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再見端倪
“畫竹,你過來一下。”
畫竹正在後院歇涼,莫憂想找一件下人穿的衣裳,遠遠地在遠處倚在門邊朝她喊道。
“莫有小姐,站在那兒做什麽,快過來,來蕩秋千。”畫竹腳尖離地,坐在秋千上輕輕晃蕩。
莫憂畏畏縮縮地邁出一小步,又退回原地。不禁感慨,自己竟然被個侍女這樣對待,唉,本來就沒身份了,如今還沒地位,唉。
“快來啊。”畫竹催促。
莫憂将後院掃視一周,目光在院中一角稍作停頓,又立刻移開。她擺擺手,說沒什麽事,還是算了。然後留下畫竹在院中感到莫名其妙。
“诶,你!叫你呢!”莫憂叫住一個身形瘦小的門童,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他身量和自己差不多,于是把他叫到跟前,“你,脫衣服。”
門童哪裏遇過這種事,吓得連忙跪在地上直打哆嗦,還連連求莫憂放過他。
莫憂白眼一翻,真想上前送他一腳,“就讓你脫個衣服而已,我又不會把你怎麽着。”
轉念一想,莫憂感到自己的确太惡霸了,于是安慰了會受驚的門童,便威逼利誘地要他去取一套自己的衣物來。莫憂為找到适合改裝的衣裳而高興,而那小門童也松下口氣,為保住了貞潔而高興。
第二天,莫憂極為潇灑的一覺就睡到了日上四五杆,起床的時候已經快晌午了。畫竹見怪不怪的過來給她梳洗。
吃罷飯,飯後茶點莫憂顧不上也不關心,徑自回屋,換上了門童的衣裳。又對着鏡子照來照去,還是覺的不妥,于是在前院找了些細碎的幹土就往臉上抹,狠下心拉扯幾下才梳好的頭發。
畢竟是男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還是略寬松,有些邋遢。又經過這一番折騰,莫憂俨然已經是一副粗使丫環的模樣。
其實她想過女扮男裝,無奈細長平滑的頸項雖遮掩住了,但還是容易露餡兒。還有就是她怕扮男裝走在街上,一不小心被人當做富貴人家眷養的男伶。
什麽女扮男裝浪蕩天涯,都是戲子演的而已,戲臺子上演的就是演的,莫憂怕胡亂跟着學會惹更大的麻煩。
畫竹見了莫憂的裝扮先是沒認出來,認出來後愣是半晌沒說話,然後拖着她要讓她換回來。理由是,女兒家家的,這樣會吓着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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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憂死活不肯換回來,實在賴不過了也就不隐瞞自己的意圖:“畫竹,你就饒了我吧。我不能被別人認出來,可我又想出去玩兒,就是你們王爺也不會攔着我的。”
如此一說,畫竹只好妥協,由着她去。臨出門時,拉着莫憂盯了半晌,然後毅然在她鼻翼旁的臉上粘了一顆又黑又大的痦子!
“這樣子,準不會有人認得你的。”
莫憂會心一笑,轉身出門,揚長而去。
鬧市街邊,莫憂昂首闊步,得意至極。撞上一個曾經認識的客棧采買小厮,還被罵了一句“滾”也心裏喜滋滋的。
不過莫憂也明白,即使別人認不出她了,但能避開的,最好還是不要撞見。
她一邊在街邊逛悠着,一邊往趙府走去。趙府,趙聞的府邸。
畢竟趙聞還沒建立任何功勳,所以就算這宅子是是皇上禦賜,在莫憂眼裏也不過如此,不過比起一般的商賈員外的宅子,這裏也算是氣派了。
莫憂一連在趙府周圍不動聲色的轉悠了好幾圈,結果一直到她離開,那府門都是緊關着的。武狀元駐守在外,又得知其家中沒有親眷,莫憂對此倒不覺奇怪。
不過,府上總有家仆吧,家仆也要衣食住行吧,她就不信那門一直到趙聞回來都不開。今天見不到人,她就明天來。雖然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對這座主人都不在的府邸如此好奇。
明天再來吧,莫憂轉身往回走。她今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盡興的玩,多沾點人氣。
一路上,她哼着小調一蹦一跳,不時停下看看路邊攤販賣的小玩意兒。
可當剛她拿起一支珠釵時,攤主一把奪回:“姑娘,你還是去別處看看吧,我這兒一來都是上等貨,二來也沒有合适你的首飾。”
莫憂自知自己此時穿着邋遢,一看就是窮苦人家,又模樣醜陋,戴滿頭珠釵也遮不了醜,可光天化日竟被人名目張膽的瞧不起,她怎麽也要掙着一口氣。
“還怕我給不起錢?告訴你,本姑娘有的是銀子。這個不錯,”她随手拿了個玉镯子,“我就要這個了。”
說完,便将随身帶着的荷包拿出來遞給攤主,反正又不是她的錢,她花的一點兒也不心疼。
攤主見她出手如此闊綽,接過荷包只顧着數銀子。
她一邊走一邊将镯子放在陽光下仔細看,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劣質玉,正欲回去說理時,卻猝不及防猛撞上一人。
玉镯霎時脫手,磕在地上嘹亮的一聲後,碎成了幾段。莫憂鼓圓了眼睛,眼睜睜地看着其中一小段兒碎玉還在地上蹦了兩蹦!
