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雲蘿

宣雲齊一驚,連忙叫了一聲,“跳車”,說着一躍便跳下了車。

駕車的男子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勒缰繩了,也連忙跳了車,只有車中的女子沒有來得及跳車,她只慌裏慌張的探出頭來,什麽都還沒做,車就撞到了樹上,四分五裂。

男人趕忙去将女人扶起來,好在沒受什麽傷,只是吓壞了,愣愣的坐在地上,男人拉了許久也沒拉起來,索性放了手站在一旁喘氣。

車毀了,宣雲齊沒得坐了,便該與二人分道揚镳了。宣雲齊道:“你們尚未将我送到降婁,這璎珞可以給你,衣服就作罷吧”

那女人一聽,立馬回過神,大聲吼道:“不行”刷的一下站了起來,跑到宣雲齊身邊,緊緊拽着宣雲齊的袖子,瞪着那雙不大的眼睛:“你必須給我”

男子也上來幫忙,拉着宣雲齊的手腕:“這裏離降婁城已經不遠了,你必須得給我們”

兩人一陣拉拉扯扯,已經将宣雲齊衣裳扯掉了一大半。宣雲齊渾身本就沒有力氣,壓根敵不過兩人。于是宣雲齊只得無奈的喊了一聲:“住手,我給你們”随即将外衣脫了扔給了兩人。然後在沒看兩人一眼,轉身便往馬路上而去。

兩人看着宣雲齊消瘦挺拔的背影,男子略有遲疑的問道:“這是個姑娘嗎?”

女子瞥了宣雲齊一眼,道:“管他呢”說完樂呵呵的準備将衣裳換上。“恩?”女子一皺眉,怎麽這麽緊?使勁一拉,肩膀各處便裂了。

宣雲齊走到馬路上,此處臨近京城,路上倒有許多行人,宣雲齊找了一個年邁的老伯,問道:“老伯,請問降婁離這有多遠啊?”

老伯看宣雲齊只穿着中衣,臉上又有血污,以為他是遭了賊,便好心的為他指路,“大路要遠些,走路的話明日才能到了。你往這邊這條小路去,不到兩個時辰便能到降婁城了”

不到兩個時辰?宣雲齊看了看天色,此時才剛巳時,今日他無論如何也要回到王府。宣雲齊心中又湧上來些鬥志,朝着老伯說的小路鬥志昂揚的走了去。

小路真是小路,盡是樹林,不過此路倒像是常有人走,因為林中都被踏出一條光生的小路了。

宣雲齊左右看了看,也沒看到有什麽不該出現的東西,就是一片單純的樹林,且樹也不茂盛,有陽光照進來,頗有些鳥語花香的美感。

路邊景致悅目,宣雲齊一直壓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一路看着景色慢慢往前走去。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宣雲齊看見路旁一棵樹上結了許多白色的小果子,宣雲齊自昨日吃了一包紅豆糕後,便在沒進過食,此時又是饑餓難耐,便走到樹邊,準備摘幾個果子吃,可那樹長得奇高,宣雲齊站在樹下壓根就摘不到。

一樹果子可望不可及更燒得他胃裏火急火燎的。宣雲齊懊惱不已,使勁踹着樹幹,頓時高處的枝桠大力的晃着。這一晃倒還真晃下來幾個果子。只是地上雜草叢生,果子一落下來就看不到了。

宣雲齊張大眼睛,使勁的找了找,終于在一蓬起的雜草上看到了一顆白色的果子。宣雲齊心下歡喜,連忙過去撿,一腳踩在雜草上,哪料下頭竟然是空的,宣雲齊沒有一點防備直愣愣的就摔了下去。

一路枝丫倒刺,當宣雲齊滾到實地上時,不僅衣裳挂破了好幾處,細細小小的劃痕臉上身上到處都是。

宣雲齊悶哼一聲,手撐着地勉強的站了起來。入目所見,當時就驚住了。

那是一片紫得純粹的雲蘿林,藤莖屈曲攀繞如雲之缭繞,

一眼望不到頭。此時花開得正盛,紫色的花枝傾斜而下,如奔流的瀑布。微風徐拂,無數花枝迎風而舞,像是天宮仙娥袅袅而來。紫色的花瓣将大地淺淺的鋪了一層,遠遠望去,好似進了一個全紫全花的世界。

宣雲齊心中狂喜,大笑出聲,當真是否極泰來。身上的疼痛也似全消了,稍作逗留之後,連忙順着滾下來的路爬了上去。

此地已離降婁不遠了,半個時辰後宣雲齊便到了降婁城門口。

宣雲齊停下來擡頭望着降婁城牆,才覺得有些喘不上來氣了,便靠在城牆根歇一歇。擡手準備擦擦汗,才發覺手中還捏着白色的野果,似有清香襲來。宣雲齊腹中饑餓難耐,只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就囫囵下肚了。

