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之所起,莫名其妙

日子一天天過去,從莫憂來到這一方宅邸至今已有将近半年。這半年裏她感到和南杏的關聯越來越少,外出的熱情也消磨得所剩無幾,因為她出門也幹不了什麽,有用的就只有聽人閑聊些家事國事。

現在不要說烨城了,整個芸姜都還算太平。

期間唯一算大事的就是越殷在于芸姜交接之地駐兵,沒有任何征兆忽然與芸姜動兵起了争執,程炀将軍調兵失策還險些被困。

不過也多虧了這樣的契機,讓趙聞出盡了風頭。聽聞他悍勇無比,以身犯險率兵攻下邊境幾座城池,逼得越殷将士均退避不前。

宇文琨大悅,封他為大将軍,還在烨城為他另興宅邸,賜良田,賞萬金。該賞的賞完了,就是不召回他,還增派兵力駐守邊疆,大抵是怕越殷再次來犯。

而越殷也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沒了動靜。現在莫憂只要随便找個茶寮坐坐,就能聽到有人對趙聞歌功頌德,說越殷為什麽這般怯弱,那是因為怕了趙将軍。

可見,當初那個鬼面狀元郎早已成了芸姜的大英雄,莫憂每回聽人稱頌他,都要感慨一次南杏的眼光。

和越殷之事過去不久,宇文琨又賜婚,成全了司邑青和雅玥公主的婚事。那個老家夥,依莫憂看,他原本是想讓宇文雅玥嫁去越殷聯姻,後來兩國邦交突變,這才便宜了司邑青。

莫憂極少主動去找司邑青,他到來看過莫憂幾回,雖然也沒帶來任何莫憂覺得有用的消息。

沒有了先前的虛僞矯情,莫憂和他說起話來也越來越不在乎禮數,不高興時直接不理他。他脾性好,也不計較這些。

雖然莫憂極不情願去謙王府,但大婚那日,她還是決定悄悄去湊回熱鬧。畢竟那可是謙王和公主大婚,定有不少身份顯赫的人會去。宇文謹冉一定會去,那麽,

莫憂希望,南杏也會去。

大婚那日,烨城所有人都跟過天嘉節似的樂得找不着北,因為公主不用屈尊嫁去越殷,不少人覺得芸姜泱泱大國的顏面保住了。莫憂對此嗤之以鼻,顏面要來有何用,倒是苦了宇文雅玥,要嫁給司邑青這麽個小人。

那日,她不顧畫竹勸說,硬是悄悄溜去了謙王府。

畢竟是堂堂一國公主和謙王的婚宴,謙王府上今日不用想也定是賓客滿堂。她穿的花花綠綠,本打算混在表演助興的一群舞娘、戲子中溜進謙王府。可到了才發現,她總是把一切都想得太複雜,把事情都盤算得太精。

算得精有何用,都抵不過有個帶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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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陌生男子攔住她去路:“莫憂小姐,請随我來。”

莫憂戒備地盯了他半晌,終究還是沒動。

他面無表情地解釋:“王爺的意思。”

莫憂頓時明了,點點頭,跟在他身後佝着背作下人狀走進謙王府。他似乎專挑的小道走,因為除了一開始看到的賓客,一路上莫憂竟再沒遇上一個人。這更顯得二人之間安靜的有些過分。

本着話唠本質,莫憂問他:“你怎麽認識我?而且還一眼就把我從一群妖豔得跟八哥似的人裏認了出來。”

而且我既沒黑面又沒粘痦子,特征沒那麽明顯。

他為莫憂撥開末梢伸到眼前的柳枝,一言不發繼續走。

當莫憂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道:“在下十風,一直跟随王爺左右,所以見過莫憂小姐。”

“哦,原來是這樣啊。這麽說,你姓石?我叫你石公子好了。”莫憂看他衣着不像普通侍從,特意換上一副笑臉,人不都喜歡被人看得起嘛,那叫公子也不為過。

誰知他腳步不停,也沒回頭看她,聲音還是沒有情緒:“我不姓石,莫憂小姐叫我十風就行。”

莫憂見自讨沒趣,嗯一聲便不再說話。悄然跟在他身後,見其周身透露着冷靜卻不陰沉的氣息,身側佩一柄玄黃寶劍,莫憂想,他和司邑青身邊一般的侍從是不同的。

謙王府太大了,他們七繞八繞的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十風推來一扇門,終于回過頭來看了莫憂一眼,可就不說話。

莫憂方才讨好他吃癟,這會兒便賭氣地想,你不開口請我進去我還就不動了。于是她站在門外神色挑釁地站着。

十風依舊不說話,然後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竟然就這樣走了!

莫憂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地一跺腳,今天還真是遇上高手了,還是怪人一個!

這時候,她聽見屋裏有人在說話:“進來吧。”

是司邑青的聲音。

莫憂畏畏縮縮地踏進這間像是書房的屋子,轉身小心翼翼地關好門,一回頭就看見正主站在窗邊,一身大紅婚服穿在身上俊朗非凡,也難怪公主都輕易把芳心許給了他。

只是莫憂覺得,司邑青這樣看起來,有些,嗯……妖嬈?她搖頭,這麽說一個大男人好像不太合适。

司邑青此時正捏着一方錦帕,小心輕柔地擦拭着窗邊的一片蘭草葉子,好生悠閑。莫憂試探着走向他,不禁腹诽,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這怎麽搞得跟幽會似的!而且有人竟還這麽自在悠閑!

