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親生

作為一個非常傳統的家長，葉自明很少在葉璨面前和他談論自己的隐私，和國內千千萬萬的傳統家庭一樣，他們有時候會聊婚姻，但是不談性，所以葉自明說出了這句話之後，葉璨控制不住地臉紅了。

說來也奇怪，他在大洋彼岸求學四年，和金發碧眼的同學同事們開黃腔的時候絲毫沒覺得不自在，葉自明只不過說了一句“我不禁欲”，他的臉就像被火燒着一樣地冒熱氣，完全沒法繼續對話了。

“禁欲只是……一種氣質的形容詞！”他竭力讓自己語氣自然，不要像個剛開竅的中學生那樣，“不跟你說了，有代溝。”

葉璨說完就翻身朝裏，不肯再理坐在床邊的葉自明了。

剛才還在撒嬌不準走，這會兒卻又突然趕人了，好在這一個月葉自明也習慣了弟弟反複無常，他再次确認了一下葉璨的腳踝沒有紅腫，出門等外賣去了。

葉自明走了，葉璨慢慢平複了心緒，對着潔白的牆壁一動不動地躺着，思考自己失去了威脅葉自明的把柄，今後要怎麽辦。

葉璨沒能清楚何去何從，主要是因為總是有別的事情打斷他的思考——自從葉自明說了那句奇怪的話，葉璨總覺得哪裏不一樣了。

最開始是睡覺的姿勢改變。葉璨睡覺的時候總要抱點什麽，最近一個月以來，除了周末住在老宅裏兩人是分房睡的，住在市區裏夜晚，都是葉自明的手臂充當他的抱枕，這也給葉自明每天早上起床帶來了一定的困難，但他從來沒抱怨過，葉璨一直覺得這完全歸功于遺囑的事，葉自明必須事事順着他才沒有提出反對。這天晚上，明白自己失去了依仗的葉璨默默管好了自己的手，安分地沒去招惹葉自明，可是萬萬沒想到，葉自明上床躺好之後，自然地撈起葉璨的一條腿架到自己身上。

“你幹什麽？”葉璨吓了一跳，想要收回腿，被葉自明按住了。

“你不是腳扭了嗎？腿架哥哥身上睡，這樣腳不受力。”

好像有點道理。葉璨心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着這個姿勢睡過去了，當然第二天等他被葉自明的鬧鐘吵醒，發現自己已經從一條腿架在葉自明身上，變成了八爪魚一樣四肢都纏在葉自明身上，這就是後話了。

很快，葉璨就發現不只是晚上，白天的葉自明也有些不對勁。

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其實不太對，葉璨進葉家門的時候，葉自明已經是個半個大人了，長久以來，葉自明對葉璨的肢體接觸都不算少，但都是摸頭之類長輩對小輩表示親昵的舉動，可是最近兩個星期，事情好像有些變化。

處理完了葉自榮惹出來的亂子以後，葉自明在客廳裏新裝了一個大屏電視，說是供葉璨看電影用。這天晚上葉璨正物盡其用地點了一部科幻片看着，葉自明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沒有回卧室或者進書房，也往沙發走來。

葉璨原本沒有在意，以為葉自明不過是要坐過來一起看電影罷了，沒想到葉自明坐下後直接把他抱過來，讓他做在自己的腿上。

葉璨：“？！”

這已經不是最近兩個星期葉自明第一次做這種不尋常的事情了。今天早上葉璨洗漱結束回房間的時候也是，卧室門是關着的，他敲了敲門，葉自明說了聲“進來”，他還以為葉自明已經收拾妥當，沒多想就進門了，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葉自明半`裸着上身，正在換衣服。

葉璨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個修長赤裸的身體，一時被男色｀誘惑，沒能移開眼。說出來也可笑，他雖然臆想葉自明好幾年了，可是有賊心沒賊膽，這還是第一次直接看見葉自明露這麽多肉，這身材比他自己春｀夢裏夢到的還要好……

“怎麽了？”葉自明換好了衣服，看見了門口面紅耳赤的弟弟，葉璨心虛得要命，生怕自己的心思被葉自明發現，連忙搪塞了過去，也忘了追究為什麽從來端莊自持的大少爺會在自己衣服換了一半的時候允許別人進門。

這種小事多了，任誰都能察覺不對，更何況葉璨本來就對葉自明的任何事都很上心。

電視裏還在放着他點播的電影，但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電影裏了。葉璨坐在葉自明腿上不安地動了動，正在琢磨着要怎麽試探葉自明最近反常的原因，就聽葉自明低沉地問：“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哥哥說了要把你的股權都還給你，你不高興嗎？”

