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紙鳶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龍司将車停了下來,跳下了車,“到了”

宣雲齊撩開車簾,彎腰從車廂中走了出來,也跳下了車。放眼望去,是一片平坦的山坡,地上是一片淺淺的草地,盛開着各色的小花,遠遠望去,好似一片彩色的地毯。

龍司走到車後,拿了一個紙鳶遞給宣雲齊,“清明時節,當放紙鳶”

宣雲齊收回視線,朝龍司看去,登時吓了一跳,這紙鳶也太醜了。

黑褐色的身體,背上有淺綠黃色斑點,特別是那嘴巴,簡直有如血盆大口,活像一只□□。只是雙側有鳍,宣雲齊才意識到這原來竟是一種魚?

不是宣雲齊以貌取鳶,只是他餓了,跑不起來了。此時子時已過,他連午飯還沒來得及吃就被龍司拉出來了。宣雲齊委婉的問道:“王爺,你吃過午飯了嗎?”

龍司沒說話,只是轉身去車上取了一個食盒出來,遞給宣雲齊。

宣雲齊接過來打開一看,青翠碧綠,艾葉草香,竟然是青團。左右也沒坐的地方,宣雲齊提着食盒坐到車轅上,揭了蓋子,撿了一個青團放入口中,糯韌綿軟,清香爽口,帶着艾草的清香之氣。一口便咬到內中的紅豆沙,不甜不膩,味道剛剛好。

龍司也坐到車轅上,挨着宣雲齊,也從食盒中撿了一個青團。

宣雲齊咽下口中食物,側頭問道:“你也沒吃飯啊?”見龍司手中的青團餡是幾種菜,油香四溢,比他手中的看起來更美味。

龍司看了宣雲齊一眼,然後在食盒中挑了一個遞給宣雲齊,“嘗嘗”

宣雲齊也不客氣,接過來便咬了一口,果然和龍司手裏的一樣,宣雲齊頗有些滿意,“味道不錯”

龍司也附和着笑了,“确實不錯”

宣雲齊望着龍司,原來地獄修羅笑起來也是這般溫和。

兩人将一盒青團吃完了,宣雲齊看着空空的食盒,問道:“你在哪兒買的?”

“意猶未盡?”

宣雲齊點點頭,“确實美味,日後有空可以多去光顧光顧”

龍司笑道:“那倒不必,你要是以後每頓都多吃些,舒雨就高興了”

宣雲齊頗驚,“舒雨做的?”那為何他從沒吃到過今天這般美味餓得菜肴。哦,宣雲齊想起來了,自他來了王府,不是昏睡就是喝藥膳,再就是清粥小菜,壓根沒吃過幾頓像樣的飯菜。

龍司道:“吃好了,就下來走走吧”說着便從車轅上跳到地上。

宣雲齊緊随其後,見龍司又拿了那個奇醜無比的紙鳶,不禁嘆道,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怨才能做出這般醜陋的紙鳶。

兩人踩過一地野花,慢慢散着步。宣雲齊看着龍司的臉心中好奇,便問道:“王爺,今日為何不戴面具?”

龍司道:“難道本王相貌醜陋?”

宣雲齊連連搖頭,“絕對不是,我只是見平日王爺都要遮面,有些好奇罷了”要是龍司的相貌都算是醜陋的話,這世上之人恐怕全都沒人樣了。

龍司将紙鳶遞給宣雲齊,“若你将這紙鳶放飛,我便告訴你。”

宣雲齊道:“能換一個嗎?”

龍司盯着宣雲齊沒說話。

看來是沒戲了,宣雲齊認命的将龍司手中的紙鳶接了過來,“王爺不放嗎?”

龍司道:“我在這兒等你”

宣雲齊想,就算他不知道龍司為何要遮面也啥沒關系吧。不對啊,宣雲齊又想,放只紙鳶就能知道龍司的秘密,怎麽想也是賺了。随即便也不遲疑了,拉着紙鳶就跑了出去,此時剛好有風吹過,倒也很順利的就将那醜醜的紙鳶放到了天上。

宣雲齊拉着手中的線,仰頭看着空中漂浮的紙鳶,越看越醜,特別是風一吹,活像一直奇大的□□在亂跳。宣雲齊手一使勁,線便斷了,那紙鳶越飛越高,很快就不知所蹤了。

宣雲齊丢了手中的線,走到龍司身邊,見龍司擡頭望天,似在尋找放飛的紙鳶。

宣雲齊有些後悔,“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回來”

龍司收回視線,淡淡道:“不必了,放也放過了。本就是送你的,你不喜歡就随它去吧”

宣雲齊道:“那你該告訴我你平日為何要遮面了吧”

龍司道:“習慣了”