她擡頭欲破口大罵,可見撞她之人不過是個小女孩兒。那小女孩只及她腰際,因為力氣小,此時已經被撞得摔倒在地。莫憂還沒罵,她就哇一聲嚎了起來。
周圍圍了幾個看熱鬧的人過來,紛紛指着莫憂不是。莫憂有些慌神,這是鬧市街頭,她怕遇着熟人。
莫憂可惜的看一眼地上的碎玉,拍拍女孩的肩膀好言相勸:“我不讓你賠就是了,別哭了。”
女孩停下哭聲抽泣了幾下,然後一嗓子嚎得更厲害了。
莫憂沉下臉來,只覺額頭突突地跳,從小到大哄過她的人少,她哄過的人更是沒有,不由得手足無措。她索性跪在地上,與女孩面對面,用命令的口吻斥道:“不許哭!”
她一身粗布衣裳邋裏邋遢,面色暗黃兇神惡煞,俨然潑婦樣。
“哇!”
結果自然是女孩哭得驚天動地,她在一旁看着衆人對她指指又點點,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也該跟着哭好博取同情。
正在她見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想尋個縫悄悄溜走時,女孩的家人才循着哭聲找來,将女孩帶走。臨走時,她拉住那個胖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碎玉。
那人立刻會意,賠了她好些銀子。
“真是對不起這位姑娘,小女出生窮鄉辟嶺,我剛把她接來烨城,她看什麽都只覺新鮮,一時走路不看路撞上了姑娘。謝某代小女向姑娘賠不是了。”
莫憂拜拜手,大方得體地原諒了這一對父女。眼前這個胖男人肥頭大耳的,她還以為是屠戶,可他有禮的樣子又些文人範兒。
看着漸漸走遠的那對父女,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父親還牽着女兒的手不停說教,莫憂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卻又不禁蹙眉。
然後她輕哼了聲,将頭一揚,大搖大擺地邁開步子。
她此次出門就是被“關”太久,想多沾沾人氣,待她人氣沾夠了的時候,也是她滿載而歸的時候。
回去的時候,畫竹一雙靈動的大眼瞪得死氣沉沉,莫憂把手中的荷包掂了掂,笑得嘿嘿嘿,“出去時銀兩沒帶夠,買了個玉镯子就花完了,所以我就找路人借了點兒。”
“借?偷就偷吧,又不是沒見過你偷東西。”
畫竹不屑的話讓莫憂一驚,她狐疑地問:“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偷東西的?”明明司邑青把她安置在這裏後她沒在畫竹面前動過手。
“就是和王……”畫竹忽地止住。
莫憂沒聽清,向前湊了湊,“你說什麽?”
就如說錯話一般,畫竹神色閃躲,馬上又換上笑臉:“哈哈,我就是猜你偷的,然後這麽一說,沒想到你自己承認了!”
