面的一輛上,一個棒球帽反戴、穿着寬松牛仔褲的短發男生朝這邊喊,邊喊邊揮手:“嘉越!”
楚嘉越也看到他了,走過去:“文東。”
林文東跳下來,停好車就要抱他。嘉越眼疾手快地躲開了:“你沒問題吧你?一見面就毛手毛腳的,再這樣我懷疑你同性戀啊。”
“呸!你才同性戀,你全家都同性戀。”
嘉越哈哈笑了兩聲:“你罵我家老頭老哥我都沒意見啊,別把我媽也扯進去。”
“楚伯伯和楚大哥聽見要傷心死了哦。”
嘉越從小和他鬧慣了,打開話閘就剎不住,幾個混混臉色鐵青,開口的是那個臉上有疤的:“你他媽什麽意思?”
嘉越還沒說話,林文東回頭說:“我和我兄弟說話,你插什麽嘴?哪兒冒出來的?”
刀疤說:“他泡我馬子!”
文東面色古怪,回頭看看嘉越,嘉越說:“別看我,我根本不認識他的說的那……”
刀疤大聲說:“林茵茵!”
“對。”嘉越笑,“我真不認識。他剛才沖進來,一定要和我打,帶着家夥帶着人,我只能和他打了。”
“他打你了!”文東的眉毛都豎起來了。
嘉越還沒解釋前因後果,這哥們沖到面店裏,操起一張凳子往中間踹了幾腳,硬生生拆下一張凳子條。他揮着這東西在空中一揚:“敢打老子兄弟,靠!上啊!操家夥,打死他們!”
後面跟着他來的幾個一擁而上,又是一場混戰。
嘉越:“……”
林文東從小和他打到大,戰鬥力不分伯仲。刀疤幾個剛剛被揍過一頓,戰力大減,兩相一比,根本是一面倒的局勢。
嘉越走到一邊,點了一根煙。
身邊亂糟糟的,煙也抽地有點悶。其實他的瘾不大,但是今天特別想抽。第二根抽完,胸腔裏順暢了些,他回頭看到沈清石還沒走,有點詫異:“你不要走嗎?”
從林文東出現、開戰到現在,說短不長,其實也才寥寥幾分鐘。被他一說,傻眼的清石回過神來。
她抓緊了手裏的包,擡腳就走。
“你是真生氣呢,還是害怕呀?”他在她後面笑道。
他沒有追上來,清石卻覺得更局促了,腳步更加加快。
她聽見他又說:“我就是開個玩笑,你緊張個什麽勁兒啊?真以為我會對你這種大嬸做什麽?”後面隔太遠了,幾乎都聽不見了,不知怎麽,清石還是隐約聽到了一句“土地掉渣”。她腳步一頓,爾後更快地離開。
走到路口,沈清石聽到了後面的呼喝聲。
來的好像是治安聯防隊的人,巡邏路過這裏。帶頭的看到有人滋事,當下就嚷起來,幾個警員把林文東他們幾個和一幫混混控制住。
清石猶豫着要不要管這閑事,那邊已經喊她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003
003
離得最近的派出所在鎮口,步行要半個小時的路程,隊長劉彪接下來還要巡邏,把他們帶到草田灣弄堂裏的臨時派出所。
說是臨時派出所,其實只是兩間連着的土屋。屋子外面還圍着籬笆,兩輛摩托車和一輛沒有牌照的三輪車停在裏面。
劉彪進去後喊了聲,裏面的門出來一個小警察和一個上了年紀的。那個年紀比較大的問他:“怎麽了這是?”他看看劉彪身邊站着被帶進來的一幫人,皺了皺眉。
“聚衆鬧事,持械打鬥。”劉彪虎着臉說,“小小年紀都不學好,一群混的,垃圾!”
林文東早看他不順眼了,一路上忍了很久,聽到這話當下就跳起來:“你他媽說誰垃圾呢,你算什麽東西?”
“怎麽,你還有理了,啊?”
另外兩個警察連忙拉住他,那個老警察說:“你跟幾個半大的孩子計較什麽?”
