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四節的語文課
,清石準确地抓了條,放在他的手上。那一刻,楚嘉越的臉色還真是說不出的精彩。
她用兩支筆把剩下的毛毛蟲都挑了出來,丢到了窗外,背對着他說:“忘了告訴你啊,我老家是養桑樹的,地裏、田裏,什麽蟲子我沒見過啊。”
陳舒晴回來的時候,楚嘉越正好鐵青着臉出去。
她疑惑地看着沈清石:“他怎麽了?”
“小事,請假被我駁回了。”沈清石不願把這種事情擴大,低頭整理桌面。陳舒晴看到她做的那些花幹,似乎想起什麽,有那麽一瞬間,臉色不大好看。
之後一次,楚嘉越沒來上課。
連着上一次,這已經是兩次了。
課上,沈清石佯裝不知,下課後找到林文東,盤問一番。林文東受不住,只好招了,不過說話沒那麽痛快。
“說起來,這事,還得問沈老師呢。”
“問我?”
“是啊。”林文東擡頭看看她,有些埋怨地說,“你那天把毛毛蟲弄他手上,他回去就過敏了,渾身起紅疹子,這兩天都躲在被子裏,死活不肯出來。”
她聽得哭笑不得,又是恨鐵不成鋼:“該。”
林文東靜了一刻,眼巴巴地看着他,憋了句:“你怎麽沒同情心啊,老師。”
沈清石抱着手臂,逼近了一步,林文東本來就心虛,忍不住地退了一步。她冷笑着說:“你們不想着欺負人,怎麽會自己中招?連老師都敢算計,說活該是便宜了你們。”
林文東自知理虧,低下頭,嗫嚅着說不上話。
下課了,學生從教室裏一湧而出,走廊裏頓時擠滿了人,路過的個個擡頭看着這裏。林文東覺得臉面挂不住,偷偷地說:“老師,我們去辦公室說行不?”
“現在知道要臉了?”
她擡步離開。
林文東松一口氣,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辦公室這會兒沒人,沈清石也沒招呼他坐,直接問他:“嚴不嚴重,有沒有去看醫生?”
“沒呢。就因為這樣,我來找您啊。”林文東說,“他就這臭脾氣,又死要面子。我跟他說那叫家庭醫生好了,或者請大醫院的來出診,他死活不高興。”
“你沒給他買藥?”
“買了啊。”林文東頭扭向一邊,撇了撇嘴巴,“什麽皮炎平啊,什麽消腫膏啊,清涼液啊,一大堆呢。”
沈清石聽得皺眉了:“你什麽都不清楚就給他亂買啊?”她站起來穿大衣,林文東在旁邊說“老師你幹嘛呢”。她說:“楚嘉越現在在哪裏?”
他被問地一愣:“老師你要去看他嗎?”
“不然呢?他家裏人都不在這吧。”沈清石白他一眼。
林文東讨了個沒趣,仍是不松口:“他要知道我說了,回頭好了,得跟我拼命。”
“你現在不說,回頭給他收屍吧。”
“沒這麽嚴重吧?”
在她的目光威逼下,只好老老實實說了出來:“就是上次你去的地方,朝雲臺,老地方。”他伸手從褲兜裏摸出鑰匙,“他現在應該在床上,起不來。還有,他一天沒吃東西了,老師,你給他帶點去吧……”
“行了行了,上課去吧。”沈清石不耐煩地揮手趕他。
作者有話要說: no zuo no die,就是這麽回事,╮(╯▽╰)╭
☆、013
013
嘉越睡得迷迷糊糊的,夢裏似乎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他覺得可能是錯覺了,想着再眯會兒,肚子卻不争氣地叫起來。
有人拍拍他的臉:“楚嘉越,起來。”
嘉越想,真讨厭啊,死蚊子,睡覺呢——拽着被子翻了個身。
沈清石沒這個耐性和他耗了,揚手掀開了他的被子。這家夥打了個寒戰,終于醒了,愣怔地看着她,好像還沒有完全睡醒。
清石把買來的藥膏扔到床頭櫃上:“起來刷牙洗臉,弄完了擦上。”
“這什麽啊?”他拿起來看。
“藥膏。”
“藥膏?”他想起來這事,臉上還有怒色,“你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了?”
