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出戰
楚朝文領兵出晗陽城時走得很冷清,至少莫憂這樣覺得,甚至還不如上次和殷爵炎兄弟兩出去狩獵熱鬧。
依舊戰甲加身,依舊平定邊疆,有阿良和軍隊跟在他身後,可是場面依舊冷清。就像哪個無名小卒随軍出征,晗陽百姓大多不放在心上,可沒人能怪他們只關心英雄的淺薄,因為即使楚朝文是英雄,也不是他們心中的英雄。
這是那個可能會為家國失掉性命卻無人問津的無名小卒的悲哀,也是曾攻下越殷三座城池的楚朝文的悲哀。
昔日戰功赫赫的芸姜大将軍,如今成了越殷的武将,芸姜人不恥,越殷人也不願接受,使得他急需一個契機在越殷站住腳。羯嶺甘願淪為芸姜附屬,又為向芸姜表忠誠,公然在三國之交挑釁越殷。這就是契機。
莫憂送行時,想起曾經烨城百姓夾道相迎的熱鬧,再看看自己腫得連鞋都穿不上腳,覺得這樣給楚朝文送行實在太凄涼了。
錦瑟不在,除了阿良的妻子,只有殷爵炎陪她前來送行,城中圍上的百姓大多也是為得見天顏,多不在意這是要送誰和送去哪裏,或是他們都知道所以更不願在意。
為了讓此次送行變得有意義些,莫憂躊躇良久,叫住馬上欲揚缰繩的人:“楚朝文!”
楚朝文緊着缰繩愕然回頭,莫憂覺得她就是繡了一副完整的百鳥朝凰圖也換不來他那樣的震驚,就連阿良也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莫憂佯裝咳嗽幾下,支支吾吾突然忘了自己想說什麽,思索一番才想起,自己其實沒想說什麽,就是想叫楚朝文一聲而已。
一旦叫出口,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争取同意,“我是不是不該叫你名字,那我叫……哥哥,可以嗎?”
楚朝文下馬,欣喜地走至莫憂跟前,等了許久的那聲稱呼終于聽到了,他卻顫微着不知說什麽好。擡眼感激地看向殷爵炎,殷爵炎默默點頭。他知道,莫憂的心結慢慢在解開了。
可他這一眼讓莫憂不高興了,為了讓楚朝文和錦瑟少擔心,尤其是少擔心她會放不下司邑青,她老實乖巧地答應留在宮中,可他這感激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莫名其妙之餘越想越氣,她也不顧剛才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煽情氣氛:“你還走不走?”
楚朝文也立刻被帶出情緒,頓時不悅:“看看你,大呼小叫的,哪裏像個姑娘家!”
見又要引來一套女子該溫雅含蓄,秀外慧中的說辭,莫憂心中煩躁,悶哼一聲硬把他要說的話憋了回去。楚朝文見已經再無可能調教好她,搖頭道:“罷了,我不求你知書達理,可你都這麽大的人了,也該懂得如何照顧好自己了。動不動就瘸腳,還破相,你以為自己是天仙所以不怕多條口子麽,傷了臉也沒一點擔心的樣子。”
莫憂這才想起除了腳踝臉上還有傷,不過錦瑟已讓白芷進宮陪她,白芷的醫術她見識過,所以毫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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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就皮囊上一道刮痕而已,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別也帶着道口子回來耍威風。”
楚朝文氣惱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話其實是在關心他,着實無奈。阿良也在旁等候多時,轉身正欲上馬,又被莫憂叫住:“喂,嗯……哥……等你回來,我有好東西要給你。”
