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避之不及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多能讓女嫖妓。

可沒錢怎麽辦,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跑!

莫憂從青樓沖出來一路狂奔,身後被樓中女子拔得衣衫不整面紅耳赤的阿良風一般從她身旁略過,逃得比她這個主犯還快。他們身後,老鸨叉腰,敦厚的身材渾圓而有魄力,指揮着幾個莽壯漢子:“這年頭什麽人都有!女人逛窯子,還不帶點兒墊手的!給我追!追回來老娘非扒了她衣裳接客不可!”

阿良已經跑過了一段路,聽見莫憂在身後阿良哥,阿良叔,阿良祖宗地叫喚,立刻又折回,抄起莫憂扛在肩上便施展輕功逃離了這煙花柳巷是非地。

他們一直逃,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門前,估摸着不會被追上了才敢停下來。

阿良意欲将肩上的人摔地上,她便已經伶俐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讓阿良為錯失報複她的如此良機而抑郁許久。

莫憂落地蹦跶幾下,然後義氣地拍拍阿良,示意他進小酒館先歇着。

阿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跟着莫憂落座,悶着不吭一聲。

莫憂自知理虧,也不敢再打趣他方才一見女人眼睛都不知放哪兒的羞澀。阿良本名尹兆良,是楚朝文安排在她身邊的侍從,本意是保護她,可她圖一時好玩逛青樓,卻忘了帶夠銀子,阿良身上值錢的都賠給老鸨了也不夠,以至于他們落得這般狼狽。

小厮都将清酒小菜端上桌了,阿良才驚覺到一件事:“你還有銀兩?”

莫憂将一顆花生米準确無誤地抛進嘴裏,指了指鄰座和他們一起進酒館人:“不是,我找他‘借’的,不然我沒怎麽付這一桌酒菜的錢啊。再說了,我要還有銀子剛才也不致那麽慘。”

阿良不可思議地看着莫憂,想不明白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喂,下次我去玩兒會記得帶夠銀子的,反正你們大将軍銀子多的是。順便還可以帶你去見見那個叫……叫什麽來着?”莫憂撓着額頭思索。

“昀倩。”阿良沉默許久冷不丁冒出兩個字,見莫憂一臉啧啧啧我就知道的表情,才察覺自己被騙,頓時羞紅了臉。

“不要害羞嘛。”莫憂貼心地為他胡亂夾了大一筷子菜,“我看那麽多女人圍着你時,她不是還意圖替你解圍,以後你就多去看她,看着看着指不定哪天她就願意跟你走了。”

“莫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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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便是了。”

“莫憂小姐,身為女子,今後還是少去青樓的好。”阿良說完埋頭,臉更紅了。

一桌子菜看得莫憂原本胃口大開,可這句話讓她失了胃口。楚朝文就是這樣見着她便叨念着說女子該習得琴棋書畫,該精于女工。莫憂不敢駁斥他,她隐約明白楚朝文是想讓她像楚钰伶一樣知書達理,雅态芳思。這既是因為他對楚钰伶的想念,也是真心以父兄的心情為她着想。

可不喜歡的莫憂依舊不喜歡,不會因為有親人強迫就勉強接受。她可以為了探察南杏而悄悄翻遍她房中的典籍,卻沒辦法定下心來哪怕是背首雅賦。好在楚朝文知道她脾性難改,也未把她約束得太死。

阿良死死盯着自己碗裏莫憂夾的菜,謹慎地觀察莫憂的每一個動作。

莫憂感嘆着真是好心沒好報,往嘴裏滿滿塞了一筷子,含糊不清地道:“看你草木皆兵的樣子。吃吧,這回飯菜裏什麽都沒放。只要你別一天到晚跟我太緊又讨人嫌,我不覺得你煩自然就不會下藥甩開你啦。”

阿良試着嘗了一點,轉而又勸莫憂還是回将軍府用飯。

莫憂将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眼睛盯着酒館外路過的一輛馬車不放,嘴裏的飯菜還沒咽完便開始掏銀子:“掌櫃,結賬。”

