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死
“二十七年前冥教教主納春修偶然救回一苗族女子帶回教中,女子傷好便央求留下,說願伺候其夫人報答救命之恩。不想此女卻是愛慕上了冥教教主,但因教主與夫人感情甚好,她屢次設計引誘失敗卻并不肯甘心。此女心狠手辣在外以冥教之名惹事殺人招來江湖人士圍剿冥教,此時正當教主夫人有孕待産納春修無暇他顧。被圍剿之時已來不及應對,只能讓管家暗地帶走夫人逃跑自己則留下來應敵死戰。這位苗族女子名為墨鸫,當日她唆使自己兩姐妹的夫家圍攻冥教自己卻去追殺納春修的夫人。她趕到時教主夫人已經生産完正是虛弱之時,沒想到此女竟殺了剛生産完的孕婦和穩婆,随行管家不好貿然進入等他發現不對闖進去時只看見夫人已死,而一旁的嬰兒胸口□□的皮膚隐有蠕動,蠱蟲已入心髒!這個孩子從此整整二十七年日日受血蠱桎梏,親人全死。”一長段故事娓娓道來仿佛他只是從某個陌生人口中聽聞的,如今只當作奇聞異事告訴別人,而他并不曾參與其中。但華燈知道這說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他竟也是第一次聽說,當下只覺心中疼惜難忍不由自主的就去抓納冬涼的手。也不是為了安慰畢竟這麽久的事已經非他所能平息,只是心中慌亂讓他想靠着眼前背對自己的人近些,怕他于此地感覺孤單。
納冬涼無視衆人吃驚存疑的表情,問:“各位來評評理那苗族女子該不該殺?”
豈止她該死,當日的幫兇更是難辭其咎。當下已有知道陸擎天夫人名諱的人開始竊竊議論此事,有幾位當年參與過的年長者也莫不臉紅尴尬,若當初以為的正義之師真是由一個歹毒的小女子所設計的,他們豈不是被人當槍使善惡不分了嗎?
坐在椅子上的墨鹂突然感覺如坐針氈,她自然知道大姐寧為玉碎的激烈性子,可也沒想到對方下手如此狠辣決絕。她虛弱的對着納冬涼招手道:“你走過來,我看看。”
華燈當即攔了一下,被納冬涼安撫性的捏了捏手,然後他緩步走到墨鹂跟前站定。對方捏住他的手腕時也未反抗,只輕蔑的瞥了她一眼。
墨鹂在搭上脈搏的那一瞬就知道對方沒有撒謊,此人确實是身中血蠱已久,私心來說她是偏袒姐姐的,可如今樁樁件件道來證明了墨鸫的惡行,再發難也自知有愧。
“當年大姐處理完魔教教主夫人便趕來圍剿現場,卻發現納春修已戰死,之後我便沒再看見她。只聽二姐說見過一次,只是哪兒還有當年木秀于林的風姿,整個人已如朽木般仿若衰老幾十年。之後便得知她回到老家不到半月就去了,怎麽死的卻是不得而知。如今看來卻是她自己尋的死了。”墨鹂此話說的甚是巧妙,直接用魔教稱呼便是讓大家覺得即使是誤會了,可對方畢竟是魔教中人死不足惜。又說墨鸫以身殉情,讓人覺得她用情至深讓人同情。
“只要有雄蠱你即使受人牽制,但也性命無虞,幾十年也是可活的。”她倒是知道有解蠱之法,但這麽個厲害的人恨着自己終究讓人寝食難安,所以不願将此法告知。
納冬涼退回華燈身前,嗤笑道:“你們不愧為姐妹,歹毒之心倒是十足十的像。”華燈正疑惑地想着他為何如此說,便聽他繼續開口:“我已得到血蠱大法此書,你當你二姐一家因何被殺?”
當年助纣為虐是其一,為了此書乃其二。墨鸫死前将書交給了墨莺,讓她以命相護,不可以交給任何人的,也不知她算沒算到自己妹妹真的是以命相護了。
江湖上議論紛紛的陌家滅門慘案不是因為風華劍,只因為一本書一段往事,如今終于真相大白,只是原先高呼要為武林除害為陌家報仇的人卻大多偃旗息鼓了。唯有幾個與陌風華私交甚好的,尚不能罷休。
武當大弟子李子青站出來說:“當年之事我卻是未參與的,但陌兄與我私交甚篤,我卻不能輕易放過你。即使他有錯,他的親人家仆總有無辜之人,你何苦幹淨殺絕?”圍剿之事他當日并未參與所以如今可以問心無愧,說起來湊巧,只因那時掌門派他另有事做才耽擱了這事,如今看來卻是幫了他險些造成大錯。
納冬涼以不欲與之争論了,這些自诩為正道人士的都是些厚此薄彼之人,一向用着雙重标準:“那你且告訴我,冥教上下千百口人命又有多少無辜之人?”即使難免有幾個惡徒,但小到灑掃廚娘又有多少被牽連致死之人?
