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51
一路上,除了蔣自成偶爾在那哼哼唧唧外,汽車開得很安靜。只有到一些拐角的地方,謝從洲才會問問沈清石該怎麽走。
沈清石一一答。蔣自成在一邊,每當這時候就哼一聲,弄得大家好沒趣。
等到了居民樓下,沈清石問他要不要上去坐坐。蔣自成就在那陰陽怪氣的,謝從洲說謝謝,算了,讓她好好照顧自己。
上樓以後,蔣自成“砰——”的一聲把門拍上。質問她:“那男的和你什麽關系?要他這麽關心你,啊?”
沙發上、茶幾上一堆的零食垃圾沒有清理過,沈清石彎下腰去整理,頭都沒擡:“我說過了,他是我上司。人家把你保釋出來,你不感激,在那陰陽怪氣什麽?”
“他保釋我?他媽的小白臉幹啥保釋我?你敢說你和他沒私情?”
沈清石氣得都笑了:“簡直是不可理喻。”
蔣自成冷笑:“偷漢子還有理了?”他伸腿往沙發上一趟,朝着她腳邊就吐了口痰,拽起包瓜子往嘴裏送。
沈清石站在那兒一會兒,忍了忍,低頭看着他。
蔣自成說:“你看我幹什麽?擦幹淨!”
自從換了工作,工資有保障以後,她其實已經沒什麽顧慮了。加上她昨天問過謝從洲公司能否安排住房,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心裏就更有底氣了。
“我們離婚吧。”她一字一句地說。
蔣自成抓瓜子的手一頓,慢慢地擡起頭。他看着她,眉頭狠狠跳了跳,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幾乎是有些難以相信的。
半晌,冷笑一聲砸了那包瓜子:“你他媽真和那臭小子好上了?怎麽,有靠山了,想離婚了?我呸!你休想。”
沈清石不管他在那怒罵,面無表情地說:“過兩天我會給你離婚協議書,不簽的話,分居一段時間,照樣會生效。”她轉身走向廚房。
“你給老子站住!”蔣自成霍然站起,抓起煙灰缸就猛地擲出,沈清石正好回頭,那煙灰缸正好砸中她的額頭。她倒退了兩步,撞到廚房門,眼前頓時天旋地轉,仿佛有金星在冒出,她伸手一摸,手心都是血。
蔣自成也震了震,表情有點讪讪的,又有點心虛。她的目光望過去,他臉色變了又變,又想起她剛才的話,語氣又硬起來:“老子和你明擺着說了,想離婚?不想想當初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想離婚?行啊,讓那姓謝的拿出個百八十萬的,老子就和你離!”
沈清石知道蔣自成這個人,向來這麽不講道理。臨了了,沒道理不在她身上敲一筆。她也沒放在心上,整理了東西就搬了出去。
走的時候,蔣自成攔在門口不讓她走,她就掏出手機說要報警。最後,他冷冷哼了聲,還是讓她出了門。
這天晚上,她打了電話給楊子欣,先到她那裏住一晚上。
亮亮也在那兒,睡得可香了。沈清石到房間裏看了看孩子,又出來,到客廳和楊子欣一起看電視。
“這怎麽弄的啊?他打你啊?”楊子欣憤憤不平地叫起來。以前蔣自成雖然混,但從來沒打過她。楊子欣真覺得這人無藥可救了,說:“你什麽時候離婚啊?你看,你現在有了那麽好的工作,長相也不差,怎麽還和那麽一個過日子,你不嫌寒碜,不嫌惡心啊……”
“我和他說了。”沈清石打斷她例行的喋喋不休,“和他說要離了。不過,他不讓。”
楊子欣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離了好啊。他不讓?那就分居,請律師。”
“再說吧。”沈清石有點累,和楊子欣說了後就到浴室洗澡去了。
楊子欣百無聊賴地在客廳看電視,過了會兒,沈清石來了電話。她拿起來看看,是個陌生電話,又看看浴室緊閉的門,料想沈清石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就替她接了。
“誰?”她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我找沈清石沈小姐。請問你是……”
楊子欣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我是她朋友。她在洗澡呢,要不你一會兒打來?”
“算了,不用了。”對方挂了電話。
楊子欣覺得莫名其妙,等沈清石出來,把這事和她說了。沈清石一邊擦頭發,一邊看手機——居然是謝從洲打來的。
她發覺的時候,已經拿着手機到陽臺上去了。又有些後悔,這是幹什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不過也沒有回去,就在陽臺上回撥了回去。
電話響了兩聲,被人接起。
謝從洲說:“請問是沈清石小姐嗎?”
“謝先生,是我。請問,有什麽事嗎?”
他的聲音明顯放松了,甚至還開了個玩笑:“沒有我不能找你嗎?”
沈清石被噎了一下。他這話說不出哪裏不對,但就是讓她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在那沉默了很久,直到謝從洲主動問她“怎麽了”。
沈清石說沒什麽。
謝從洲明顯很擔心她,但還是斟酌着,問了些關于她家裏的事情。沈清石猶豫了一下,還是和他說了。他聽後明顯默了半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和我說。”
“謝謝。”
沈清石出去後,看到趴在牆面上偷聽的楊子欣,無奈地搖頭:“你到底是怎樣啊?多大年紀了,還幹這種事?”