習慣?不對啊,以前龍司征戰的時候,并沒戴面具啊。還是情報上沒寫?宣雲齊拿不準,龍司禦下嚴厲,宣國關于龍司的信息也是寥寥無幾,且是真是假還兩說呢。

暮春時節,花香萦鼻,鳥鳴清麗。橙黃的陽光灑遍大地,照的葉上水滴五彩剔透。

兩人又在郊外走了一陣,宣雲齊覺得胸中郁氣盡抒,好不惬意。

兩人走到一座山下,有一條古道幽徑,龍司道:“我們上去”

宣雲齊有些遲疑,他現在看到山林都心有餘悸,況且今日還是清明,上墳祭拜是必要挂白幡的。

龍司沒等宣雲齊遲疑完,便拉了他的手,朝山上走去。

剛下過雨林中有些濕滑,宣雲齊小心謹慎的踏着步子,龍司也放慢步伐與宣雲齊并肩走着。

林中很靜,只有兩人的腳步聲沙沙作響。

約莫走了一炷香,兩人便到了山頂,此時日剛西沉,橘黃紅色的夕陽染滿天際,大氣又唯美,壯觀又绮麗。宣雲齊看得有些出神,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天際,随着夕陽西墜,太陽周邊竟然出現了紫色的霞光。

宣雲齊驚奇不已,指着那紫光,轉頭,“龍司,你看”

龍司聽到宣雲齊的聲音,也轉過頭,朝他輕輕一笑。殷紅絢麗的霞光映在龍司如玉的臉上,不知是景襯人,抑或是人襯景,只知此情此景美得無與倫比。

等宣雲齊回過神來的時候,夕陽已沉,只有點點餘晖尚在。

龍司道:“我們下山吧”

等那點餘晖散盡,天便要黑了。山路本就難走,若還看不見路,那兩人可能下不了山了。不過宣雲齊倒是沒擔心,不知為何,與龍司在一起,總是心安的。宣雲齊想,難不成定國大将軍還有定心的功效不成?

兩人進城已是戍時了,天色昏暗,倒沒有像來時一般引起轟動。宣雲齊忍不住想,龍司該不是因為長得太好看不堪其擾才要遮面的吧?

回到王府,下了馬車,龍司便拿了面具戴上。一剛進門,兩人就被姬彩月堵住了。姬彩月看着同歸的兩人,質問道:“王爺,臣妾的傷猶在額間,為何姐姐就解了禁?”

龍司朝宣雲齊道:“你先回去吧”

宣雲齊走了一天也累了,實在沒心思應付姬彩月,便點頭道:“好,我先回去了”

姬彩月腳尖狠狠的碾了碾地,望着宣雲齊的背影,不甘的喊了一聲:“王爺..”

“有傷便在院中好好養着”

姬彩月聽着龍司淡漠的語氣,氣勢一下子就軟了,溫聲道:“今日清明,臣妾做了青團,想與王爺一道吃”

龍司道:“公主好意本王心領了,只是本王今日已吃了太多,實在愛莫能助”

姬彩月勉強維持面上笑意,“那臣妾陪王爺在院中散散步,消消食 ”

龍司打了個呵欠,“不勞煩了,本王已散了一天步,有些困了,公主請回吧”說罷便喊了一句,“風訊”

“王爺”風訊從暗處跳出來。

龍司道:“送公主回玉琉院”說罷,徑直回了丹青院。

風訊道:“公主,請吧”

“哼”姬彩月氣哄哄的哼了一聲,轉身回了玉琉院。顏霁,總有一天,本公主要将這些恥辱全數加倍奉還。

宣雲齊回了清雅院,走到門口時,叫了聲:“風昱”,等了半晌卻沒有人應。奇怪,人哪兒去了?宣雲齊走進院子,見舒寧站在院中,雙肩抖動,似在傻笑。

宣雲齊走進,“舒寧”

“啊”舒寧吓得一抖,連忙擡頭,“王妃”

宣雲齊看清舒寧懷中抱着一個蝴蝶紙鳶,問道:“抱着紙鳶傻笑什麽?”

此時舒雨經過,笑着答道:“回王妃,這是風昱送的,說是放鳶者壽,已經傻笑了一下午了”

舒寧紅了臉,“舒雨,你瞎說什麽呢”

舒雨揶揄的笑了笑,“是是是,我瞎說的,王妃,您可千萬別笑話她”

舒寧想起什麽,擡頭看着宣雲齊,“王妃,您的紙鳶呢?”

宣雲齊不解,“什麽紙鳶?”

舒寧大驚,“您沒收到王爺的紙鳶嗎?那昨日王爺花了一晚上做的紙鳶...難不成送給姬側妃了?”

“你說什麽?”宣雲齊有些訝異,随即又恍然,難怪那麽醜,原來是龍司做的。

舒寧頓時就不滿了,憤憤道:“昨夜王爺與風昱他門翻了一夜的書,最後才選了一個什麽魚的,說是寓意好,我們都以為是送給王妃的,竟然....”舒寧越說越氣,手中的紙鳶被捏得變了形,翅膀都彎了。

竟然真有那麽醜的魚?宣雲齊驀地有些好奇,随口問道:“什麽魚?”

