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48
沈清石在門外等了會兒,遲遲沒有開門。
裏面傳來謝從洲的聲音,好像是在和別人通話,聲音很急。她等了幾分鐘,就這幾分鐘的功夫,他已經連着打了十幾個電話,給不同的人。
她心裏很愧疚,酸酸的,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他好像察覺到外面有人,放下了電話,問:“誰?”
她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謝從洲看到她這個不速之客,有點兒錯愕,不過很快便恢複了平靜。清石推門進去:“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他沒有說話,氣氛有點兒冷場。
之後,他還在那兒打電話,沈清石坐在辦公室的位子上等待,也不知道該做什麽。牆上的指針指到12點的時候,他終于結束了通話。
“怎麽樣?”她只有只有問的份。
“我先送你回去吧。”
車上,他也沒怎麽和她說話,好像就決定了一個人悶在心裏。沈清石愧疚之餘,又有幾分氣惱,她說:“你什麽都不願意說,怎麽能解決問題呢?不是讓我們自己看着辦嗎?幹嘛又一個人回來想辦法?”
謝從洲沒料到她還能質問他。
他把車停在路口,轉過頭看着她,臉色不太好看:“讓你回去就回去,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沈清石笑了:“你也有這麽失控的時候啊。這樣,比你沒表情的時候,要可愛多了。”
“……”他撇過頭,忍不住“呵”了一聲,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管這爛攤子。”
沈清石說:“可是現在不管也得管了。”
他轉過頭。
她說:“我可是聽于經理說了,不管這事情,要是捅到總部,你就得被炒鱿魚了。”
“……”
“怎麽樣?現在願意和我說一說情況了嗎?”
謝從洲看着她很久,久到她心裏都有點兒發虛了,他終于開口,這次是正色的:“這種出錯,一般都由公司自己承擔,合同已經簽了,對方不會願意返回欠款。我在想,能不能用別的項目補上這部分虧損。”
“那你找到了嗎?”
“有眉目,不過希望不大。”
“這麽喪氣?”沈清石搖搖頭,“不像你的風格。”
也許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蚱蜢,她的語氣非常溫和,甚至有點兒善意的幸災樂禍。他緊繃了一個下午的神經,莫名地舒緩下來。看着她,微微笑,情不自禁。
沈清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轉回了身子。
謝從洲說:“冬季除了羽絨服之外,就是羊絨衫和大衣,這些衣服造價都比較高,資金投入後很難短期內回轉,風險很高。所以,春裝最好。”
“沒談妥?”她想起之前在辦公室的那幾通電話。
“她人在蘇裏。”
“那還等什麽?”
謝從洲看她。
沈清石說:“我和你一起去。”
這一次,他是真的詫異,不過,到底什麽都沒有說,沒有拒絕。夜晚風冷,他遲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關上窗。
第二天起早離開,不是節假日,機場沒有多少人,沈清石和謝從洲坐在同一排。她只是小憩了會兒,睡夢裏,謝從洲搖她的肩膀把她搖醒。
她醒過來一看,拍了一下額頭,頗有點不好意思。
後來在機場入口的商業街對面找到了一家汽車旅館,為了方便,謝從洲只定了一間房。沈清石從廁所回來,拿着那鑰匙在手裏甩了甩,嘴角有點兒抽搐。
“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他這麽說,也不管她的反應,臉色的表情還是淡淡的。
沈清石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也是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住這種旅館,汽車庫和房間是互通的,房間和小客廳、走廊也互通,更奇葩的是——廁所和走廊的地方居然連一點遮擋的地方都沒有。
一看就是有錢人包二奶的絕佳場所。
不過,她再怎麽自戀也不會覺得謝從洲會對自己意圖不軌。按照這個人的性格,也許真是嫌麻煩。
晚上有點無聊,她拆了包薯片坐在地板上看電視,謝從洲坐到她身邊,指指她盤着的腳。沈清石說:“怎麽了?”
謝從洲幫她把腿掰正,沈清石:“……”
“你這人一直都這樣?”她忍不住打趣。
“也沒,不過,看你這樣有點不太舒服。”
“強迫症。”
“算是吧。”謝從洲笑了笑,不置可否。沈清石敲了敲地板,換了頻道,電視機屏幕上的女人永遠在哭,男人永遠在說對不起,乏陳可善。
“其實也不一定,就是那樣,看着讓人生厭。”謝從洲在她身邊說,從酒櫃裏拿了酒杯,倒了杯紅酒。沈清石笑:“還有酒呢?”
“額外付款的。”他搖了搖那酒杯,擡起食指,“一瓶這個價。”
“那這房子呢?”她說,“多少錢一晚上?”