莫憂得知自己被騙,連忙上前抓着畫竹将她一頓好打,畫竹卻是被打得樂呵呵的。
二人一直因為這事嬉鬧到了晚上,直到到了該睡的時辰,莫憂才放過畫竹。還不忘警告畫竹說,下次再這樣欺負她的話,她就要罰畫竹一天不許吃飯,而且還要看着她吃。
夜深了,莫憂也算奔波了一天,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白天看到趙府大門緊閉,卻怎麽也睡不着。
于是她幹脆一挺身,從床上坐起,來到梳妝臺前,拿出自己的青玉月牙梳,一邊梳頭
一邊盤算自己今後的打算。
倒不說她一定要弄清楚,但至少也要了解一下南杏和那個趙聞怎麽回事。
上次見司邑青時,他說南杏出過錢葬趙母,可南杏就算是接濟過幾個人,莫憂知道也定不是出于什麽好心,她們二人相依流蕩的這幾年裏,從來就不是愛行善積德的人。偶爾偷富濟貧也是因為她覺得這事有人感激又有人唾罵蠻好玩兒的,每次都是她硬拉上南杏,南杏還不一定每次都答應。
所以,替人出銀子葬母這種善事南杏不會瞞着她,況且趙聞還是如此特殊的人,那張臉簡直讓人過目不忘,又有能當武狀元的體魄和身手,南杏怎麽可能會在她面前只字不提。
所以要麽是南杏說謊,他們是不久前才認識的;要麽事南杏故意不告訴她,可為什麽不告訴她呢?莫憂想不通。
司邑青還說,南杏為了騙過宇文謹冉,隐瞞自己暗暗替他籠絡趙聞的意圖,對宇文謹冉說她來烨城尋親尋的就是趙聞,趙聞是她的表兄!而趙聞還真的乖乖地配合南杏的謊言,對人說南杏是他表妹!莫憂真想揪着那鬼面人的衣領叫嚣:表妹?!表你妹!南杏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是我,是我!
趙聞和南杏如此糾纏不清,莫憂覺得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了。忽然,一個奇怪的念頭讓她自己也是一驚,難不成趙聞考武狀元都和南杏有關?
莫憂搖搖腦袋,又拍拍額頭,覺得自己越想越遠了。
不多想其它,反正明天她還得去趙府門前守株待兔。
然後,除了趙聞,除了宇文謹冉,莫憂覺得她要應付的重頭戲其實是司邑青。
芸姜百姓都知道,司邑青的祖父司瑁玄乃開國功臣,當年同先皇一起逼得前朝昏君退位,後來先皇甍世,宇文琨即位,可惜司瑁玄的權勢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際,反倒被長年征戰留下的舊傷要了性命。
後來司邑青的父親,司傑安完全不及他父親絲毫骁勇,宇文琨追念司瑁玄的功績,就封他做了謙王,可他到死也沒為芸姜做過一件大事。莫憂聽聞司邑青的叔父飽讀詩書,品行端正,高風亮節,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英年早逝,才二十出頭就病死了。
後來司邑青襲了謙王王位,卻和他父親沒兩樣,就是個閑王。也就前年旱澇成災,他提了幾條良策,再加上早前家族功績,才在朝中不致于受人指點。這些都是莫憂出去逛集市時聽人說來的,而且更有不少傳言說,其實那幾條所謂良策,也不過是他府上門客想出來的,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什麽本事。
莫憂當然不會真這麽想,就算司邑青府上有高人,莫憂也相信,定高不過他。
除去她如今知道的,司邑青一定還煞費苦心做了不少事。遇到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莫憂自知還是謹言慎行的好。所以,先不要和他對着來。
而司邑青和南杏之間的事,更讓莫憂抓耳撓腮想不明白。南杏一開始接近司邑青定是有動機的,現在看動機就更複雜了。
雖然南杏從未在莫憂面前承認什麽,但莫憂又不傻,她知道南杏對宇文謹冉有種異樣的情愫。真正傻的是宇文謹冉,被南杏和司徒邑青騙得團團轉,而且還是為了替他奪皇位!莫憂就想不通了,這個宇文三哪兒好了!
也不對,宇文謹冉好歹是芸姜三皇子。縱看各國,人們都知道,羯嶺皇子個個跟草包似的,而越殷皇太年輕,暫無子嗣,卻有個病恹恹至今世人都不知到底病死了沒的皇弟。莫憂只得感慨,宇文謹冉做皇子能做到這樣,真的是很難得了。
況且莫憂聽說,太子宇文謹欣品行不端,貪戀美色,還偏愛老女人和醜女人,對女人的審美尚且如此,對國事的判斷能力就更不用提了。如此一來,芸姜除卻雅玥公主和早年夭折的二皇子,就只有年僅七歲的五皇子宇文謹茂有資格和宇文謹冉争。
可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指望他做什麽?
莫憂縮進被子,手腳撲騰幾下,不願再去想宇文氏的事兒,越想越覺心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