阿良剛以為她是聽了自己的勸要回将軍府,就見她扔了銀子給掌櫃後奔了出去。他只能一臉苦大仇深地跟在她身後,而她跟着那輛馬車。

最後,那輛珠玉穹頂的華麗馬車停了下來,停在了一處不乏富麗堂皇卻又有清雅別致的地方。

阿良擡頭看那牌匾,見那上面揮灑洋溢着三個字。月滿樓。

莫憂讓阿良在外候着,阿良不願。馬車中走出一位華服貴公子,阿良跟在楚朝文身邊已有些時日,所以一眼便認出他,然後答應了莫憂的要求決定侯在月滿樓外。莫憂略感驚訝,在她眼裏,阿良迂腐老實,可他的變通和對事情的權衡讓莫憂總是對他刮目。

撇開了跟班,莫憂歡歡喜喜一蹦一跳地向華服公子走去,一邊打着招呼:“好久不見,真巧啊。”

其實心裏嘀咕的是,還好小酒館離月滿樓不遠,不然可得走死我。

宇文謹冉正欲走進月滿樓,聽到莫憂的聲音回頭:“是你啊。南杏早說你回烨城了,我還想着找一日邀你來樓裏一聚呢。”

莫憂往樓中張望了一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正好餓了。”

“今天?”宇文謹冉猶豫了會,又點點頭,“好,那就今天吧。”

在走出跨進月滿樓的最後一步時,莫憂有片刻遲疑。她見過霖姐豪爽不拘小節的樣子,也知她不把宇文謹冉放在眼裏,可莫憂還見過她對司邑青謙恭有禮的模樣,那時候莫憂未察覺不妥,可如今想來,莫憂只能感嘆司邑青不是一般人。

即使楚朝文和南杏得知他的所作所為,心中再惱再恨,可威脅警告後依舊不能舍棄他這個盟友。

霖姐正和幾位客人談笑風生,莫憂走進樓中時,她渾身連笑着的眼角都定住。莫憂将頭發潇灑一甩,跟着宇文謹冉款款走上二樓,其間瞥見埋首賬冊千百年不擡頭的杜月麟震驚地看着她,然後悄悄譴了一人離開。

莫憂疾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宇文謹冉,說自己餓得慌,叫他快些讓人上菜。

她今日跟着宇文謹冉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打探他和南杏之間的事,越快越好,以免一會兒遇上趕來的司邑青。

不過莫憂沒遇到司邑青,倒是先遇上了太子。

她抹一把額頭的虛汗,低聲向宇文謹冉抱怨:“你可沒說還約了其他人。”

宇文謹冉不但不知悔改,還指責她的不是:“莫憂,還不快向太子行禮。”

莫憂這才想起行禮一事,可太子已經先她一步作揖,一雙迷離的桃花眼散發着比女子還迷人的風情,他直說得遇趙大将軍如花似玉的妹妹,幸會,幸會。眼神還不忘色迷迷地在莫憂身上游移。

見太子這模樣,應是全然不記得司邑青大婚之日他們見過一面,莫憂終于放下心來。

佳肴山珍不多久就上了一桌,莫憂多次想開口和宇文謹冉說起南杏,可一見他身旁眼神挑逗的太子,就只好将到口的話咽回肚裏。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宇文謹冉有別的打算,他明知太子要來卻還邀她到樓中一聚,難不成還要撮合她和太子?

想到這裏,莫憂覺得自己被楚朝文和南杏逼得想象力越來越豐富了。

太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莫憂,修長白皙的食指順着他鮮紅潤澤的嘴唇勾勒出妖嬈的弧度,莫憂強忍住想吐的沖動,咽了咽口水對他回以溫婉一笑。

“你我也有大半年未見了吧,快說說你在外游玩的怎麽樣。”宇文謹冉替她斟上一杯酒,莫憂發誓,他是故意裝作沒看見太子對她輕薄的眼神。若不是有楚朝文和南杏護着,知道他不敢亂來,莫憂都要懷疑這酒是不是有問題了。

“唉,我游了大半個芸姜回來才發現,外面一點兒也不好玩兒。”莫憂将杯中酒仰頭飲盡,極其認真地回答,“芸姜之大,可哪裏也比不上烨城,所以,我又回來了。”

語畢,宇文謹冉蹙眉不語,太子纖指死死握着酒杯,骨節泛白。

莫憂嘴角微不可見地揚起,繼而掩嘴呵呵輕笑出聲,滿含歉意地問:“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神色立刻恢複如常,談笑自如。

在将軍府住了這些時日,又和這麽多人打了交道,莫憂怎會不知芸姜堂堂太子和三皇子之間,以及皇後和容妃之間的明争暗鬥,可見了今日這番場景,她還是不得不佩服皇家子弟,一個個比戲子還能裝!