他比了個數字。
沈清石呵呵笑了:“怪不得要租一間,成本有夠大的。”這屋子目測有150平米,原本是用作開趴的。
“要不要來點?”謝從洲搖了搖手裏的酒杯,昏暗的光線下,她有點兒恍惚,微微笑了,“算了吧,別酒後亂性了。”
他笑了笑,也沒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種玩笑,也只是笑笑。他也只是喝了一點點,這點酒,喝完臉色都不會紅一下。倒是沈清石,好是驚嘆了一番。
謝從洲說:“這有什麽?都是喝出來的。本來我也不會喝酒,每次陪領導出去,不一個個灌一遍就不罷休。這個少喝了,那個多喝了,他們都不開心,往往灌完一輪又來一輪。”
“剛開始喝的時候,你吐嗎?”
“吐啊。”謝從洲說,“但是有什麽辦法,吐也得喝。”他說,“要不要來一點?”
沈清石看了會兒,劈手奪過那酒杯:“這麽好的酒,不喝一點可惜了。”
話是這麽說,她也沒喝多少,後半夜,兩人靠着那床沿,坐在地板上睡着了。第二天起來,沈清石覺得腰酸背痛,自己伸一個懶腰,渾身都不利索。
謝從洲說:“出去跑步吧,山裏的空氣好。”
“好啊。”她想了想說,“不急?”
他沒有直接回答:“一邊跑,我一邊告訴你。”
他們搭了毛巾在山裏跑了一圈,回到山腳下的時候,兩人都是氣喘籲籲的,謝從洲只是微微彎着腰喘氣,沈清石幹脆坐到石階上。他遞給她說,她接過來一仰頭就灌。
“慢點,這樣喝不好。”
她灌了兩口才緩下來:“知道。但是,改不了。”
“習慣。”
太陽從東面的山頭緩緩升起,将地面照地一片瑰麗。清石站起來,站地高了點,在山頭眺望遠處的山峰,只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她想起來他剛才說的事情,問:“你确定這樣能行?”
“除了投其所好,我想不到別的。”謝從洲說,“如果一開始就和傑奎琳夫人談生意,她這個人警惕心那麽強,肯定不會搭理我們,還會覺得我們不懷好意。”
“我們現在就光明正大了?”
“至少我們沒有歹意,不是嗎?”他笑起來,感覺身後的陽光都溫暖了。沈清石看着他轉身走遠,慢慢跟上去,腳步放慢了,他也走得不那麽快。有時候她走慢點,他還是會停下來等待。
她就在下面說:“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他卻在上面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快一點。每當這樣,她在不情願也不好讓他在那裏幹等。就這樣,兩人一快一慢,卻總能保持和諧的步伐。有時候,真的需要這種默契。
登頂的時候,太陽正好升到日中。沈清石在一棵迎客松下面歇息,謝從洲過來,遞給她一塊面包和一瓶水:“可能中午只能吃這個了。”他自己撕開包裝咬了口,吃相很斯文。
沈清石笑了笑,點點自己的左邊嘴角。
他怔了怔,伸手摸了摸,發現什麽都沒有。
她終于笑出來,無聲地說,逗你玩。
這樣他也沒有生氣,脫下短大衣墊在身下,和她并肩坐在一起。沈清石想,這個人可真是好脾氣,如果不是觸犯到他原則上的問題,他從來不會無故發火。
然後又想到自己和楊子欣,為他添了這麽大的麻煩,心裏愧疚。
“快過年了。”她感慨着說,“對了,你姐姐呢?謝舒寧,我幾年前和她打過照面。”
“舒寧?”謝從洲嘴裏的面包離開,看着她,沒有馬上接話。清石從他的眼神力看出為難,她有些不理解,“怎麽了?”
謝從洲仔細看她的目光,确認她真的不知情,別過了頭。
他揚手把那水瓶丢進一旁的垃圾桶。
“她在家裏。”
“那就好。”
“七年前,出了一場車禍,現在不能走路了。”
沈清石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想找點什麽話來安慰他,謝從洲卻說,“沒什麽,都過去了,她很堅強,每天都過得很好。”
“……她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只是看得明白而已。”謝從洲說,“舒寧比我們都看得透。這樣也好,她一個人,照樣過得平和快樂,不會再有人逼着她嫁給自己不喜歡人,她也不用再忍受那樣一個朝三暮四、從來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
“我讨厭楚家航。”謝從洲站起來,緩緩走到她身後,按着她的肩膀,目光看向前面的深山,很遙遠的地方,“他害得舒寧這樣。她的堅強,不是他傷害她的借口,對不對?我平生,最讨厭這樣自私自利、不忠不義的人。”
沈清石沒有說話。
她覺得,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好像有千斤重,這人話語平靜,手指卻很冷。她把手蓋在冰冷的手背上,輕輕按了按:“反正舒寧以後也不用再見他了。他那個人——”她想了想,想起七年前那件事,依然覺得好笑,不由同仇敵忾,“确實是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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