“我幹嘛要收買你啊?”清石在床邊坐下來。
“你怕我告訴學校呗。”他說,“你怕別人知道,你把你學生弄成這樣。”他撸起睡衣的袖子,給她看紅腫的手臂。
斑斑點點,紅色的一片,像長了濕疹似的。
清石不說話,心裏有點歉意,語氣也緩和了些:“你先起來。一會兒我給你下碗面,打個蛋吧。你這兒有雞蛋吧?”
他側着頭看看她,似乎在考量她話裏的真誠度。
“不要?”她作勢要起來。
“那勉強吧。”他藏在被子裏的手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嘴裏很硬,不肯不服軟。清石笑了笑,走出他的卧室。
嘉越捏着那藥膏看了半晌,手臂上的紅點似乎又癢起來,快速穿了衣服去浴室。等他洗完澡出來,清石在廚房裏說:“你先別塗藥,吃完再塗。”
移門關着。嘉越站在外面,透着一層半透明的摩挲玻璃,沈清石纖細的背影輕輕地晃動,水中倒影般朦胧地映在門上,說不出的溫柔。
他停住腳步。
好像,從來沒這麽仔細看過她的背影。
在他以往的印象裏,沈清石一直是兩面的性格,不和不熟悉的人多說話,對陌生人表現地敬而遠之,對熟悉的人,又好像有連綿不絕的活力。她喜歡發呆,但是有些事情很堅持,很有主見,油鹽不進,很少為別人動容。
這棟房子的廚房很大,一整排的黑色大理石盥洗臺,廚具安放在角落裏,牆面上有消毒櫃和油煙機,看得出來很新,沒怎麽用過。
她煮面用的是平底鍋,打蛋煎炒很方便,順便從冰箱裏取了些材料,炒了一點年糕和香腸。等蛋和香腸都成了金黃色,她用筷子各挑了一塊,送入嘴裏。味道有點淡,她加了點鹽,重新試了一下,終于眉開眼笑。
她想,要不再加點蔥?回頭準備去冰箱裏拿,驚覺楚嘉越站在她背後。她撫着胸口退了步:“進來吱一聲行嗎?把我吓的。”
“你怕什麽啊?”
他走到冰箱前,從裏面拿出了一盒酸奶,撕開包裝,仰頭灌了一口。他喝着喝着,目光忽然盯在她的臉上,慢慢走過來,巨大的陰影完全罩住了她。清石尚在疑惑中,他就低下頭來,氣息拂面,她不能說話,尴尬地退了一步,頭猛地磕在身後的櫥櫃上。
嘉越笑得前仰後合。
沈清石丢下那鏟子:“你自己燒啊。”
“別別別啊。”他扶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說,“我又不會做飯。”他又低下頭,她以為他要做什麽,結果,他只是伸手在她嘴巴抹了一下,撚住一塊小蛋皮。
“你偷吃。”
“啊?”她有些不知所措,紅頭漲腦的,連忙擺手,“沒,我試試味道。”
“好吃嗎?”他低頭看看,清石還來不及回答,他就送入了嘴裏,還吮了吮手指,然後,閉着眼睛回味了一下,“還可以。”
“……”
等他離開,她後知後覺地摸摸臉,感覺溫度比平時有點高,連忙甩了甩頭,擺脫這種奇怪的感覺。
“吃面了。”她把鋪了蛋皮和香腸的面條端進房間。
嘉越在床頭靠着翻書,看到她,放下來。清石看到那本原來在他手裏的法語詞典,走過去:“你看得懂?”
“小看我?”他哼了一聲,“我爸爸是外交部的,我哥哥是在外經貿廳做事的,常年和外國人打交道,各種頭發,各種不同顏色眼睛的人,我聽得懂十八種外語。”
“唱大戲呢。”她笑了。
他原本低着頭,聽到她這麽說擡起來,也笑了。外面的陽光灑進來,在他幽黑密實的睫毛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她覺得他這個樣子真是好看,白的皮膚,清秀的安靜的五官,修長的脖頸,還有優美的養尊處優的手。
“吃吧。”她把裝面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吃東西的時候不說話,她也不好一直盯着他看,站起來,在房間裏走動。靠南的角落裏有一個櫥櫃,擺了些精致的小玩意兒。
她的目光停在一顆小小的石頭上,白色的,不過裏面有一道道紅色的紋路,像縱橫交錯的血管脈絡,看久了,有點滲人。
“這塊血玉,一個哥們去旅游的時間在山腳下撿到的,他覺得有點可怕,轉贈給了我,還沒加工過。”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到她身邊了,打開櫥櫃,拿出了那塊小小的玉石。
“是玉,不是石頭?”
