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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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石早上醒過來時,感覺頭痛無比,她給自己拍了拍,反而感覺更暈了。謝從洲從過道裏過來,手裏端着個托盤,看到後坐到床邊:“人人喝醉了,第一反應是拍頭。但是,這有什麽用?只是越拍越痛。”
沈清石也知道這個道理,剛才不過是條件反射,現在被他略一挖苦,也省得自讨沒趣了,當下有些讪讪的。
“來,把這個喝了。”他端起托盤裏的碗給她。
“什麽東西?”
橘黃色半透明的湯面上,有雪梨、山楂、青梅,聞着味道還不錯。
“醒酒的。”謝從洲把勺子放入碗裏,将碗遞給她,“不會要我喂你吧?”
“謝謝。”她連忙接過來,也不用勺子,低頭就灌了幾口進去。本來以為味道很難聞,誰知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很爽口。于是,她也不那麽狼吞虎咽只想着完成任務了。
“我多放了點山楂糕和青梅,酸味就多了,甜味便少了,這樣喝起來不會膩。”他解釋說。
“……謝謝。”
他笑了笑,慢慢起了身,低頭看看埋頭的她,輕聲說:“別總是說謝謝。”
“……”
“我把你當‘真正’的朋友。”
“……”
“不然,你覺得我會和一個不信任的人同租一個套房。”他轉身離開。
沈清石放下了手裏的碗,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原則上講,這樣的旅店裏雖然配備廚房,也不允許超凡炒菜,大量的油煙味會影響居住環境,出現危險。謝從洲中午只煮了點湯圓和水餃,問她吃什麽。沈清石說随便。
喝了那醒酒湯之後,她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湯圓都是鮮肉陷的,味道很不錯,外面包裹着的皮也軟軟糯糯,她一共吃了十二個。謝從洲只吃了八個,她有點兒不好意思。
“我出去的時候喝過一碗粥了。”他如是說。
她點點頭。
然後談起關于生意的事情,一致決定,明早繼續去登山跑步。這樣連着幾天以後,漸漸和傑奎琳夫人混熟。那是一位金色頭發、眼角有些許皺紋的中年女人,但是精神矍铄,笑起來,氣質非凡。
這天下午,她和她聊了會兒,然後和她說起自己的朋友“謝從洲”,傑奎琳夫人顯然比較感興趣,說起晚上要見見他。
沈清石見時機成熟,便應允下來。
晚上,傑奎琳夫人在本地中心廣場中心新建成的酒店舉行晚宴,邀請了業界不少有名的人士。沈清石很早就到了,穿一襲白色的吊帶裙,謝從洲陪着她。
傑奎琳夫人在角落另一角,和另外一位紅裙女士談話。
“他們很早就到了。”那紅裙女士用香扇遮着半邊面孔,笑吟吟地說。
“年輕人,沉不住氣。”傑奎琳夫人笑道。
“能有這樣的定力,已經不錯。”紅裙女士笑道,“但是,年輕人不坦誠。”
“你也說是年輕人,如果一個個都像老古董一樣,這世界還有什麽樂趣?”對于他們特意接近自己的事情,傑奎琳夫人從始至終當做一個小小的游戲,既不揭穿,也不熱絡。
她在時尚界縱橫多年,從一個不名一文的小小設計師助理一步步成為大設計師,然後自創品牌,乃至一舉奠定在歐美時尚圈的無上地位,看過的事情、所經歷過的事情,自然不是這些年輕人可以比的。
不過,這對年輕人的容貌和氣度在他認識的人中也是佼佼者。
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沈清石和謝從洲低聲講話,不料旁邊走來一個時尚的紅裙女子,大波浪卷發,唇邊有一顆黑痣,笑起來非常妩媚。她搖動着團扇對他們笑着伸出手:“不認識一下?”
