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各懷心事
烨城的街道寬敞平順,往來的寶馬雕車駛得穩穩當當。馬車內,莫憂看看身旁端坐着與她作陪的畫竹,心裏卻颠簸了起來。
她們此行的目的是,司邑青。
話說莫憂自從得知她在烨城不受過多束縛時,的确高興了幾日。
那幾日裏,她也出去玩兒過一回,可畫竹硬要随身跟着她,她怎麽可能玩兒盡興,還不如不出去呢。
而過後,她又犯難了。因為,總共過去三個月了,司邑青愣是一回都沒來看過她。原先莫憂還不緊不慢,想任其自然的等司邑青主動找上她,畢竟他若想了解南杏更多,找她可是不二選擇。可司邑青實在是出乎她意料的沉得住氣,莫憂妥協了,不再矜持了,于是,她要親自去找司邑青。
幾乎與世隔絕般的生活令莫憂苦惱不堪,她對烨城近來發生的好些事都不知道。
她苦惱之餘又想起反正司邑青都沒有禁令她出門,那麽定不會介意她探聽探聽烨城近來發生了哪些趣事,于是坦然問畫竹:“近來,烨城就沒發生什麽大事?”
“大事?”畫竹吃驚地瞧了瞧她,大抵是驚訝于她竟也會對人間俗事來了興趣。
垂目思索了一番,畫竹回答道:“這個月越殷頻頻在邊關駐軍巡視,雖說沒有越境滋擾百姓,但聽人說越殷是有意挑釁,朝中也正在商議對策呢。”
莫憂翻轉着眼珠子,哦了一聲,她要問的又不是這個。
“還有呢?”
畫竹搖搖頭,莫憂不禁心頭有些堵得慌。難道一點可能和南杏有關的消息都沒有麽?
忽然畫竹聲音一震,吓她一跳:“還有,還有!”
莫憂全神貫注地盯着她,生怕聽露了一個字。
“就是啊,前幾天皇上新納了妃子,封號蝶妃。都說這蝶妃啊,舞姿似蝶蹁跹,皇上寵愛得不得了呢。”
莫憂一言不發的仔細聽着,畫竹見莫憂聽得這樣入神,更是可勁兒地說起來。說這蝶妃身姿輕盈,體态曼妙,在謙王的生辰宴上舞姬豔壓群芳,一舞傾城。恰巧那時皇上剛治愈了頑疾,也去了謙王府,只一眼就入了迷魂陣。皇後極力勸阻,說不過是花街柳巷的舞姬,可皇上還是執意要把她帶進宮中,想必定今後定會引得後宮妃子諸多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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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莫憂有一些失神,她雖早料到南杏會朝着宇文琨的後宮邁進這步,但她沒想到的是,南杏竟然這麽快就已經受封。
莫憂十分不解,南杏這樣似乎太過心急了,以她以往的性子,思慮頗多,斷是不會在短短一個月裏就……又或者她其實早就有所準備,或許是在來烨城時,或許是在逸州時,又或許更早。
想到南杏對她的隐瞞,莫憂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心頭一陣揪得慌。南杏太讓她驚訝,太讓她不解。在送她離開烨城前,除了周旋于達官貴人的銀兩和宇文謹冉一行人之間的時候,南杏和她幾乎都在一起,南杏什麽時候練的舞她不知道,她更不知道,南杏竟能一舞傾城!
畫竹見她出神地凝望着腳尖,便停了下來疑惑地看着她,待莫憂回過神來擡起頭時,正對上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精銳與揣度。
那一刻莫憂想說,這才像司邑青安排的侍女。
大概是察覺到些許失禮,畫竹向莫憂歉意地一笑。莫憂心知畫竹對自己的身份也好奇,可她苦于有口難言,只好無奈地回以一笑。
她不怪畫竹想靠自己提高地位,畢竟誰都想過好日子,既然做了奴婢,當然也希望自己的主子争氣一些。更何況,有些時候,畫竹對她的确是出自真心的關懷。
最後,二人尴尬地相視而笑,畫竹先一步打破馬車裏的沉默,故作氣憤地道:“莫憂小姐,你又是這樣,每次在畫竹答話時走神,留畫竹一人自說自話!”