未走至他身旁,莫憂便停下腳步,決定還是讓他安心擦他的葉子。于是又轉而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以前來時,司邑青喝的是白毫銀針,今天這茶卻是丁香茶,正和她心意。她樂呵呵地一口飲盡,淡淡的丁香氣息萦繞唇齒間,感到些許滿足。

這時,司邑青終于停下來手中動作,笑問她:“你怎麽來了?”

莫憂一個白眼翻得自己頭暈,沒好氣的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要來。”

“可是,今天你的南杏沒在這兒。”他有些幸災樂禍,又似乎有些無奈,“她對我大婚可沒興趣。”

“那三皇子呢?”莫憂連忙問,心裏忍不出失落。

“他倒是來了,不過你喬裝一下還是可以去湊湊熱鬧,這種時候,是不會有人在意你的。況且我想,你也喜歡熱鬧。”

“哦,那就謝了。”主人家都允了,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司邑青握着一葉蘭草,指尖平緩滑過微微突起的脈絡,“你就不恭喜我?”

莫憂覺得他這話問得好生奇怪,“我上次不是早恭喜過了嗎?就娶個公主而已,你也用不着這麽得意吧,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在心裏還加了一句,而且還是因為剛巧運氣好,碰上越殷和芸姜邦交僵化才撿了這個便宜。

“是啊,這沒什麽,你要能嫁皇上,那才是了不起。”

莫憂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繼續喝她的丁香茶。

他終于放開那葉蘭草,回身看着莫憂滿意的笑着,又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想必你方才已經見過十風了,他以後就跟着你吧,省的你再沒頭沒腦的挨鞭子。”

這麽便宜的事,莫憂當然不要白不要。她深吸一口茶香,也懶得再質問什麽。她早就想到司邑青會派人跟蹤她,所以他知道她挨鞭子一事也就不足為奇了。而且照他的話看來,跟蹤的人一定就是十風。

司邑青走至莫憂身邊,莫憂随手給他倒了杯茶,他卻不碰,嘴角微微揚起:“我還以為你知道了會不高興。”

“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你也沒做過讓我高興的事兒!知道我挨了鞭子,你肯定還幸災樂禍吧!”莫憂不耐煩地開始對主人下驅逐令,“你還是快去應付外面的賓客和你的美嬌妻吧。”

司邑青似還想說什麽,可最後莫憂只聽見他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便轉身出了房門。有那麽一瞬,莫憂覺得他的背影有些惆悵。今天這樣的日子南杏都沒來,他惆悵也是應該的。

司邑青走後,莫憂自個兒吃了幾塊桌上的茶點,然後想出去逛逛謙王府,卻透過門上镂空處的薄紗發現一個身影。看仔細了才認出,正是司邑青安排給她的那個十風嘛。莫憂看屋外豔陽高照,屋內清涼異常,于是,決定讓他在門外多等一會兒。

她圍着書桌邊上轉悠,順手翻翻桌上的書,又搗鼓幾下硯臺,覺得挺好玩的。玩夠了硯臺,她又轉身,一眼就瞧見了身後的龐然大物——書閣。

她不禁咋舌,司徒邑青的書實在太多了,但大多都是些禮義卷軸,還有少部分的轶事雜談,她翻看了幾下覺得煞是無趣。暗暗猜想,司邑青定和南杏一樣,把其它的都藏起來了!

正這樣想着,她就看見旁邊放着兩個旗木匣子,其中一個還上了鎖。

莫憂拿過那個沒有上鎖的匣子,掂一下,好輕啊。也不顧主人家不在,随手就将其打開。

“咦?”莫憂一見裏面放着的東西,頓覺眼熟。

那旗木匣子裏只放着一樣東西,一盞鴛鴦燈。

燈壁上繪着一對交頸鴛鴦,莫憂想起來,這是天嘉節那晚雅兒,不,是雅玥公主的燈。再看看上面字跡娟秀的題詞,果然,正是南杏給她解釋過的日啊月,蒲絮青山什麽的。

此時莫憂簡直對司邑青是又嘲笑又欽佩又同情,看他這麽有心思,偏偏南杏就是不正眼瞧他。

莫憂把第一個匣子小心放回原處,拿過另一個上了鎖的旗木匣,又開始好奇這裏面裝的是什麽。

她撥弄幾下鎖頭,“切”了一聲,這種東西也能難住她?

莫憂利索地取下頭上的簪子,原以為三兩下就能打開的鎖卻令她頗費神。

終于,她的發簪都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的時候,鎖終于打開了。她撫了撫散在耳旁的幾縷散發,覺得這鎖比一般的鎖要難開許多。

匣子裏,另一盞鴛鴦燈靜靜地躺着。

莫憂拿起來看,發現那是南杏的燈。

淺紫色的燈罩上,一雙鸾鳳展翅和鳴,看了讓人不由心生歡喜。

想到南杏和司邑青的種種,又想到今日是司邑青大婚,莫憂嘆口氣,将燈放回旗木匣中。她發自內心地同情起司邑青來,他也算可憐了,因為要娶公主,所以才把對南杏的感情連同這燈一起鎖起來吧。

莫憂也不想再嘲笑司邑青什麽了,輕輕低拉過匣蓋,想要關上匣子,也算幫他一把吧。

等等,那是什麽?

莫憂正欲掩上蓋子時,卻發現一絲異樣。

她用力地将半掩的匣蓋猛地掀開,急躁地拿起那盞燈仔細的看。

雙手略微顫抖,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而就在燈壁上,就在鸾鳳雙飛的角落裏,那不起眼的字跡就這樣躍入她眼中,讓她的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慌亂,而那慌亂,更像是驚懼。

她看清楚了。

淺紫羅紗罩子的一角,随意勾勒着所謂的題詞,而那題詞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那是她的名字——莫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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