“您好。”
他們都看到了傑奎琳女士。
傑奎琳女士卻對他們說:“這是戴琳女士,ah的首席設計師。”
沈清石和謝從互視一眼,心裏都有了默契,一齊問好。和傑奎琳夫人端莊穩重不同,戴琳女士非常熱情,從服裝談到彩妝,從彩妝談到汽車,又從汽車談到當今時尚界乃至娛樂圈。謝從洲一一應對,游刃有餘。
久而久之,連傑奎琳夫人的眼中都有了一絲驚訝。
她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待。
之後的洽淡更加順利,謝從洲拿下了明年春節的合作項目,才知道傑奎琳夫人此番到此,也想借助這個項目建立和亞洲服裝界的貿易通道。
這算是互惠互利。
至于具體事宜,他們一流的法語交流,沈清石也聽不太懂,默默地坐在他身邊。戴琳女士用蹩腳的漢語在她耳邊笑道:“是丈夫吧?”
“啊?”沈清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戴琳女士搖着扇子,一臉“你知我知”的表情:“那是情人?”
沈清石這下反應過來了,連忙解釋:“沒有的事,他是我上司,您不要胡說。”
“是嗎?”戴琳女士一臉不信。
這插曲,沈清石尴尬不已,回去的路上都沒怎麽和他說話。謝從洲上車前問她,為什麽不說話,難道不開心嗎?
沈清石說當然開心了,好不容易做成了這檔子生意,當然開心了。
謝從洲說,那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去慶祝一下。
沈清石說好啊。
謝從洲說,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不然我可真得讓總部給炒鱿魚了。
沈清石說,這關我什麽事?都是你的功勞。
謝從洲說,如果不是你出門接洽傑奎琳夫人,根本不會有這麽順利。他還說,我想送你一件禮物,希望你不要拒絕。
沈清石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是,等她看到他送的禮物後,她遲疑了。因為,那是一枚鑽戒。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在店門外,就那麽怔怔地看着他。
“這只是一件禮物。”謝從洲說,然後擡起她的手給她戴上。
沈清石看着那枚戒指,心裏的滋味複雜難辨。她和蔣自成結婚那會兒,買的只是一對銀戒而已。這戒指看着這就價值不菲,那麽大一顆鑽石。她想摘下來,他卻沒給她機會,只是說:“這只是一件禮物而已。”
第二天乘飛機回去,已經是早上八點了,正好是她和周悅接受謝飛瀾評估的時候,地點定在頂樓的會議室。謝飛瀾看了她們倆的報告之後,選擇的是周悅,和沈清石預料中的一樣,不過,她并不擔憂。
謝從洲重新規劃,從三組中挑選了幾個骨幹組成了四組,她被劃入了四組裏。組長是一個古板的中年女人,沈清石做了副組長。周悅氣得牙癢癢。
事後,沈清石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不少人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她。不過,她沒有在意,上廁所的時候,她還聽到隔壁間有兩人在議論她。
一人說:“她和謝總有一腿。不然能得這樣的照顧?”
另一人說:“就是,聽說之前謝總為了救她,腿都折了。他那麽冷的性子,會這麽關心一個人?誰信啊?”
“你說,這女的年紀一大把了,謝總才二十四五,高富帥,家境一流,怎麽會看上她?”
“床上功夫呗。老女人,有老女人的好處。”
“哦——”
沈清石安安靜靜地上好腰帶,推門出去。兩人看到她,一臉的笑意都凝固在了臉上。沈清石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在盥洗臺上洗手,頭都沒擡,“有本事當着人別後說,怎麽沒本事當着人面說呢?”
兩人一臉吞了蒼蠅的臉色。
沈清石揚長而出。
她在四組混地挺好,現在工資是一個月五千,還帶薪休假,各種年終獎,比之前足足翻了好幾倍,待遇也好地咂舌。
而且,上面很多項目都交給他們這一組,隐隐的,四組有成為領頭羊的趨勢。
傍晚下班了,她和楊子欣在門口不遠的地方等車,謝從洲開到她們面前:“上來,我送你們一程。”
“順路嗎?”沈清石問,“不麻煩?”
“怎麽會?”
在楊子欣詫異加暧昧的目光裏,她們二人上了車。楊子欣下車之後,車裏就只剩她和謝從洲了。這條路不是回家的方向,沈清石忍不住問他,這是要去哪裏?
謝從洲說,你老公不是還在派出所嗎?