“不是我想計較,老王,你也看到了,這些王八羔子不是一般地混啊。”
“好了好了,你消消氣。”老王說,“照我說,這事,還是得通知家長。”說着打眼看過去。
這幾人雖然混,但看得出都沒過二十,有幾個一看就是高中生的模樣。本來以為搬出家長能吓唬住他們,誰知看走眼了。
“我還以為什麽呢,要叫趕緊叫。我家老子知道我在這兒,指不定誰倒黴呢。”林文東不屑地說。
他還要說點什麽,後面一個男生制止了他。
老王看過去,微微有點詫異。和其他幾個穿得奇奇怪怪、一看就是殺馬特非主流的少年不一樣,他穿的很簡單,簡單的質地考究的白襯衫和黑褲子,戴着精致的腕表。他看了一眼,認不出牌子,只是感覺價值不菲。
此人高高瘦瘦,皮膚白淨細致,有一頭打理地很好的烏黑過耳的碎發,綢緞一樣。他笑起來很好看,嘴唇紅潤,眼神明亮,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這樣一個看起來幹淨清爽、玉樹臨風的男孩子,和這幾個打扮地邋遢奇葩的混混杵在一起,說不出的奇怪。
老王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客氣了很多:“你們還在上學吧。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不過還是得通知家長,不然不能贖人。”
林文東看他裝模作樣的就想笑。
他說:“不就是想撈一筆保釋金嗎?直說嘛。”
老王這下也有點挂不住臉了。
“怎麽說話呢?你這孩子。”
“你和他廢話什麽,這種混小子,就是欠教訓。”劉彪撸起袖子作勢要打,老王吓了一跳,把他拉到一邊說話。
到了角落裏,劉彪不滿地推開他:“你幹嘛啊?”
老王沒好氣地說:“你這火爆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上次被處分,調到了平山縣。這還沒上任呢,又想惹事?”
“惹事,我惹什麽事了?上次?上次還不是那混球找茬。堵在路口讓別人怎麽過?誰知道開個垃圾大衆的還是縣裏的領導。要不是有個遮陰蔽日的爹,我他媽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你閉嘴。”老王怒道。
他聲音不大,但屋子就這麽點大小,周圍幾個人都聽到了,齊齊轉過頭來。林文東的目光充滿了戲谑,劉彪差點沒忍住,老王趕在他發飙前拉他進了裏屋。
門簾一放下,劉彪就甩開他的手。
老王說:“你看看你,看看你,連人家什麽來頭都不清楚就瞎教訓。上次是你運氣好,只打了個縣領導。什麽時候踢到鐵板,你就只有回家種田的份了。”
劉彪哼了聲,這次倒沒反駁。
剛才的話有點厲,老王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放柔了語氣。
“外面那幾個應該沒什麽背景,其中一個我還認識,都三進宮了。就那個戴球帽、剛剛和你頂嘴的,還有那個穿襯衫的,衣着打扮看着都挺上檔次。你等會兒出去問問,問清楚了再說。”老王沉思道。
“要問你問。”劉彪拉不下這個臉。
“我問?”老王氣得在他腦袋後面打了一巴掌,“你每次闖禍還不是我給你擦屁股?”他說,“你先去巡邏,剩下的事情我來。”
他也是怕劉彪沉不住氣又闖禍。
劉彪掀了簾子從裏面的屋子出來,往外走的時候,狠狠瞪了林文東一眼。這小子攤攤手,和嘉越笑了笑,不痛不癢的。
劉彪氣煞。
“你家裏的電話是多少啊?”老王随後出來,問他。
林文東冷哼一聲,伸手拉了一張椅子來坐。他在那兒翹着二郎腿,愛理不理的,老王有點尴尬。
“靠,你什麽态度啊?”一直沉着臉沒開口的那個小警察罵道,“天王老子都沒你屌啊。你是王子還是太子啊?”
林文東沒說話,腳一下一下點着地。
“牛吧你!這年頭,什麽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都牛逼哄哄的……”
“小楊!”老王喝止他。
叫小楊的警察停了下來,看着他,老王眼神示意他先出去站崗。他回頭打圓場,哈哈了兩聲:“小楊我就是這樣,直脾氣。你看,要不要先聯系家裏人?”