莫憂頓時被逗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然後往畫竹身邊靠近了一些,“好啦好啦,下次不會了。”
畫竹本就是奴婢,豈敢和主子置氣,再說她也不過是佯裝生氣,見莫憂如此讨好面子上也繃不住了,蕩開笑容。
莫憂還欲說話,剛張嘴,就聽到馬車外喧鬧的聲音,馬車猛地停了下來。
她好奇地伸了伸脖子問:“前面這麽了?”說着微微探了半個腦袋到簾外,想要看個清楚,雖說南杏已經在宮中,但她也還是怕被認識的瞧見,所以瞅了幾眼又馬上縮了回來,只是微掀着簾子透過那一道細縫向外看。
畫竹見她這樣小心的模樣,猜到她應是被人看見,但也不便多問。如此善解人意更令莫憂心生感激。
畫竹向窗邊挪近,示意自己來一看究竟,最後索性到馬車外拉了路人詢問,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後她回來向莫憂解釋道:“皇上派兵前往邊界駐守,聽說這次武狀元郎也主動請纓,皇上便允今日他随程将軍出行,隊伍就在前面。唉,不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莫憂知道她擔心戰事起,于是安慰道:“不會的,若真要開戰,越殷也不會像這樣等着我們派兵去防守了。況且,皇上只是派兵卒駐守,還遣了一個連行軍經驗都沒有的狀元郎從旁,應該只是想要震懾一下越殷那些狂徒,提醒他們芸姜才是三國之首。所以啊你放心,這一時半會兒是打不起來的,就算要開戰,怎麽也得先耗上個三五年。”
畫竹回頭無奈地搖頭,嘟着嘴嗔道:“莫憂小姐,您可真會安慰人。”
莫憂嘿嘿幹笑幾聲,怪自己亂說話,忙解釋說:“也可能會耗得更久啊,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了,反正遲早是會耗到那一天的,是吧?”畫竹嘆了口氣,替她講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
見自己怎麽說都不對,莫憂只得不好意思地閉上嘴,尋思着說點兒別的,又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正在這時,她又聽見畫竹撥開簾子一聲感嘆:“原來他就是狀元郎啊。不知道面具下的臉是有多駭人,都說他是鬼面人,可我這樣看他倒覺得是個美男子呢。”
莫憂怕人瞧見自己,可還是忍不住疑惑地順着畫竹的視線看去,遠遠的就認出那天在城門口見過的挺拔身影。
趙聞一身戎裝,和莫憂在城門下見到的那天比起來很不一樣。他沒有了那天的落寞,有的只是冷峻的氣焰,仿佛稍稍靠近就會被灼傷。
他臉上駭人的灼痕被一塊銀質面具遮住,眼中淩然的氣勢卻怎麽也掩蓋不住。莫憂想起前兩次見到他,第一次是驚慌無措,再次是落寞失意,現在又如此意氣風發,不禁感嘆此人還真是一次換個樣啊。
莫憂和畫竹靜靜地目送訓練有素士氣高昂的軍隊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而比起畫竹單純的欣賞與少女之心,莫憂對這個武狀元要更多一份好奇。那個叫趙聞的人,他也認識南杏。
趙聞,趙聞,莫憂在心中默念着,卻沒來由地感到這個名字極為熟悉,可又怎麽也回想不起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算了,莫憂拍拍腦門放棄搜腸刮肚的回想,決定還是先想想一會到了謙王府,見了司邑青該怎麽說話的好。。
給隊伍讓行過後,馬車繼續平穩地駛在大道上。就快到謙王府的時候,莫憂隐約聽到車外傳來一個男人拖沓而尖細的聲音。
“公~主~起~駕!”
公主?莫憂立刻全身緊繃起來。芸姜只有一位公主,也就是那晚她見過的雅玥公主。莫憂一直有些後悔自己當時只以為她和宇文謹冉家世顯赫,而沒有抓緊機會讨好一番。
如今莫憂看來,這位公主對司邑青還真是用情至深,本來沉靜斂澀的人兒,天嘉節那晚為他挑了交頸鴛鴦燈不說,這會兒竟還找上門了。莫憂搖搖頭,惋惜地嘆口氣,司邑青,你可真是害人不淺吶。
莫憂為宇文雅玥不值而嘆氣,畫竹卻會錯意,以為她是因為公主來了趟謙王府而傷心。畫竹朝莫憂靠攏了一些,用眼神以示安慰。莫憂無奈之下,只好硬憋着笑,又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深深地低下頭作難過模樣。
一直到公主的香辇行遠了,連随行的宮奴都看不見了,莫憂才命馬車在謙王府前停靠下來。方跳下馬車,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又有些緊張起來,其實到了謙王府門前,她也沒有把握司邑青一定會見她。
今日的天氣微涼,還刮着微風。莫憂本就為自己能親自找上司邑青而自我欽佩,加上清風拂面,更讓她覺得自己有那麽些風蕭蕭的英勇。
謙王府前,司邑青背手迎風而立,一身月白長袍襯得他身形修長,袍子下擺微微晃動,竟有些翩翩姿态。烏發束起,青灰色的發帶不似他的沉靜溫和,随風肆意飄飛,帶着狂亂的躁動。而他一如既往的溫謙如玉,眉宇間暗含期待,笑意朗若清風。
恢弘氣魄的府門前,他的身形欣長玉立,溫柔的目光落在前方剛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女子身上。
女子耳畔的青絲在微風中飄逸,絲絲撩人心弦。她毫無預料地對上他的凝視,嬌顏微微怔忪,随後驚訝褪去,漾開一個清麗的笑容。
可只一會兒,那懾人心魂的笑容便愈發招搖起來,就如刻意笑給誰看一般,滿是殷切的取悅。眉眼彎彎,眸中閃過精銳的光芒。
司邑青背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握拳,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波瀾,緩步朝前走去。
莫憂終于松下口氣,轉身讓畫竹在馬車中等她,然後走向司邑青。
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司邑青這是在等人,而等的人,就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