“之後我讓人鑒定過。”
“既然是別人一片好意,幹嘛不好好收着?”
“得了吧,那家夥就是自己看着不順眼,随便找個人丢了。”他把它扔進櫥櫃裏,“這種東西,要不是他送的,我還不要呢。”
清石默然不語。
“塗藥了。”他想起來,躺會床上,伸出手臂,“你給我塗吧。”
“你自己手不能動嗎?”
“你害得我這樣,連幫我塗一下藥都不願意?”
“……”真想說一句,不是你丫的自作自受嗎?想了想,真沒必要和這種小孩子計較。清石坐下來,低頭擰那管藥膏。
嘉越看着她低頭給自己塗藥的樣子,莫名的,扭過頭不去看她。
之後幾個禮拜,像往常一樣補課。
這天,沈清石順着走廊離開。有幾個女生課上吵鬧,她說話太激動,沒發覺出了一身的汗。估摸着這個點剛下課,人比較多,她轉道去一樓的洗手間。
一樓一共有兩個衛生間,一個在操場連通過道的方向,另一個在過道盡頭的雜物間後面,沒有光能照到,平時很少人來。裏面燈泡壞了一只,看上去陰森森的。
她飛快地洗了手,往臉上撲了點水。
這時有了尿意,她打算随手找個隔間解決一下。這廁所年久失修,稍微推一下居然掉下了半邊門。
“……”沈清石想想回去太麻煩了,這次小心試驗一下才進去。
口袋震動,有電話過來了。
她連忙拴好衣服,一邊掏手機一邊開門:“喂——”手裏卻沒推動,用了了兩三下,這廁所隔間的木門還是紋絲不動。
她也顧不得聽電話了,集中精神退這扇門。
門外似乎有細小的聲音。沈清石凝神聽一會兒,她問:“有人嗎?誰在外面?”
回答她的是頭頂當頭沖來一陣水。
她這下被弄蒙了,眼鏡都掉進了溝裏,身上被淋地濕透。可那水還在澆,她仰頭看到兩根接到上面的水管心裏就明白了。
誰玩這麽無聊的惡作劇。
她的胃裏忽然劇烈地抽痛起來,捂着嘴巴,背靠着牆面緩了緩。沈清石想起來她的例假還沒去。
她身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太差,平均屬于三次會來一次痛經那種,有點難受,不過算不上劇烈,喝個紅糖水泡個熱水瓶就能過去那種。像這次這樣上吐下瀉渾身冒冷汗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她扶着牆又吐了會兒,早上吃的東西全還給了大地。
正心疼呢,門外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孩的聲音,沈清石确信自己一定是認識的:“老女人,不該管的別管,這次給你個小小的教訓。記着!”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一時還真的記不起來。
此時胃裏又抽痛起來,她皺緊眉頭,冷汗從額頭一滴一滴滾下來。
幾個女生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沈清石捧着小腹,難受地恨不得在肚子上挖出一個洞來。“吱呀”一聲,門終于能打開了。
飯點過後,教學樓過道裏的人很少。
沈清石扶着樓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後來步子都成挪了。她想是受了涼,不然不會這麽難受。只一會兒,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她腿腳發軟,走到三樓樓梯口,看到認識的人。
楚嘉越、林文東和趙斌幾人對面的過道裏走過來,身邊還圍着幾個女生,也看到她了。走過來的是楚嘉越:“你怎麽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啊?”
沈清石冷眼看他。
她知道自己一說話肯定有氣無力,憑白落人笑柄,幹脆閉着嘴不說。楚嘉越又鬧了幾句,後來發現她臉色真的不對勁,不嬉鬧了,低頭看看她,不确定地說:“你……你沒事吧?”
“沒事。”她扶着牆錯開他們。
“看樣子不對勁啊。”趙斌說。
楚嘉越皺了皺眉:“你們幹了什麽,不是讓人把她打了一頓吧?”
“我冤死,怎麽都是一女人,我怎麽會下這種辣手啊?太沒品了。”
“真沒有?”