“這婚還沒離呢,就有英俊的上司送上門了。”
沈清石懶得和她說話,自己出去了。
楊子欣不鬧了,追上去,拉着她坐到沙發裏:“說真的,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清石?”
“不取笑我了?”沈清石側頭看看她,一本正經地說,“不鬧了?”
楊子欣多少有些尴尬,點點頭。
沈清石說:“走一步是一步吧。”
“……”
經過兩天的考慮,沈清石還是決定先在外面租一個地方,帶着孩子住在公司附近,總是不太方便。而且,蔣亮最近的病情似乎有惡化的趨勢,她憂心忡忡。
楊子欣幫着她想辦法,兩天後就說找到了房子。沈清石過去一看,居然高檔的住宅小區,足有100多平米,但是價格卻很便宜。她覺得有些不妥,楊子欣卻說,主人要出國,主要是找個人幫他看房子,價格就不是那麽在意了。
沈清石将信将疑,冷着臉又質問她,究竟是誰?
楊子欣多少有些尴尬,只好明說了,是謝從洲。
沈清石詫異之餘,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幾天,她都心事重重,想着這件事,這天終于決定去找謝從洲。她到頂樓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一個人都沒有。
辦公室的門敞開着。
她想擡手敲門,卻發現門虛掩着,裏面傳來說話聲。沈清石站在那裏,退也不好,這麽等着也覺得不妥。
裏面人的聲音忽然尖利起來,她聽着有些耳熟,悄悄往裏面探了探頭,來人居然是楚嘉琳。
“謝從洲,你究竟是什麽意思?”楚嘉琳把手機甩到他桌子上,“她老公打了杜峰,我讓黃警官關着他,這過了才多久,你就出門放了他。你讓我面子往哪兒擺?”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不能釋懷嗎?嘉琳,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何必這麽咄咄逼人?”謝從洲輕哂一聲,拍上手裏的文件。今日他戴着一副無邊框眼睛,此刻摘下來,擱在手邊,聲音還是那麽平緩,并沒有被楚嘉琳的怒氣影響分毫,“你仗着的,也是楚家的勢。楚伯伯是位高權重,但是你在外面這麽惹是生非,他真的毫不在意嗎?嘉琳,有時候,要有點自知之明。你不是嘉越,也不是楚家航。”
楚嘉琳的臉色狠狠一白,被他戳到了痛處。
楚嘉越和楚家航才是楚定山嫡親的兒子,而她,說白了就是個拖油瓶,是跟着程玲來混吃混喝的。這是楚嘉琳心裏的一根刺,但是楚定山平時對她不錯,她一直都是以楚家小公主自居的,也從來沒人這麽當着她的面點出,絲毫不給她面子。
她氣得眼睛都紅了,隐隐有哭的趨勢。
張口就是:“你就是喜歡那個賤人,是不是?她都結婚了,你還喜歡她?那你知不知道,她和嘉越也有一腿?”
謝從洲皺着眉:“你不要胡亂往她身上潑髒水。”
“你覺得我诋毀她?你這麽喜歡她怎麽不去查一查,當初她就是在二中教書的,勾引自己的學生,然後被學校開除了!楚伯伯當時可是氣壞了,馬上讓她滾了出去。誰知道這麽多年,她還是沒有吸取教訓,到處賣弄風騷。謝從洲,你早晚栽在她身上,你信不信?”
“出去。”
“謝從洲!”
“門在那兒,請你出去。”
楚嘉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哭着奔了出去。謝從洲按了按太陽穴,疲憊的感覺還是沒有散去。
門有一次敲響了,他有些不耐地說:“有時候就交給jim處理。”
“……是我。”清石有些遲疑地開口。
謝從洲沒有想到是她,确實是驚訝了一番。他擡起頭來看她:“進來吧。”
沈清石也沒有扭捏。
隔着偌大的辦公桌,她在他對面坐下。只是,剛才那些話她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中,心裏有些疙瘩,有些別扭。
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她低頭醞釀了會兒。他也不催,翻開那份文件重新批改。安靜的辦公室裏,只有鋼筆在紙頁上“唰唰唰”的聲音。
沈清石在逆光裏看他,他也是難得的器宇軒昂,好相貌,安靜從容的側臉,給人安定的感覺。
“房子的事情,我來謝謝你。”
“為什麽說謝謝?”他翻了一頁,都沒有看她,依然埋頭在那份文件裏,聲音和批改的節奏差不多,從容不迫,“我們不是朋友嗎?”
“……”
“這只是舉手之勞。”他披完那份,笑了笑,“你不會專程過來,只和我說這個吧?外面那些人看到,又該說是非了。”
“對不起,給您造成困擾了……”
“沒有。”看到她微微翕張還沒合上的唇,他實在忍不住,莞爾,“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又不能怎麽樣。清者自清,你也不要那麽在意。”
“……”他的笑容仿佛別有深意,明明比自己小那麽多歲,沈清石卻覺得他能拿捏住自己的三寸,對于這個人,她沒有氣,他幫人也幫地恰到好處,于是,她只能說,“謝謝。”
“不要總是說謝謝。”他站起來,緩緩走到她面前,伸手仿佛要觸摸她的面頰。
沈清石連忙站起來,拖着那椅子後退了好幾步。
“別這樣。”謝從洲說,“別總是皺着眉,也別總對我說謝謝。”此後,他對剛才的事情只口不提,低頭整理桌上那堆東西。
沈清石複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