舒寧見宣雲齊冷靜淡漠的樣子,以為是她說錯了話,便道:“王妃,我..是舒寧說錯話了,不該提那什麽側妃惹王妃不高興”

宣雲齊道:“我沒不高興,我只是想知道你說的是什麽魚?”

舒寧不确定宣雲齊是不是真的沒生氣,可風昱也沒說清楚到底是什麽魚,便道:“奴婢也不清楚,不如我去将風昱叫過來,王妃問問他”

“嗯,去吧”

半刻鐘後,風昱急急忙忙跑到宣雲齊面前,“王妃”

昨夜他忙了一宿,才剛睡下就被舒寧風風火火的叫了起來。

宣雲齊有些好奇的問道:“昨夜,王爺在找什麽魚?”

風昱道:“昨夜王爺說要做個寓意好的紙鳶,又不知做哪種好。便讓我們一道去翻了書找,最後王爺在書中找到了一種魚”

宣雲齊有些無奈,“到底是什麽魚?”

風昱道:“這..屬下也不慎清楚,只知道是王爺是在《遠海雜錄》裏看見的”

宣雲齊沒了興致,“那算了”自古紙鳶寓意都好,再說那樣醜的魚,龍司只是手藝不精選個醜的做起來沒難度罷了,大約也不會有多深的含義。

舒寧道:“我房中倒有一本《遠海雜錄》。我去拿過來”說罷,連忙轉身回了屋中。

片刻後,舒寧便拿着書跑了回來,遞給風昱,“你看看,是哪種?”

風昱接過書,随意翻了翻,其實他并不知道昨日龍司看上的何種魚,今日也是聽風訊說起才知道是從此書上看來的。

宣雲齊見風昱翻了好一陣子也沒翻到,便将書拿了過來,入目一看,卻正好翻到紙鳶所繪醜魚的那一頁。

深海有魚,形似□□,醜如海鬼,卻名安康。

宣雲齊看清書上所寫後,心中一咯噔,立馬拔腿向丹青院跑去。腦中全是龍司說,本就是送你的,你既不喜,便随它去。他要去告訴龍司,他并不是不喜。

可當宣雲齊跑到丹青院門前,又退卻了。龍司要送的人是顏霁,他希望安康的人也是顏霁,與他宣雲齊半分關系也無。霎時一腔熱情化為一陣青煙,風一吹,什麽都沒了。

宣雲齊失魂般的回了清雅院。他又不是顏霁,激動個什麽勁,感動個什麽勁。

宣雲齊躺在床上,看着月亮從柳梢走到中天,又從中天走到東方,與朝陽擦肩而過。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晃得他眼睛疼的時候,宣雲齊才發覺他竟然一夜未眠。

此時舒寧在門外敲門:“王妃,王爺過來了”

宣雲齊将被子一扯,蒙住頭,半晌後,又扯開,急促的喘着氣,“就說我不在”

“啊?”舒寧愕然,這又是什麽情況。此時龍司已走近,舒寧連忙行了禮,“王爺”

龍司道:“恩”說着輕推了一下門,可門卻沒動,門後有人抵住了。

宣雲齊站在門後,“我在禁足,王爺還是別來得好”

舒寧聽着宣雲齊的話差點要暈過去,王妃莫不是又魔怔了?

龍司沉默了片刻,沉聲應道:“好”說罷,便就真的轉身出了清雅院。

這一走,宣雲齊倒是如願安安靜靜的在清雅院禁了半月的足。半月來,龍司一次也沒再來過。

此等好消息自然是瞞不過玉琉院的。春花笑着道:“公主,咱們的機會來了,王爺已經半月沒去過清雅院了,看樣子也沒有要解了她禁足的意思”

姬彩月卻還是面色擔憂,“可這半月王爺也未曾踏足過玉琉院,且每次我去丹青院都被擋了回來”

春花道:“許是王爺要花時間忘了清雅院那位。且不管怎麽說,公主一直再往上走,那位是一直在下跌啊。總有一天上下交錯,公主會将她踩在腳底的”

姬彩月點點頭,倒也贊同。畢竟以龍司的身份地位肯定不會輕易的接受一個人,她與龍司地位相當,只要她堅持不懈,總要一天龍司會動心的,“那快些為我梳妝,再去丹青院”

舒寧看着又在發呆的宣雲齊,忍了又忍,才将心中的呼之欲出的苦勸壓了下去。最初她便勸過了,不僅一點用也沒有,反而被王妃趕了出來,好幾日都沒見她。

宣雲齊認真的想了半月,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

但是他一個宣國太子怎麽可能,怎麽可以喜歡上梁國攝政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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