“嗯……高興。”葉璨心煩意亂地說。最近葉自明都沒有提這個話題，他還暗暗祈禱是不是葉自明又變卦了，原來并沒有。

“以後紅葉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了。”葉自明繼續道，他聲音平穩又自然，仿佛是在進行一次正常的談話，而不是正強行把弟弟抱坐在自己腿上，“股東大會每半年會召開一次，以後你作為第二大股東，最好每次都要到場。移民也不是不行，我知道你的工作重心在北美，但是你的工作性質——偶爾過去一趟就行了，沒必要常年待在那邊，對吧？很多工作都可以線上完成。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組建紅葉旗下的游戲工作室……”

葉璨被吸引了注意力，“你要進軍游戲界？”

“不是我，是我們。”葉自明強調。

“我勸你不要，國內的游戲市場被‘龍願’壟斷不是一兩年了，除非你放棄別的領域一心一意做游戲，不然和他家競争是自殺行為。”葉璨說，龍願就是目前市面上最熱的端游《耀靈》的開發公司，“你以為我為什麽選擇在北美發展？就連游鴻之那樣的人，你們東泠大學的高材生，還沒畢業就做出了《耀靈》這樣水準的游戲，到頭來還不是給龍願打工。我可不願意給別人打工。”

被葉自明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少爺，萬事都不習慣屈居人下，眼看本職工作不能留住葉璨，葉自明換了一個角度，正想和他談談大股東常年留在公司所在地的必要性，沒想到剛開了個頭，葉璨就從他腿上掙紮着跳了下去。

“我不想聊這個，我要睡了。”葉璨說，“你來嗎？”

葉自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葉璨心裏無端地一跳，那種危險的感覺又回來了，只一瞬，葉自明就移開了目光，看向屏幕道：“我把電影看完，你先睡吧。”

看不出來葉自明居然是喜歡科幻片的人。葉璨納悶地想，難道他真的有這麽不了解葉自明？

葉璨去睡了，葉自明一個人在客廳裏摸出了一支煙，他沒有點，只是拿在手上。

要是這樣都留不住葉璨，那怎麽辦呢？

如果真的到了葉璨執意要走的那一天……葉自明坐在黑暗的客廳裏，電視屏幕上絢爛的特級光影将他的面孔照耀得明暗不定。什麽事他都可以滿足弟弟，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行，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就……不能怪他了。

在葉璨二十二周歲，滿法定婚齡的第一天，他久違地決定自己出門買點東西。

葉自明太忙，一大早趕到公司去了，但他走之前說下午會回來陪着葉璨過生日，葉璨心情複雜，第一次寧願葉自明更忙不點，不要急着回來他了。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知道今天葉自明會帶着股權轉讓書回來，徹底宣告他們兩清，誰也不欠誰，也是因為……最近葉璨有點怕葉自明。

他說不清是不是因為自己沒了依仗，還是因為最近葉自明确實怪怪的。今天早上他醒過來，發現葉自明正把他緊緊圈在懷裏，這倒沒什麽，關鍵是趴在葉自明懷裏，讓他聯想到了那天看到的葉自明裸露的上身，然後……他硬了……

還有什麽比在求而不得的暗戀對象懷裏硬了更加尴尬的呢？葉璨拉開葉自明的手，不顧對方被他鬧醒之後的詢問，硬是翻過身背對着葉自明，蜷縮着身體藏起自己精神的部位，再也沒敢翻過身去。

他痛下決心，在葉自明走了以後一定要自己出門去買一床新被子，不然随時随地有暴露的危險，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後來的很多年裏，葉璨回想起這一天，都感覺到冥冥之間，一切皆有定數。他為了掩蓋心意而選擇在生日這一天久違地走出家門，這個決定徹底改變了他接下來的人生。

就在他離開公寓樓，四下查看自己預定的出租車停在哪裏的時候，一把尖細的女人的聲音在他背後叫道：“舟岸！”

這個名字夾雜着葉璨全部自卑的根源，猝不及防地擊中了他，他腦中一片空白，尚未決定好要不要轉身面對，叫着這個名字的人已經跑到了他面前，是一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他的親生母親舟莉。

“小岸！媽媽總算等到你一個人出來了！”舟莉蓬頭垢面，抓住他的手臂，細長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深深嵌進葉璨的肌膚裏，這疼痛如此熟悉，葉璨恍然記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舟莉就是這樣用力地抓着他，告訴他如何戰勝葉自明，好鸠占鵲巢得到葉家的家産。

葉璨看她形容狼狽，猜測她大概遇到了難關，是來找他求救的，事實上他猜對了，可是舟莉說出來的話仍然讓他震在當場。

舟莉哭着說：“小岸，你救救你爸爸吧，葉自明要把我們家逼上絕路了！媽媽沒有辦法了，舟岸，你可不能看着你親爸去坐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