路有旁人經過,甩了個幾個銅板在地上,大聲笑道:“叫花子,爺今日高興,賞你兩個饅頭錢”

宣雲齊擡眸,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兀自轉身走了。

那人見宣雲齊的走遠了,彎腰将銅板撿了起來,嘟囔道:“爺好心好意讓你吃頓飽飯在上路,不識好人心”

宣雲齊不知是吃了果子還是心情激動的原因,他只覺得腳也不沉了,氣也不喘了,神清氣爽很是輕松。問了路後急急忙忙往王府而去。

跑了大約一刻鐘,終于看到了熟悉的王府大門。宣雲齊幾步跑到門口,就被王府的侍衛攔下了,“哪裏來的叫花子,趕緊滾”

宣雲齊站在門前,抹了抹臉,急忙說道:“我是宣鶴,我要見王爺”

侍衛嫌棄的看着宣雲齊,“快滾,你這個騙...”話未盡,就聽車輪壓地的聲音急速而來,片刻後龍司的馬車就停在了府門前。

龍司一掀車簾,就見一人眼眶鐵青,嘴唇烏黑,額上有一塊碗底大的疤,一看就是新傷的。衣衫褴褛不說,還只穿着中衣,白色的衣衫上染上了好些暗紅色,不知是血還是什麽。

宣雲齊一把拉住龍司的袖子,欣喜不已:“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帶你去”說罷翻身上馬,将小厮手中的馬鞭搶了過來,把小厮擠下了車,馬鞭揮下,大喝一聲“駕”,急急往郊外而去。

小厮踉跄幾步才站穩,看着絕塵而去的馬車,一陣茫然,竟然有人在門口将王爺劫走了?

門口的兩侍衛也面面相觑,不是說那人是冒充公主的騙子嗎?怎麽王爺又和她走了?

馬車很快也很颠,龍司望着駕車的宣雲齊心中也是不解,剛剛他說找到了,是什麽東西竟值得他如此狼狽也要跑回來?

宣雲齊覺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揮鞭的力氣越使越大,馬不堪疼痛也越跑越快,不到半刻鐘就到了宣雲齊剛剛下山的小路邊。宣雲齊跳下馬車,“快點,我們從這裏上去”

龍司心中雖疑,但腳下的動作卻沒慢,緊跟着宣雲齊上了山。他倒要看看宣雲齊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宣雲齊見龍司跟上來了,大步的往裏走去,半刻鐘後,就到了他早上踩空的那處雜草地,有一個大的空洞。

宣雲齊指着那洞,“從這裏下去就到了”說完,率先跳了下去。

龍司皺了皺眉,四處看了看,就是一個很偏僻的小林子,究竟有什麽特別的?也随即跟着宣雲齊跳了下去。

一陣清風拂過,萬千青紫色蝶形花冠随風飄動,燦若雲霞。仿若人間仙境。龍司的心一頓,走上前,望着宣雲齊,問道:“你就是為了這個回來的?”

燦爛的笑容綻開在一張烏青的臉上,格外滑稽,“對啊”宣雲齊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喜歡吧?”

有花瓣随風飄到了面具裏,拂得龍司的臉有些癢,他怔了片刻,擡手一取,面具就到了他的手裏。

臉上的花瓣順勢飄落,在空中打了個旋,落到了地上,與萬千花瓣混一起,在也分不出了。

宣雲齊望着龍司的臉,只覺得心如戰鼓雷鳴,按奈不住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兩管鼻血如注湧出,宣雲齊暈過去前一刻忍不住感慨,秀色不僅可餐,還可讓人醉。

“喂”龍司一把接住宣雲齊,才發覺他渾身灼熱得厲害,将他打橫抱起,連忙出了紫藤林,駕車回到了王府。

“快叫雲沙過來”龍司抱着宣雲齊回到了清雅院。

舒寧、舒雲、舒雨三人無精打采的在院中打掃,三人止不住的唉聲嘆氣,怎麽好好的王妃一轉眼就成了騙子了呢?聽到龍司的聲音,連忙擡起頭,第一次見沒戴面具的龍司都有些震驚,不過在見到龍司懷中抱着一個陌生人的時候,心中極度低落。各自行了禮後,又低頭掃着院子。

龍司将宣雲齊抱進卧房,對着院中低頭認真掃地的舒寧喊了一聲,“去給他找件衣裳來”

舒寧微微努了努嘴,這是哪裏來的女子,占了王妃的屋子不說還要霸占王妃的衣裳。低低的應了一聲,“是”才慢騰騰的去耳房找衣裳去了。

“王爺”雲沙與雲洵齊齊進來。雲洵正巧在三七院中跟着雲沙學配藥,接到路名的話,也一齊過來了。

兩人在看到龍司的臉時,皆是一怔,龍司自六年前戴上了面具,從未取下來過,今日出了何事竟然摘了面具。

龍司點點頭,“快給他看看”

雲洵看了看床上的宣雲齊,不禁皺眉,怎麽是他?

