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感謝清明
“怎麽了?”她趕快伸手摸上額頭,卻是沒發燒。又伸手去拉風荷的胳膊,只見那胳膊似面條般垂軟無力,松松的垮着,她一放手,就啪嗒掉回床上了。風荷依舊迷着擡不起的眼皮哼哼唧唧,可惜昨日體力嚴重消耗過度,四肢肌肉經過一晚的休息,竟呈現出罷工症狀,她連勾動個手指頭都費力無比,更別提下床走路了。
“什麽?”曲蕙心把耳朵貼近她的嘴唇:“要什麽……哦哦……尿急了!”她一拍腦門,趕緊扶着她去小解。當然,此刻的曲風荷連說話都像蚊子細弱,讓她自己脫褲子簡直比登天還難,長這麽大又回到了襁褓時代,她的臉簡直丢淨了,幸好是自己的姐姐。
曲風荷整整在床上躺了五天,也安安靜靜了五天,縱然她內心如貓抓,也是枉然了。石朗每天都會來探視她,他奉命看守風荷七日,可風荷自己就整掉了五天,這讓他樂得輕松,每日前後轉悠幾圈就沒事了。
等到風荷終于恢複成正常人,外面一圍圈的士兵早就沒影了,單剩得石朗還在。風荷扶着廊柱走到自己挖坑的地方,沒想到那裏早就讓石朗差人填平了,還種了一圈兒海棠花。她欲哭無淚——真是一點念想都不給她留。
“周公子現在早就到了棽月了,你再追也無用,聽皇上的話,好好在家等他回來。”石朗語重心長。
風荷狀似認命的垂下腦袋,不出聲的順受神态。石朗以為她妥協了,便拜別曲蕙心,回宮複命去了。
“好了好了,皇上既然這麽有把握,你就耐心等着,不然到時候大姐陪你殺進宮找皇上要人,放寬心,他不會有事的。”曲蕙心也在石朗走後輕身安慰她。風荷依舊乖巧的點頭,靜靜坐着,仿佛真的認命了。
……
正月過完,楊柳早已嫩芽吐蕊,連牆頭的薔薇枝條都有出苞的跡象,塢裏的男人們都開始工作勞作,婦人們也三兩重聚了,依舊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八卦,原本的話頭子幾乎都是東頭曲家院子的那一圍威煞人的禦林軍,結果某天早上,趙二黑家扔出一個重磅消息:
趙繡珠突然高調宣布要嫁人了,而且,嫁的還是鳳琴溝李木匠的獨子。
在原本話題就不多的小村裏頓時翻起滔天巨浪:嫁人不稀奇,可一個被人退貨的二婚頭居然又嫁給原先退貨的人家,這就稀奇得不得了了。這次不是鄙視了,通通佩服趙繡珠手段了得。又有不相信的在那搖頭,嗤之以鼻,直說是騙人的。
風荷窩了這麽久,今日終于想走走,便從廚房拿了蓋碗準備去馄饨攤打份馄饨來吃。可走到趙家門口,發現居然像上次一樣又擠滿了人,看來真是個多事之地:“又出什麽事了?”
幾個婦人一回頭,看到了她,這次卻是人人都笑口顏開,小胖他娘擠過來告訴她:“繡珠這次真的要嫁啦!喏,還是上次那戶人家,啧啧,真不知用了什麽通天手段,李家竟然擡了這麽重的聘禮過來,聽說,嫁過去的話,比這些還要好捏!”周圍的婦人們連連附和。
李木匠這次正兒八經的請了本村一位宗族長輩,又請回了媒大姑,前兩個夥計擡着紅色三層禮匣,沉甸甸的,後有一夥計捧了四匹上好緞料,親自來風荷塢下聘了。此刻正坐在屋裏,和趙奶奶商談着成親事宜。媒大姑笑得魚尾紋都開了花,她原先以為這會是她事業上的污點,想不到起死回生了。趙奶奶哪裏還有心思做生意,喜得沖門外的風荷一招手:“自己舀,想吃多少都成!”竟是心情好到連馄饨都免費了。
卻見得趙繡珠将簾子一拔,走了出來,臉蛋紅潤,腳步婀娜,嗔怪的沖趙奶奶道:“您這小本生意不容易,幾個銅板也是辛苦賺出來的,哪能說不要就不要,您自己沒關系,我可舍不得您累了半宿卻便宜了別人。”說着就走了出來,接過風荷的銀子給她下馄饨,耳朵卻注意着屋內的動靜。
果然,那李木匠拍着腿頗為高興,連誇她是會持家過日子的人,又懂事又體恤老人。趙繡珠嘴兒一抿,自然的擡起頭迎上衆婦羨慕的目光,立刻就有婦人開始誇她起來,而後接連跟着有婦人開口,趙繡珠笑得越發動人起來。
風荷接過馄饨的時候覺得趙繡珠的動作過于謹慎,擡眼一看,原來她欠身小心翼翼的,貌似生怕碰着了桌子角,隔着老遠就支着手遞給自己了。心裏一動,看向她的小腹。趙繡珠收完了錢,穩穩的轉身回屋了,風荷心裏一個想法呼之欲出,只是此事跟自己無關,她才懶得八卦呢,端了碗就回家了。