聽此,李子青卻不說了,冥教無辜之人再多與他并無聯系,但陌奈何卻是他的小侄,陌家衆人不說認全也都混了個臉熟,難免感情上就有偏頗。
“你有何要求說出來,合情合理我們便允了。”李子青此語一出大家都接連附和,反正是不可能放此人回去的,難保對方哪天就找回來報殺親之仇再攪得江湖風起雲湧。
華燈聽及此時已是滿腔的怒火壓不下去,“原先我當自己滿手髒污是世上最十惡不赦之人,如今看來比之在座的各位卻是惡也惡的光明磊落多了。”敵衆我寡,他們人數上壓倒性優勢,這麽多張嘴,就是說理也弱了三分。而納冬涼身邊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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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些年華燈怎麽想的納冬涼豈會不知,他心有不願卻不得不遵從命令,他不明白只是立場不同為何就要論及生死。至如今他卻是懂了,有些事大概是非做不可,因為你存一絲善心,對方卻不想放過你。
“我今日即來了,便已做好了準備。當年之事也該有個了結。”納冬涼看了一眼華燈,這個從小看到大的人,自己于他亦師亦兄,相處久了甚至有些習慣都像了個十足十。“不管我今日如何,你們不能傷他,讓他走!”
李子青無法做主便看向陸擎天,看對方點了下頭:“今日之事由你我來做了結吧,與他人無關。無論是何結果,此事到此為止。”
聽完陸擎天的保證納冬涼回身看着華燈,附到其耳邊淺淺的問:“我當初一見面就騙你,可會恨我?”說話的時候聲音有微不可查的顫抖,他在緊張。
華燈知道他說的是當初被下雌蠱之後那句,沒有納冬涼他就會死,這句話牽制華燈這麽多年。但其實:“如果沒你,世上本沒有華燈。”他可能還是個小乞丐,也許被餓死被打死,當然也可能會自力更生過上好的生活。但他不可能是華燈,沒有納冬涼,世界上就不會再有華燈這個人了。
聽完這話納冬涼瞬間就鎮定下來,他看了眼華燈手上被鮮血浸紅的紗布明顯地皺了眉,傷口剛才粗略包紮了一下得及時醫治,要不然這只手怕是要廢了。
“你到邊上站着”納冬涼簡短的囑咐了一句。
華燈習慣性的聽從命令走到了角落去,也是不想影響到他,決鬥時任何一點意外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衆人也未免傷及無辜都空出來地方,他們走到寬敞些的院子裏站定都沒先動手。陸擎天一派的氣定神閑,納冬涼卻是極力壓制住喉頭的腥甜想要速戰速決,但是先出手容易露出破綻。他取了血蠱大法之後就斷了飲血,為的就是三日後的換血做準備。他已有一月沒碰過血液了,如今身體是很虛弱的,只憑着深厚的內力勉強支撐。
華燈站在門邊靜靜地看着院中的納冬涼,他不知道對方正在為解蠱做準備,只是覺得他比之上次分別時要虛弱的多。這時一直默默盯着他的陸非樓走了過來,用清冷的嗓音小聲說:“你如今連我們家也不放過了。”
華燈無奈的一笑,說不上誰不放過誰,不過是大家都放不下前塵舊怨罷了。“我無意為難。”
看着他嘴邊那抹笑意陸非樓更氣憤了,他怎麽還覺得自己很無辜嗎?“華燈,若我父親今日出事,我定不會放過你!”
她這話說的,場上比武拼命的不是他,但陸非樓卻把所有過錯都推給了他。他收斂笑意搖了搖頭,本不想再理會,卻還是不由自主說了一句:“納冬涼不會死。”
與其說是告訴陸非樓,卻不說是他給自己的一個信念,他從沒想過納冬涼會出事,在華燈心裏納冬涼那麽強大鎮定,從沒為什麽事為難過,從沒為誰慌亂過。大概只有自己能讓那個人無奈的皺皺眉頭,卻依然在他運籌帷幄之中。
陸非樓因為她這句話氣的身子發抖,對方本無心激怒,只是在她看來納冬涼不死,不就是說陸擎天一定會死嗎?她壓抑地聲音都有些破碎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今日能不能活着從這裏走出去!”