雲沙走近一看,這才發現竟然是宣雲齊,原本他見龍司這般着急他還以為是魯國公主傷到了。雲洵不是奉命将他扔出去了嗎,怎麽王爺又将他撿回來了?

雲沙心中雖疑惑,手上卻沒耽擱。見宣雲齊眼圈烏青,嘴唇泛黑,便知是中毒。一診脈,頓時眉頭一緊,仔細的為宣雲齊看過後,語帶嚴肅,“王爺,他..”雲沙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稱呼宣雲齊,頓了一下,才接着道:“誤食了玲珑果,又耽擱了好些時候,恐有性命之憂”

取衣裳回來的舒寧在門口聽到雲沙的話,內心毫無波瀾,只在心中嘆了一句,不是你的永遠也不是你的。慢慢的走進屋去,淡漠的說道:“王爺,衣裳取來了”說完,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這才看清竟是宣雲齊,登時大腦一片空白,衣裳一抛,三步當兩步趴到床邊,嗚咽哭喊道:“王妃”

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雲洵一跳,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舒寧,不禁感嘆道,離清編故事的能力真是厲害。

屋外的舒雨,舒雲兩人聽見舒寧的哭聲,也連忙将笤帚一甩,跑進屋中,三個丫鬟跪在宣雲齊床前哭成一片。

雲洵聽着三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默默在心中更正了他剛才的話,離清編故事的能力簡直無人能敵。

龍司沉着臉,朝三人冷言的喊了一聲,“夠了”

三人聞言連忙收了聲,可是舒寧卻還是止不住心中莫大的悲傷,嗚嗚咽咽的抹着淚。她們癡情的王妃就要死了....

低咽的哭聲吵得龍司心情更加煩躁,對着一旁的雲洵道:“拉出去”

“是”雲洵答了一聲,走到三人跟前,“走吧”

舒寧心中放心不下,但見龍司黑沉的臉,又有些害怕。便任由舒雲與舒雨将她拉出去了。

吵鬧之聲褪盡,屋中又恢複了安靜。龍司望着雙目緊閉的宣雲齊,問道:“何為玲珑果?”

雲沙道:“玲珑果又名七竅果,有劇毒,服用之後,精力大盛,渾身燥熱,七日後精氣耗盡,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龍司臉色更沉,道:“想辦法解毒”

“是”雲沙應了一聲,随即走到門口叫了聲,“風昱”

風昱從暗處跳出來,“雲沙公子”

雲沙道:“去将你昨日扔出去的大缸搬一個回來”

風昱眼角微抽,他這是命犯太歲啊。這九個大缸搬進來又連着搬出去,現在他的手還是酸的,現在竟然又要搬進來?

雲沙跟着風昱出了院子,回了三七院将解毒的藥全都擡到了清雅院,整整兩大箱子。

玲珑果是熱毒,要想解毒,就要先壓住不斷上升的體溫。風昱抓了藥讓舒寧三人去熬。見風昱回來了,又道:“去将水挑滿”

昨日風昱才将滿滿九大缸水哼哧哼哧的挑了出去,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今日又要挑進來?風昱再一次在心中吶喊:為什麽人人都要讓他做苦力?他明明是個暗衛。不過在看到龍司如刀的目光後,趕忙歡快的跑去挑水了。

舒寧知道這是為宣雲齊解毒用的,絲毫不敢大意,恨不得連眼睛都不眨,一直盯着藥爐。

一刻鐘後,風昱已經将水挑滿了,舒寧也将藥熬好了,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雲沙看了眼舒寧又看了眼風昱,也不知該叫誰,只模糊的說道:“去将他扶到水缸裏”

風昱站着沒動,他是個男的啊,這種事情輪不到他去做啊。

舒寧倒是一點猶豫也沒有,立馬就上前準備去扶宣雲齊。只是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就見龍司把人抱了起來,往院子而去。

雲沙将熬過的藥汁倒進水中,一下子就将澄澈的清水染黑了,頓時一股難聞的苦味四散開來。

龍司将宣雲齊放進水中,手指觸到水,很涼。問道:“要泡多久?”

雲沙道:“少則五天多則半月”

舒寧一聽就急了,在冷水裏泡這麽久,是個人都受不住啊,忍不住問道:“雲沙公子,王妃何時才能解毒啊?”

雲沙搖頭,面色沉重,“不清楚”

玲珑果是劇毒,誤食者能救回的不過十之一二,那也還得是搶救及時。宣雲齊不僅耽誤了時辰,且已有七竅流血之征兆了,已是命懸一線了。

見舒寧張嘴又要哭了,風昱連忙将她嘴捂住了,沒看到王爺的眼神已經銳得快殺死人了嗎?這時候哭不是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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