得到兩人的确認,楚嘉越安心了。
趙斌提議下午去唱吧,後面的幾個女生一起歡呼,說要一起去。楚嘉越心神不寧,實在不想離開:“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情。”
“這麽不給面子?”
“今天的所有費用,我請客。”嘉越補上一句。
文東和趙斌異口同聲:“滾吧滾吧。”
嘉越:“……”
作者有話要說:
☆、014
014
沈清石躺在床上,渾身乏力,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發燒了,而且還挺嚴重的。寝室裏一個人沒有,不可能有人去給她買藥。
她想打個電話給陳舒晴,但想想,都五六點了,人家不是吃飯就是洗澡,她何必去打擾人讨沒趣?
原來以為睡一下會好一點,誰知道越來越難受。
想着明天還要上課,她不得已,套上衣服又爬起來,準備下樓買藥,誰知道在門口差點撞上別人。
“對不起對不起。”她忙道歉。
對面人扶住她,一只手伸過來,貼在她的額頭上。
“你發燒呢。”
廢話,不然她出來買藥幹什麽?
她又搖了搖,頭暈腦脹,難受地都不想辯解了。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看清楚,發現眼前人是楚嘉越。
“你來幹什麽?”
“你燒幾度了?”他問。
“我怎麽知道?”她腦子不清楚,脾氣也差了,“我要下去買藥呢?這是教工宿舍,你怎麽上來的?”
他都氣笑了,毫不客氣地說:“燒地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還下去買藥?別走到半路從樓梯上滾下去。那退燒藥都省了。”
清石瞠目結舌。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小子的嘴這麽毒呢?
他不由分說把她拽回宿舍。
清石倒回床上,頭更加暈,有氣無力地看着他:“你不是想公報私仇吧?”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把被子拉一拉,給她蓋地嚴實。
他說你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清石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索性閉上眼睛。身上痛,小腹也痛,冷氣從腳底一直不停地往身上鑽。
她在心裏碎碎念:如果可以,下輩子一定投胎做男人。
迷迷糊糊的,她又聽到開門關門的響聲。睜開眼睛,楚嘉越在對面的桌子邊,手裏擺弄兩盒藥片。
“你喝水的杯子是哪一只?”
她弱弱地說:“白色卡通企鵝那只。”
他在第二排架子上看了看很快找到,拿起來笑道:“像你的風格。”
她翻了個白眼,把被子一拉,遮住腦袋,眼不見為淨。
他倒好水過來,拍拍被子:“起來了,吃藥了。”
她沒理他,一方面是難受地很,确實不想動,一方面是不想在這個人面前出醜。嘉越只好在床邊坐下,掰開她遮頭的被子。
“吃藥,喝水。”他把那杯子遞過去。
她瞪着他沒動。
嘉越坐在那兒笑了。他說:“你這樣,還蠻可愛的嘛。24歲啊,其實也不比我大多少嘛。是不是?”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話,覺得怪怪的。他把那杯子推近一點,說喝吧。她拗不過,仰起頭在他攙扶下喝了,失力般倒下去。
“現在你可以走了。”
“怎麽,過河拆橋啊?”他說,四處看看。這間房間和她本人一樣,簡單樸素,又透着溫馨。
他看看她,又看向大開着門的洗手間,忽然問了:“你洗臉的毛巾是哪一塊啊?”
她沒設防,随口說道:“米黃色那塊。”
他站起來,到洗手間去了。
屋子裏很安靜,只有洗手間裏傳出的細微的水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臉上一時濕熱,睜開眼睛,發現他在幫她擦臉。
“幹嘛?”
“都睡覺了你不洗臉啊?”
她偏過頭,有些嫌惡地皺起眉:“你快點,我要睡覺。”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手裏的力道一點一點加重了,好像難以控制似的。
想睡個覺都不安穩?
她無來由地惱火,霍然睜大眼睛,卻看到他直直地看着自己,心裏忽然虛了一下。質問的話,于是就這樣弱了:“幹什麽?”
楚嘉越一瞬不瞬地端詳着她的臉。
抹掉那層厚厚的粉底,這張臉可以稱得上清麗無雙。她不是現在海報上那些主流的尖下巴立體輪廓的美女,鵝蛋臉,杏眼,煙霧一樣淺灰色的遠山眉,不管是發呆還是微笑都有種溫婉明快的感覺。
“你從來不卸妝看看嗎?”嘉越緩緩俯下身來,更仔細地打量她。
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甩了甩頭避開他:“你變态啊!”