回家跟曲蕙心一唠叨,曲蕙心連連搖頭:“世風日下,這等做法都想得出來。”可聯想到自己成親三載肚皮卻連個影都沒有,臉色便暗淡了下來,又想到過年時在這裏時說的話,心裏簡直一團亂麻五味陳雜,卻又不便與風荷講說,只得憋在心裏。
風荷覺得自己這招麻痹敵人是對的,起先石朗還三五不時的帶人過來晃悠,想是得了傅元谌的指示過來盯着她的,而後一連好幾天都沒甚異常,便以為她真的死了心,改成十天半月來一次了,風荷便尋了個石朗無論如何都不會來的日子——清明,打了包袱。留給曲蕙心一封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信,在淩晨雞叫時分,離開了家。
清明時節,大晉全部官員都需在皇帝的帶領下去宗祠祭拜,儀式隆重,沒個大半天是弄不完的。風荷腳步不停的一路向西奔去,路上碰見了趕車的,只說自己是去下一個鎮子或村子祭祖的,有搭便搭,沒得搭便繼續用腿。
只是沒料到今日寒食,所有的吃食鋪子盡是些冷玩意兒,她出來得小心,一點吃食都沒備,只得臨時買了幾個冷馍馍塞進包袱裏,又把之前偷偷用狼皮縫制的水囊花一個銅板灌滿了涼水。
傅元谌到了傍晚才接到曲蕙心的消息——因清明祭祖儀式隆重,曲蕙心費了老大勁才在完畢之時聯系上石朗,等到了傅元谌耳朵裏,天色微暗,風荷已經不知走到哪裏了。
“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她近日都乖順得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傅元谌身上的祭服都來不及換,怒聲質問石朗。
“她……這……”石朗頗為懊惱:“障眼法,被騙了,屬下這就去追。”
“都走了大半日了,你到哪裏去追?”曲蕙心氣得跺腳:“這丫頭心計不得了,先是裝乖巧糊弄我們,哪知打得這等鬼主意。哎呀,我說她怎麽昨晚跟我說今兒個要睡懶覺,要我別吵她,原來是計劃的這一出……”
“都別吵!”傅元谌振臂一揮,叉着腰轉了兩個圈,着石朗道:“立刻休書一封,差影衛馬不停蹄的送去棽月,同時一隊影衛喬裝改扮,沿路打探,務必保證風荷的安全。”是他大意了,就該讓石朗每日都蹲點的,一不留神,這丫頭就溜了,在大晉境內還好,萬一出了大晉,縱然他手臂再長,也擋不住棽月如今的混亂帶來的那些意外之事。
不同于宮中的亂紛紛,風荷此時夜宿在一戶鄉鎮農家院落裏,安撫自己一天的疲憊。她沒有走官道,而是走的官道附近的小路,時不時回頭注意有沒有人追上來,偶爾搭下車。就這樣,一天下來居然還行了百十裏地,怕離官道近了會被發現,她又繞了老遠找的這戶農家,遠遠觀察了老長時間,确定這家是良民後才敢住進來。
這家只有一個婦人和半大小子,丈夫早年間去世了,婦人靠紡織和漿洗供兒子讀書,見得有人上門求宿,又舍得給銀子,自然是歡喜的。雖疑惑她是個姑娘,但也沒有多問,替她備好吃食,又燒了熱水,風荷這才睡了個好覺。
早上天剛亮,風荷就起來了,洗漱後吃了早餐,又讓婦人賣了兩套兒子的長衫鞋子給自己,連同昨晚的住宿費,一共給了五兩銀子,婦人笑得眼都眯起了。
“若是有人問起你可曾留女子住宿,還煩你替我遮掩一二。”風荷又遞了一兩銀子的封口費,婦人受寵若驚,連連點頭:“姑娘放心去,我曉得的。”替她将水囊灌滿水,又包了一包早上新蒸的甜炊餅,把家裏年前腌的臘肉切了半塊蒸了,細細切了薄片,用油紙包好,一起擱到她的包袱裏。
風荷将頭發束成男兒髻,換上少年的衫子,登了青靴。又因她從周夢鶴離開起就沒修過眉,是以現如今兩道英眉長挑入鬓,稱得雙目如星,炯炯有神,端得變成一個俊俏少年郎。
這等保護色一穿戴,她膽子也大了起來,一路盡量搭車走官道,在下一個天黑前趕到了一個大鎮。只是傅元谌派出的人早已到達,命士兵在門口設卡查詢,她心下慌亂,便溜下馬車先躲到城外樹林裏想辦法,不期然,在林中竟碰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