“什麽?”懷疑的眼神。
一直在旁沒怎麽說話的殷爵炎上前,拍拍莫憂肩膀對他說:“你回來就知道了,我們等你好消息。”
楚朝文回以一個放心的笑,利落翻上馬背,目光堅定看向遠方,帶着隊伍漸漸遠去。
莫憂許久才收回凝視,想問殷爵炎為什麽錦瑟沒來,又想起如今錦瑟已是殷爵修的未婚妻,殷爵炎定是站在自己弟弟那邊,只好作罷。
回宮的時候,莫憂再次享受了一把出宮時宮仆綿延相随的排場,新鮮之餘更覺得楚朝文走得冷清,不由輕嘆出聲。
殷爵炎眉心微皺,語間疼惜:“莫憂,何時起,你也會唉聲嘆氣了。”
莫憂斜睨他一眼,“不用你管。”
殷爵炎不惱,拉過她的手攤開,在她手心慎重地放上一件物什。
莫憂疑惑地拿過一看,竟是早前被他一怒之下丢進火堆的龍涎珠。銀繩上綁着的珠子幽藍透亮,沒有裂紋,絲毫看不出受過火刑,繩頭也較以前多了個緊致華麗的藻井結,整體比以前更好看了。她很為難,她真的很喜歡這珠子,可不代表她喜歡這珠子的主人。
“這回爵修不在,你不要就扔掉,我下次自然就沒機會再給你了。”殷爵炎冷冷道。
這麽貴重的東西,誰舍得丢掉,莫憂權衡許久,把龍涎珠收起來:“多謝皇上賞賜,我哥哥定會全力為皇上效力。”
就當這是為了楚朝文而賞的吧。
殷爵炎目光森然,還是拿她沒辦法。
莫憂住的地方叫央桓殿,回了央桓殿後,她才想起自己都重傷成這樣了,錦瑟派了白芷來就了事,還沒來看過她,心中不由責怪起殷爵修來。
錦瑟如今住在他府上,他又看我百般不順眼,定是他不讓錦瑟來看我。說不定錦瑟沒去送行也是因為他!
她正咬牙切齒咒念着殷爵修,一個小宮女端着駝蹄羹急急走來,眼看已經近了卻一個趔趄摔在自己面前,羹湯撒了一地。
宮女臉色霎時慘白,跪在自己腳邊不住磕頭,邊磕邊求饒:“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她本想嘗嘗皇家貴族才能享用的膳食,結果到了眼前還是沒嘗到,心中不快是難免的。可見宮女沒繁多大錯還吓成這幅德行,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待人太不親切,讓人以為她專門以折磨人為樂。
莫憂讓宮女站起來說話,宮女不敢。她不耐煩了,感嘆有些人還真不能與其好好說話。
“還不快站起來!”她厲聲斥道。
宮女顫巍巍站起來,眼中又泛起淚光。
她沒轍了,便懶得管這是不是要哭的前兆:“摔了就摔了吧,讓人再做就是。不過我倒想知道,這偷懶乃人之常情,可你去了這麽久,是常情還是看我好欺負故意的?”
宮女雙腿打閃又要跪下,莫憂硬是瞪着她讓她不敢跪。
然後,她就哭了。
“莫憂小姐,奴婢不是故意也沒有偷懶,只是回來時遇着申妃娘娘和錦瑟公主,耽擱了。求莫憂小姐擾了奴婢吧!”
莫憂立馬來了精神:“你遇到她們了?發生什麽事了?”
聽到莫憂保證如實說了就不追究,宮女才放下心來:“是奴婢不小心撞上錦瑟公主,端着的駝蹄羹汁濃滾燙,全潑到了申妃娘娘頭上,錦瑟公主又替奴婢說情所以才耽擱了。後來奴婢只好讓人重做了端來,這才去了這麽久。”
惡人終于有惡報,莫憂高興地撐着桌沿站起來,單腳原地跳幾步:“快來人,快來扶我,我要去看看申妃怎麽了。”
一直不說話的白芷站在原地,沒有要扶她的意思。
周圍的一幹宮女上前扶住她,豈料她剛被人攙扶着沒走幾步,就遇上殷爵炎。扶着她的宮女動作之快,連忙收回攙扶的手齊刷刷地給殷爵炎跪下行禮。可憐莫憂左右搖擺不定,最後往地上倒去。
她沒倒下,而且閉着眼也知道扶她的人是誰。
不敢說話,不敢動,兩人靠的太近,讓莫憂想起他發怒的那晚,更不敢輕舉妄動。
殷爵炎扶莫憂坐下,然後讓出一條道。莫憂順着看去,就看到了——
“南……錦瑟!”