哪知他忽然把她按在床上,沈清石不說話了,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不要亂動。”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摸她的臉。
她已經在心裏默念:鹹豬手敢過來,我就敢咬……她已經準備好下口了,誰知他越過她的臉頰,撩起她全部的劉海。
“這樣看,更好看了,以後別留劉海,這樣幹淨漂亮多了。”
她馬上打掉他的手:“有病啊你?走了走了,我要睡了。”
他低聲說:“你是不是害羞啊?”
“……”
這時他低下頭,清石腦子都不利索了,連忙推開他。過後仍然怔怔的,心有餘悸。她幹脆把被子一蒙,翻身背向他。
那天她燒到38度7,之後回憶,對那段記憶模模糊糊的。她努力回想,理不清思緒,幹脆放棄了。
有一次,她卸了妝在鏡子前照。
這張臉自己對了那麽多年,早審美疲勞了,也和那些主流美女的特征很不同,她也不知道好不好看。不過,卸妝以後更親和了一點倒是真的。
她往臉上拍了點爽膚水,若有所思。
星期六陪陸岱琳逛街,她上上下下打量她,看得她渾身發毛,一下推開她:“幹嘛啊,難不成想百合?”
“呸,百合我也不找你啊。”陸岱琳直翻白眼。
“那你還看我?”
“說真的,你素顏還不錯嘛,之前幹嘛每次都整的和黑山老妖似的。”
黑山老妖?
沈清石暗暗咬牙。
陸岱琳打哈哈,一摟她的肩膀:“好了好了,買衣服去,姐姐給個換身正常點的裝備,讓你學學怎麽做一個女人。”
陸岱琳帶她去大商場逛三樓,知名品牌區,她看得心裏打顫,拉拉她衣角:“算了吧,我還要留着生活費下月吃喝啊。”
“就這點出息,當我送你的行不行?”
“不行!”
“好好好,怕了你了,當借你的。”
“大姐,放過我好不好,你又不知道我什麽生活狀況?幹什麽打腫臉充胖子的事?作死噢。”
陸岱琳氣呼呼的,最後拽了她下樓,到對面的零售市場試衣去了。這裏的衣服一般在幾十到兩三百之間不等,在沈清石的接受範圍內。
陸岱琳和店員攀談,對方很熱情,給她介紹一件仿真假毛大衣。她無心應酬,無精打采地答,後面沈清石出來了,在穿衣鏡前問她:“好不好啊?”
她回頭一看,有點目瞪口呆。
淺藍色襯衫,外套白色珍珠線衫,她的頭發披下來了,很娴靜的模樣。陸岱琳捏着下巴笑,沈清石被她看得打了一個哆嗦:“你笑得能別這麽滲人不?行不行,給個話啊?”
陸岱琳回頭對那店員說:“就這兩件。”出來的時候,她還給她打包了一條圍巾,做主把她的劉海給剪了。
清石有點挫敗:“我的劉海真的很難看嗎?”
“像祥林嫂。”
“……”
作者有話要說:
☆、015
015
天氣越來越冷,上課的時候,窗戶都是緊閉的,很多同學穿上了羽絨服。南方冬季也不乏陰雨天,淅淅瀝瀝,像不斷的珠簾子一樣從窗前落下來。
“去哪兒玩?”午休的時候,文東在教室裏問嘉越。
嘉越在寫曲子,沒有理會他。
文東跑過來推搡他,嘉越摘下耳機,沒好氣地擡頭:“幹嘛呢你?”
“我和你說話呢。”
“音不高。”他指指耳機,“我聽得到。”
“聽得到你不回話?”
“我回什麽話?”嘉越說。
文東盯着他多看了兩眼:“你這人怎麽忒無趣啊,整天鼓搗這些有啥用?”
“那你管不着。”
“還是不是兄弟了?”文東氣得吹胡子瞪眼,“今晚去逛吧,陪不陪我?”
“你無不無聊?”
“不去?兄弟沒得做了。”文東撂狠話。
嘉越真是怕了他了:“行行行,我寫完這個小節。”
下課後,三人一起出門。
林文東吃完一包薯片,嘴裏嘟嘟囔囔着催促趙斌打傘,在前面看到了什麽,眼睛不動了,只一個勁用手肘頂嘉越。
嘉越說:“幹什麽?”