林文東坐在椅子裏,沒正眼看過他。
老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替他解圍的是嘉越:“你打我家裏的電話吧,他父母都在外省,一時趕不過來的。”
“好好。”老王松一口氣,拿出一張紙來記。
記好後,他拿着這紙到裏面打電話去了。
外面的屋子,門口只有一扇木門,很舊了,風從縫隙裏吹進來。清石有點冷,抱了抱肩膀,往角落裏縮。
“你很冷嗎?”嘉越問她。
清石回頭看他一眼,沒好氣的,當然也沒回。
嘉越說:“你不用擔心,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今天的事,對不住啊。”
他好聲好氣的,她也不好甩臉子,默默點點頭。
文東覺得納罕了,拿手肘頂他,小聲說:“這誰啊?有夠土的。”
嘉越看了她一眼,手遮住半邊臉,也低聲說:“是夠土。”
“那你還看?”
“好玩。”他笑了笑,和文東耳語,“你不知道,這女人有多奇葩的……”
清石看他們兩個在對面悄悄話個不停,不時還看看她,心裏一個勁犯嘀咕。她覺得,他們說的事情一定和她有關。
她好奇地要命,卻不好腆着臉去問,冷冷地扭過頭。
林文東這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是夠好玩的,就是長得不咋滴。”
嘉越看看她。
難看不至于,至少臉型還可以,不過妝濃了點,畫得很粗糙,眼線都糊了,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這女的恐怕也就二十四五,但是穿着黑色的針織線衫和姜黃色的長褲,還梳着最老土的馬尾,額頭厚厚的劉海蓋了大半張臉,看上去就老了很多歲。
“難不成你對她有興趣?”文東說。
“說什麽呢你?”嘉越白他一眼,“越來越沒譜了。”
“也是,你會看上這樣的?眼又沒瞎。”
這一句很大聲,沈清石聽到了,想罵兩句,又覺得這地方罵人不合時宜,咬咬牙忍了,自動站遠了一點。她想,惹不起我躲得起。
這都什麽人啊?
“呦,生氣了。”林文東興奮地拉扯他。嘉越知道這家夥的毛病,有事不怕,沒事也要找點事出來,在大院那會兒就是一混世魔王。
“算了吧老兄。”他扶額,“我剛來常川,你給我留點面子和裏子,別到處得罪人。”
文東還要說點什麽,剛才進去打電話的老王跑出來了,看着他們,額頭冒汗,三兩步上來,說了一大堆解釋的話。嘉越無心去聽,說來說去就是一些“誤會啊,不好意思”什麽的,無非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力求他們不要追究。
他想姑姑可能放了什麽狠話,她從小到大最疼他,和父親的嚴厲、母親一定程度的護短不同,她對他幾乎是毫無道理的溺愛。
那老王還要說點什麽,嘉越說:“不必了,到此為止吧。”
不理會老王錯愕糾結的表情,他招呼林文東出去。
老王揣摩不透他的意思,站在那裏,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背後的冷汗都浸透衣服了。
他一個分區派出所的副所長,見過最大的官也就市局的領導。剛才電話還沒撥出去市局就來電話問候了,直接問他是不是拘了兩個年輕人。他心裏想人是劉彪抓的,和他沒什麽事,但是還沒解釋就被上級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他從始至終沒弄清楚原委,但領導的語氣還是聽得出來的,那是比他還急。
他又不傻,知道自己肯定是抓了什麽不該抓的人。這個時候恨不得宰了劉彪,每次闖了禍拍拍屁股走人,都是他來善後。
“等一等。”他厚着臉皮跟上去。
嘉越說:“你還有什麽事嗎?”
林文東就簡單粗暴多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老王清咳了兩聲:“這個點沒有車了,我送兩位回去吧。今天的這個事,實在是對不住啊,我回頭一定好好說說劉彪……”
嘉越聽得不耐煩了,想說點什麽制止他,路的那一頭忽然有人打亮了車燈。他望過去,一個人斜斜地靠在黑色的轎車車門上,在陰影裏對他招招手。
嘉越飛快地跑過去,看到來人後,一張臉卻垮了下來。
“怎麽是你?姑姑呢?”
“省裏有事,她出去了,我正好在,代她來接你。”嘉航一邊說,一邊開車門,“進去吧……哦,文東也在呢。”
“大哥好。”林文東乖乖地跑過來。
嘉航看着他,輕輕笑了一聲:“我倒是忘了,闖禍的事,你倆總是一起的。”
“哈哈。”林文東摸後腦勺。
嘉越上車前想起什麽,轉過頭看,他在派出所門口捕捉到那個女人的身影。她看上去很纖弱,穿得很少,那麽可憐地站在寒風裏,臉頰卻紅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