錦瑟原是輕笑着看殷爵炎和莫憂,聽到莫憂這樣叫她,滿目震驚,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未來得及收起。在她身後,跟着同樣震驚的殷爵修,較之錦瑟,他還有種難以言說的怪異神情。
莫憂更加窘迫,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或許是想打破僵住的局面,殷爵修向她走來,看着的卻是殷爵炎:“皇兄。”
殷爵炎颔首示意。
若是這兩兄弟要卿卿我我,莫憂就是爬也要給他們騰出地兒!但可恨之處在于,殷爵修走近時,還牽着錦瑟的手,牽着錦瑟的手!
莫憂死死盯着殷爵修同錦瑟交握的手,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些。而殷爵修不甘示弱地狠瞪回來,瞪得莫憂一氣之下就想罵人。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錦瑟纖細的指尖輕輕掐住殷爵修的手掌。殷爵修轉頭正對上她那雙似能看透人心的幽瞳,心中湧上一股慌亂與憤怒,冷哼一聲便撇開錦瑟拂袖而去。
殷爵炎見狀暗暗慶幸沒有吵起,然後追着殷爵修去了。
殷爵炎和殷爵修走後,莫憂支開所有宮女,白芷也識趣走開,只剩她和錦瑟兩人。
“錦瑟。”莫憂又叫了一遍,“其實我早該這樣叫了,可真的不習慣!”
錦瑟嘆口氣,倏爾又笑起來,卻不說話。
為了趕緊驅散尴尬的氛圍,莫憂說起另一個人,“你也太狠了吧,那湯多燙,你就潑申妃頭上去啦?雖然刮花我的臉的确可惡,但她也是因為以為我是宮女嘛,給她點教訓意思意思就好。”
錦瑟冷笑,“你以為她真會不知道你是誰?她不過是懂得善用‘不知者無罪’這話而已。”
莫憂頓悟,楚朝文的聲明誰人不知,申妃只是裝不知道來毀自己的容,至于為什麽,就只有殷爵炎這個原因了。莫憂不得不承認自己修煉不夠到家。可她的臉又沒什麽看頭,至少比起錦瑟來說,差太遠,毀不毀容其實她也不是太在意的。
見錦瑟此時面露喜色,似乎想起什麽高興事兒,莫憂不解:“你那是什麽表情?”
錦瑟反而更高興了:“殷爵炎大抵也知道她是有意為之,所以那個女人哭天喊地,他也沒說我不是。”她高興得笑出聲,轉而又正色對莫憂道,“你應該仔細發現他的好,我相信他會好好待你的,不比司邑青差。”
“誰都可以比那個混蛋好!”
莫憂心知自己太激動,只好轉而輕聲細語:“知道了,我會聽你和哥哥的話。司邑青那個混蛋我早就沒放在心上了。”
“哥哥?”錦瑟一愣,眸光閃動,“莫憂,去送他了?”
“嗯。”莫憂想直接開口問錦瑟她和楚朝文之間的事,想了想還是婉轉地開口,“你和殷爵修……”
錦瑟明白不解釋清楚莫憂不會罷休,“這是越殷和孜晖的聯姻,蕭志嚴以替越殷盡心盡力為條件要我們成親,而孜晖舊勢也需借越殷之力與芸姜抗衡。而朝文,”她略作停頓,“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不過一起對付宇文氏而已。如今宇文琨死了,他的仇報了,可芸姜還在,我的仇還在,所以我必須和爵修在一起。你明白嗎?”
莫憂無言以對,頹然地點點頭。
原來你們計劃好了所有,到頭來只有我一人焦躁不安。
她感到有些疲憊,輕嘆口氣感慨:“難怪殷爵修總看我不順眼,原來在他眼中,只有像你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們越殷皇室。我是一輩子也達不到你這境界了。”
錦瑟笑而不語,眉眼間卻有着不易察覺的若有所思。
“不過我也在改進了。我打算親好生繡個香囊等趙……等哥哥回來時送給他,你看怎麽樣?”
說起香囊,本該是男女間信物一般的東西,無奈莫憂見錦瑟竭力和楚朝文拉開距離,而她除了香囊也沒能耐繡別的。
“好。”錦瑟替她捋開撥在額前的一縷頭發,小心輕柔,“他一定會喜歡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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