林文東說:“看啊,看啊。”
嘉越看過去,看到煥然一新的語文老師,微微一怔,有點出乎意料之外。林文東在他身邊喃喃:“我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啊?”抓起一把薯片扔嘴裏。
嘉越撇下他跑過去,在她身後喊:“嘿。”
沈清石吓得馬上轉身,差點和他撞上。
“你幹嘛?”
“打個招呼啊,你總是這麽兇幹什麽。”
“我有很兇?”她怎麽不覺得,回想了一下,覺得這家夥在胡說。嘉越還想說什麽,那邊林文東和趙斌嘻嘻哈哈地走過來。
“老師今天真漂亮啊。”林文東說。
“都不比陳老師差了。”趙斌說。
“別貧。”沈清石說,“你們昨天的作業交了嗎?”
二人馬上打起哈哈,不說話了。嘉越橫他們一眼:“不是要去打球,杵這兒幹嘛?”一手推一個推到臺階下。好在林文東事先打了傘,不然非淋個落湯雞不可。
他對嘉越比了個中指,遠遠對沈清石吹口哨,唱首山歌。
“別理他,瘋子。”嘉越說。
之後幾天步入正軌,她深刻覺得來問問題的人變多了,大多是男生,心裏默默無語。有一次,陳舒晴在她耳邊說:“之前我就想說了,你不化妝好看。”
沈清石回頭。
她沒有看她了,對着窗外的雨簾喝着一杯咖啡,慢飲細啜。
她覺得陳舒晴最近有些古怪,有心事的樣子,直到有一次體育課的時候在器材室外面看到她進去。跟着進去的還有一個男生,看不清樣子。
器材室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空間狹隘,周圍很黑。清石進去的時候,差點踩到地上的球,屏住呼吸在一排墊子後面藏好了。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往旁邊看,黑暗裏有一雙眼睛也看着她。她差點叫出來,被這人按住嘴巴,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別說話。
她仔細看了看,認出是楚嘉越。
“你在這裏幹嘛?”
“那你呢?”
她說不出話。
器材室裏很黑,陽光被窗口的一塊墨綠色窗簾布遮住了,幾乎照不到裏面。沈清石覺得自己的心跳地很快,手心都濕了,糊了一層的汗。但是,當事人明顯比她鎮定多了。她探出頭想看看他們在幹什麽,卻聽見陳舒晴這麽說:“林文東,你沒意思的。”
對方噓了一聲,吊兒郎當地坐到坐墊上。但是,清石覺得他其實很緊張。
“什麽沒意思啊。”他哼了聲,叉開腿坐那兒,拍拍旁邊的位子,“你坐下來說。”
陳舒晴抱着胳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半晌沒說話。林文東忍不住擡起頭,卻發現她一直凝視着自己,沒意識地笑了聲。他的臉燥熱,有意氣湧上來,忽然站起:“你什麽意思啊?”
林文東有點煩,有點惱怒,也不知是不是黑暗給他撞了膽,他拽住了她的手腕就把她推到窗邊的坐墊上:“你信不信……”他咬着牙,陳舒晴卻像看好戲似的,臉上沒點畏懼的神色。他火了,一股腦兒就親上來,結果被她狠狠掌掴了一巴掌。
“清醒了沒啊?”陳舒晴走到門口,開的那一瞬,陽光照進來,眼前不斷有白光在閃。她背着他笑了兩聲,好像是在說“你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孩子啊,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這件事在沈清石心裏烙了一個印,重新審視自己後,深覺還是缺少什麽,歸根究底則是底氣不足。不過,這種事情,爛在心底更好了。
之後,她也沒有再提起。
兩個當事人好像也忘了這段小小的插曲,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帶着這樣的心情工作了兩天,沒精打采的模樣,坐在對面的陳舒晴也看不過去了:“過幾天就開學了,事情實在多就放放。”
清石回頭看她。
陳舒晴微笑:“你一臉疲憊,累得恨不得趴下。”
清石看着她,看她端莊的衣着,淡雅的妝容,還有恰到好處的微笑,腦海裏閃過的卻是那個器材室裏裸着半身不斷叫喚的女人。
不知不覺,手心沁出一層汗。
“我說你這樣好脾氣可不行。”陳舒晴雖然來得晚,卻比她自來熟多了。她說:“晚上一起出去吃飯吧?”