言談甚歡之際,莫憂不經意說起:“想不到,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一樣,也喜歡到這樓中坐坐呢。”

“我是第一次來,不過三弟告訴我,這裏別有一番,”太子不懷好意地頓了頓,“風景。”

莫憂轉身望了望窗邊一株清淡的君子蘭,并未發現其他風景。

直到和宇文謹冉一起将紫潇姑娘送上太子馬車,她才明白何謂風景。不是窗邊不谙世事的花草,也不是太子暧昧挑逗的自己,而是月滿樓姿色最佳的姑娘。一桌珍馐就莫憂動了幾筷子,然後一刻鐘沒到的功夫,太子就抱得美人要離去了。

不過紫潇似乎不情願跟太子這樣淫逸猥瑣的人走,所以莫憂為了幫她,本着助人為樂的善意,偷偷送了她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防身不得起碼還能用來自行了斷,她真是太善良了。

送走了攬着美人一臉淫笑的太子,莫憂故作驚訝地問宇文謹冉:“敢問三殿下,月滿樓何時也做這種勾當了?”

“那要看客人是誰了。況且霖姐這樣事事算精的人,怎麽會虧了自己。”

莫憂順着他的眼神看去,霖姐正在杜月麟身旁,滿意的翻着賬簿,清算進賬。

“太子嫖女人,還要你給錢啊。怎麽不讓……”她本想說怎麽不讓司邑青出面,可一個忽閃而過的念頭讓她一驚。

宇文謹冉不知道月滿樓和司邑青的關系。

遠處,一輛華蓋馬車露露疾馳過來,莫憂認得,那是司邑青的馬車,杜月麟的通報果然及時。她忽地覺得宇文謹冉怪可憐的,不但不知道南杏想讓他死,還不知這月滿樓和司邑青有那麽些關系,而且照樓主都這麽給面子的情況看來,可能這樓是他的,也可能樓主是他的。總之司邑青瞞了宇文謹冉太多事情,從南杏之事到她從未離開烨城一事,宇文謹冉都被蒙在鼓裏。

司邑青對他,并不是全意扶持。

“莫憂?”宇文謹冉晃了晃失神的莫憂。

莫憂也顧不了許多,尤其是司邑青已經快到了的這時:“殿下,我們算聚過了,也算你賬上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話剛說完,阿良已經向他們這邊走來。

“趙将軍也護你太緊了,竟還派人一直跟着你。”宇文謹冉提起楚朝文的語氣帶着某些莫憂聽不懂的情緒。

眼見司邑青的馬車越來越近了,莫憂随意應了一聲便要離開,宇文謹冉無奈地拉住她,語氣正經得似乎是在警告敵人:“莫憂,你這麽聰明,應該明白為什麽我和太子有約卻不讓你回避吧?怎麽了,這麽急着離開,害怕了?懷想山水田園的生活了?”

莫憂掙開他,懶得解釋自己更本沒出過烨城,更無所謂山水田園,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

可宇文謹冉就是不依不饒:“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一個趙聞已經夠我煩的了,如今你還要來牽絆她。你們兄妹二人阻止我和她在一起到底想要幹什麽?”

莫憂怒了,聲音高亢得有點罵人的意味:“宇文三你給我聽好了!南杏與你之間的隔閡不是因為趙聞,更不是因為我!今日我來,就是想問你和南杏之間到底怎麽回事,可你自己都不清楚,憑什麽怪到我頭上!”

宇文謹冉聞言怔住,愣在了原地。

莫憂憤憤瞪他一眼,便拽着阿良逃似的奔入人來人往的街市。

她的身後,月滿樓前,馬車還未挺穩錦簾便被一把掀起。霖姐和杜月麟出門迎上疾步而來的司邑青,颔首低語。

司邑青面色不露哀喜,只是凝望着遠處快要沒入人群的小小身影,視線久久不願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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