突然,人群中傳出驚呼之聲,原來是納冬涼先動了!手上使的是般若禪掌似虛似實打的游刃有餘,腳下行的是如影随形腿進退有餘。有些人按捺不住激動已經開始跟身邊之人點評:“到底是年輕人,還是太沖動啊。你看陸大俠那叫一個鎮定!”
也有看懂了門道的解釋着:“這人居然使的是少林武功!”而且已經運用的爐火純青了。
衆人尚來不及細究,那邊陸擎天已經開始動了,一招月移花影險險避開了對方的攻擊。納冬涼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接着一招□□化影繞到了陸擎天身後,用寂滅抓沖着對方肩膀抓去。陸擎天迅速使出浪子回頭然後提縱術身形往上一拔,出其不意反而讓對方脫了手,只堪堪撕破一片外衣。
陸非樓看父親一直在防守根本無暇進攻,便着了急。她功力尚淺看不清場上形勢,其實雖然陸擎天一直在躲避對方招式但他保存着體力分析着敵方漏洞完全在可應付範圍內。
“父親!接刀!”陸非樓拔出他常用佩劍抛了出去!要說陸擎天拳法固然精妙,但其實他舉世聞名的是刀法。他看納冬涼手無寸鐵本沒想用兵器,可如今陸非樓将刀扔給了他,他便也接住了。
大家沒想到的是,納冬涼本應趁着對方分神繼續進攻,不讓他的刀法使出來。可他卻改攻為守,用大挪移身法急退十數米站定。陸擎天也是沒想到會如此,不過手上的刀式已經迅速反應過來攻了過去。
納冬涼本沒想退,只是突然之間心口的疼痛難忍讓他不得不稍緩行動給自己調整的時機,如此一來便失了先機。
衆人都疑惑不解的時候,只有華燈看出來了他的隐忍不适,卻無從插手只能暗自揪心。
按說刀比劍重,用刀的人重的是力度,可陸擎天卻把一把刀使得如劍一般輕巧敏捷,竟是以速度為重。納冬涼只能以逍遙游勉強躲避,饒是如此身上也被刀鋒帶出幾道傷口。陸擎天舉刀迎面砍下,直沖他的頸側而去。這一擊若不能避開便是神仙也難救了。在衆人以為此番已成定局,納冬涼斷不可再翻身之際,他突然側身用自己的肩膀迎了上去,右手從腰間抽出一物,閃動着黑色金屬的暗光,一招衆人從未見過的招法使出。萬物俱靜,一切已成定局。陸擎天的刀砍在了對方的頸側兩公分處深已入骨,卻并不致命。而納冬涼的劍卻纏住了對方的頸項瞬間割斷了他的咽喉,置之死地而後生,他贏了。
衆人這才看清納冬涼從腰間抽出的是一把軟劍,寬約三公分長有三尺,通體墨黑,在他一身黑衣勁裝的映襯下并不顯眼,正因為如此才讓陸擎天疏忽導致喪命。
華燈暗自舒了口氣,耳邊傳來陸非樓凄厲的呼聲,他卻無暇顧及,只定定的看着場中那個剛經歷完一場決鬥之後雲淡風輕地看着自己的人。趁着衆人被陸擎天吸引注意力的時候,華燈暗自靠近納冬涼。他不知道對方還能撐多久,也并不相信這些人會輕易放過他們。即使他們遵守諾言,也不保證陸非樓放的下他們兩條命。
他用口型對納冬涼無聲說了句:“快走”,然後一顆毒物彈砸在地上借此掩護。此物吸入會讓人身輕體軟,過一天就自動恢複。華燈沒打算全身而退,只想着先讓納冬涼離開再說。可沒想到突然一雙手有力的圈住了他的腰,被對方帶着猛然拔地而起躍出院外落在門口的馬背上。納冬涼斬斷拴在柱子上的牽繩,一踢馬腹駿馬狂奔而去。
納冬涼将缰繩交到華燈手裏,他最後一絲力氣散盡雙手無力的垂下,身子就往旁邊倒去。幸好華燈早有察覺,迅速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固定在自己腹部,心慌的喊着:“納冬涼!你給我醒着!”馬背颠簸,對方尚無一絲反應。他又威脅:“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回頭去跟他們拼命!”他減緩了奔馳的速度,猜想對方不可能棄置滿座賓客性命不管,江湖道義不顧的追過來。倒是納冬涼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他說的話,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噴在他頸邊的呼吸聲漸重。
“我帶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武俠類的 真耗費功夫。我得改改不寫大綱的缺點,經常把自己寫忘了,導致有時候前後矛盾,要不就寫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