“……好啊。”
二中東門出去,步行十幾米有一條小吃街,毗鄰鳳凰小區。她們走一會兒就到了,還沒深入,路邊已經有很多擺攤的小販了。
陳舒晴看到有賣紅薯的,跑過去買了一個,作勢要分給她一半。她忙說不用,陳舒晴說:“你們老家不吃這個嗎?”
“吃的,不過我不怎麽喜歡。”
“我可喜歡了。”她剝着滾燙的紅薯,龇牙咧嘴,差點扔出去。
“我來吧。”清石從她手裏接過紅薯,把塑料袋折半包住,手裏的熱度沒剛才那麽強了,她小心翼翼撕開外皮,一點一點去除,然後一掰兩半。
陳舒晴看到她燦爛的笑容,怔了一下,然後聽到她興高采烈地說:“這不就好喽。”
“謝謝。”咬一口,還真是香。“我請你吃飯。”她說。
清石推脫了一下,也沒太過矯情。
糾結的是“吃什麽好”的問題,陳舒晴提議說:“內街新開的烏雞藥膳堡不錯,有沒有興趣嘗嘗?”
“你決定吧,我沒差的。”人家付錢,再挑三揀四也太過了。
星期六,店內沒幾個人。她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刻就有服務員拿着菜單過來了,問:“兩位吃點什麽?”
清石随意翻了幾下,傳給陳舒晴:“我不懂這個,你點吧。”
陳舒晴點點頭:“也好。”
看了會兒。
“先來一個高湯老鴨火腿湯底,配菜嘛……烏雞白粉條爪、香菌茶樹菇、高湯肉末……”見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清石出聲說,“夠了吧?”
陳舒晴沒什麽概念,看着她,想了想:“夠了?”
清石點頭:“拿不夠再加嘛。”
陳舒晴想了想,把菜單給服務員:“那就先這樣。”
等待的時間不是很漫長,菜不一會兒就上了。湯底上地最快,鍋子用鋼蓋蓋着,服務員小心地把它放到電磁爐上。
陳舒晴嘆道:“我們那會兒,燒的都是煤炭,哪像現在這麽先進。”
沈清石不知道要接什麽,胡亂接了一句:“時代在進步嘛。”
陳舒晴說:“是啊。不過有的還是那時候好,進步是進步,退步的也多啊,像我們家……”她忽然不說了,清石詫異中,順着她的目光往角落裏望去。
那是比她們這雙人座大很多的圓桌,幾個年輕人圍在那裏說笑。他們是剛來的,菜只上了一兩樣,清石覺得其中兩個人很眼熟,定睛一看,終于認出來。
是熟人。
楚嘉越和林文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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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熟人。
楚嘉越和林文東。
同座的還有三個女生,一高一矮,梳着一溜的馬尾辮,最後一個中等身材,留着披肩的長發,她坐在最外側,嘴裏還捧着杯奶茶。
“別喝了,這玩意兒喝多了生不出娃。”林文東嘿嘿笑道。
“烏鴉嘴,你不惡毒要死啊?”女生扭住他胳膊,林文東慘嚎。
高個子的女生捂住嘴輕笑:“林倩,你給他點面子,打壞了誰請客啊?”
“放你一馬。”叫林倩的女生哼了一聲,努努嘴,喝完最後一口奶茶,雙手托腮倚到桌面上。她說:“嘉越呢,你喜歡喝這個嗎?”
嘉越看她一眼。
文東說:“我們男生可不像你們女生這麽饞。”
“你不要插嘴。”林倩瞪他,“嘉越你說,你喜歡嗎?”
文東“嗤”地一聲笑出來:“你是想問他喜歡喝奶茶嗎?”
“不然呢?”林倩臉發紅。
文東搖頭晃腦地說:“我還以為你要問‘嘉越,你喜歡這樣的女生’嗎?”
“你胡說什麽!”林倩氣急敗壞地把那奶茶扔到他身上。文東眼疾手快,避開了,拍着胸口說:“太狠了吧。別的我不敢說,但嘉越肯定不喜歡你這樣暴力的。”
“你是他的肚子裏的蛔蟲啊?”林倩大聲說。
“還不服氣呢?那你問嘉越。”
林倩心裏有忐忑,但還是決定問,執拗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