沈清石說:“你要幫忙?”她着實感到意外。
楚家的人,恐怕會不開心。但是,她現在也沒想要和他們處什麽關系,她現在一無所有,也不怕他們再使絆子。
派出所接待他們的是黃警官,之前沈清石來的時候,他還是一板一眼,公事公辦的語氣。看到謝從洲,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謝公子長,謝公子短。沈清石頗為鄙視,在心裏呵呵。謝從洲對他鞠躬,然後說明了來意。
黃警官有點猶豫:“楚三小姐囑咐我了,不能輕易放人。”
謝從洲說:“就說是我說的,她那兒,我會去和她說,你不用擔心。”
黃警官連忙稱是,放人去了。
等待的時候,謝從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沒事的。”
沈清石苦笑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她家裏的情況。果然,黃警官帶着一臉懶散的蔣自成過來,這人二話不說,虎着臉指着她就罵道:“現在知道要來領我了?這都多久了,能來你幹嘛不早來?家裏人都死光了?”
謝從洲眉頭大皺。他知道這是人家家事,他不便插手,但是,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是你的妻子,又不是你的下人,你說話能別這麽沖不?”
“我教訓自己老婆關你屁事?”蔣自成抖着腿在他身邊轉了一圈,那目光,明顯帶着諷刺,“打哪兒來的小白臉啊?怎麽,榜上有錢的了?穿的還人模人樣的。”
“你嘴巴放幹淨點,這是我上司。”沈清石壓抑着怒火,公衆場合,她實在不想和他吵。
蔣自成把她氣得臉紅的樣子當成了默認,一邊點頭一邊笑起來:“我就知道你這賤人不老實,我不在的日子,指不定在哪兒發騷吧?是是是,我配不上你,你可這勁兒在外面給我戴綠帽吧?”
“你胡說什麽!”沈清石氣得差點背過氣去。這人吵架也不看場合,也不嫌丢人現眼。卻不知道,蔣自成被關了這麽些日子,她都沒來看幾次,心裏早憋了一把火了,現在一出現,身邊還跟着個相貌堂堂的男人,心裏那點男人的自尊一股腦兒冒上來。不管什麽男人,自己再不看,也不想看到自己老婆和比自己優秀的男人在一起。
他心裏清楚,這兩人沒什麽貓膩,但他心裏就是不爽。沈清石确實是個美女,雖然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跡,這段日子拾掇了些,又有升職的好事,她的起色恢複了不少,依然光彩照人。
他心裏那點不爽,更多是兩個人相貌上的差距。出去以後,任誰都不會把他們當夫妻。還有那幫子狐朋狗友,那一雙雙眼睛都盯她身上,恨不得流哈喇子,他心裏就來氣。一有機會,就可這勁兒挖苦她。
沈清石知道蔣自成的脾氣,懶得理他。
謝從洲卻看不過去,他說:“她是你妻子,你不能這麽對她。娶了她,難道不應該好好對她嗎?你在這的這段日子,她也很辛苦,哪裏是你說的這樣。”
“我們夫妻兩的事情,關你個小白臉什麽事?”蔣自成原本的火都熄了,他一說,他的聲音又大起來,臉紅脖子粗,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沖上來的架勢。
黃警官看到,持着警棍趕過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安靜!老實點!都關這麽久了,還不老實?你知道你和誰吼嗎?這是謝公子,謝省長的二公子。怎麽,還想再被關個一年半載?”
蔣自成憤憤地咬咬牙,鼻孔了哼了一聲。
謝從洲在心裏嘆氣,回頭對沈清石說:“走吧,我送你們回去。”他走出警局,這裏,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呆。
蔣自成看到那輛銀色的私家車,兩眼就直了,拍了拍車身,嘴裏啧啧道:“這車不錯啊。”他看看謝從洲,“小子挺有錢的吧?”
謝從洲懶得理他。擱平時,蔣自成這樣的人,他是連搭話都懶的。
他幫他們開後車的門。
蔣自成哼了聲,大跨步上了車,還把腳架在前面的座椅上。沈清石低聲說:“你別這樣好不好,他是我上司。”
“你上司怎麽了?你上司?呵。”他心裏正不爽着呢,嘲諷了兩句就不再看她。
沈清石氣得夠嗆,也懶得和他講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