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進二退一
這話一出,一屋子人都靜了下來,連謝纨纨也吓了一跳,睜大了眼睛,這件事雖然已經調查出來了,可到底并無物證,又涉及家人,謝建揚比她所想象的更有勇氣,更有決斷,也更不顧一切。
秦夫人壓根沒反應過來,傻在那裏,下意識的就“啊?啊?”了兩聲,卻沒動靜。
汪夫人當然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句話,被謝建揚這樣問到臉上來,又是心驚又是心虛,一時間慌亂起來,只顧着往後躲,嘴裏期期艾艾斷斷續續的說:“哪有……什麽,這……這是什麽……話,沒有的事,大伯……大伯……可不能這樣說啊……”
張太夫人愣在原地,只不過這一瞬間,立即就發作起來,站起來指着謝建揚:“你……你……這樣喪良心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就為着怕人沾你的光,一家子的情分都不要了?小孩子一個風寒罷了,你就敢說中毒!若是中毒,她怎麽就好了?你倒給我說說,中毒在哪裏,你拿出來我看看!這……這!”
她立刻轉頭對着侯爺:“這樣的逆子,侯爺你還容他!”
真的,竟然看不出半絲心虛。
汪夫人慌亂了那一下,得了這話,也鎮定下來:“大伯可不能這樣含血噴人,纨姐兒原是風寒,哪有中毒這種吓人的事,且母親說的也是,若是中毒,怎麽就好了?我知道大伯如今當了官兒,比一家子都強了,想來是怕兄弟姐妹們沾了光,想要分家也是有的,可也不能說出這樣的緣由來,這可不是一般的事兒。叫一家子聽了,多寒心吶。”
侯爺皺眉道:“景升,這可不是胡亂說得的,這樣的事,你敢問老三家的,也得要有個憑據。”
“憑據自是有的。”謝建揚鎮定的要命:“給纨纨看風寒的倪大夫,就是憑據。”
“啊!”的一聲,汪夫人忙捂了嘴。
謝建揚瞟了她一眼:“當日是二門上的來福出去請的倪大夫,三弟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叫他說是風寒,事後他就舉家遷走了,他已經被找了回來,父親要見見他嗎?”
侯爺眉頭越發皺的緊了,張太夫人明顯比汪夫人更有恃無恐些,她冷笑道:“有什麽好見的!不過是一個江湖郎中的話,你就信了?倒是外人比家裏人更要緊些是不是?老三在順天府做通判,見那麽些人,審那麽多案,哪裏有不得罪人的,誰知道是什麽事,就得罪了那郎中,記恨在心裏,這會子拿出來說給你聽,你就信了!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要緊證據呢。”
這果然就是這件事最大的軟肋,因為事情已經過了,找不到物證,無非就是丹紅的話,大夫的話,終究拿不住人。
這一點,謝纨纨明白,葉少鈞明白,想來謝建揚也明白。可他還是拿出來說,是為什麽呢?
謝纨纨保持着一副吓呆了的模樣兒,在一邊細細的想着。
而秦夫人,則真是一副吓呆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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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也道:“是這個道理,不過是一個江湖郎中的話,你竟就信實了,又鬧着要分家,又反來問你兄弟,實在無理。再說了,纨姐兒一個小姑娘,你兄弟有什麽要道理要置他于死地呢?荒謬!這話不可再提。”
謝建揚看看父親母親,又看看謝纨纨,倒露出一絲安撫的笑容來,侯爺接着說:“你是做父親的人,疼孩子那是應該的,聽人這樣一說,急怒攻心,要回來問問,也是有的,雖說莽撞,倒也是舐犢之情,我跟你母親,連你三弟妹都是有兒女的人,都能明白,并不怪你。且如今話既已說開了,也是好事,今後萬不可再提。不然,為着外頭人的挑撥,倒叫兄弟生分了,就成了笑話了。”
謝建揚放棄的很輕易,從善如流的笑道:“父親說的是,父親這樣一說,我倒也釋然了,今日這事,原是我莽撞了,回頭我置酒,請三弟和三弟妹來,賠個不是罷了。”
張太夫人重重的哼了一聲。
謝建揚當沒聽到,一時笑容和煦,好像真的解開了心結似的:“只還有一件事,那日我也跟母親說過了,因着部裏上司特意指點了,需得到部裏旁邊典房子住一陣子,因着秦氏要伺候母親,照管孩子們,出去自然不便宜,我想着,帶了纨纨過去,替我掌事兒,也叫她管管家事,知道些道理。她明年就要出閣了,那邊又是嫡長子,想來不輕省,若是萬事不明白,只怕姑舅姑爺都不喜歡呢。”
妙!謝纨纨嘴角露出一絲笑來。
侯爺到底也是經了這些年的事,哪裏不明白謝建揚這意思,這明明就是還不放心老三,臉色頓時就不大好看了,張太夫人更是越發臉色黑的鍋底一樣。
謝建揚鬧出這樣大的風波,雖然看起來好像是釋然了,可這個事兒一說,誰也明白,尋常情況下,帶姑娘到別院住,雖不常見,到底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贊成不贊成都是有的,可這樣的情況下,卻不能不答應。
謝建揚進二退一的招數玩的這樣熟稔,一招就将住了軍,就是張太夫人,也不能不應。
她要是不答應,就是侯爺只怕也是疑心重重了。
而且,也是對那些心懷鬼胎的人的一次警告,就算沒有能拿得住他們的證據,但我絕不會裝聾作啞,任你妄為。
汪夫人更是一聲都不敢吭。
侯爺斟酌了一下,并沒有立即說話,倒是轉頭看看張太夫人,張太夫人忍了又忍,她可不是個真忍得住的人,終于還是說:“老大你可真不放心咱們家的人啊,要出去就出去,一輩子也不回來我也不稀罕!真是翅膀硬了呢!我倒是在這裏瞧着,這出去了就一輩子沒個頭疼腦熱了!”
謝纨纨和謝建揚都只當沒聽到。一個字都沒有回她。
張太夫人叫謝建揚這一招拿的難受至極,說什麽也不想就這樣算了,立時又道:“這事兒既議定了,也罷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問問纨姐兒,你帶着綿姐兒出去做客,怎麽就害的她竟被郡主掌掴?你是怎麽做姐姐的?看她哭的那樣,今後出門去,叫人怎麽說?你就這麽想害死她?”
侯爺也知道張太夫人這是借題發揮,不由道:“到底什麽事,綿姐兒也沒說清楚,你慢慢問也就是了,別吓着孩子。”
張太夫人怒道:“我管教孫女,侯爺也要管?既如此,這後頭的事情我也都不管了,侯爺來管就是了。”
汪夫人已經在一邊嘤嘤嘤的大聲的哭了起來。
侯爺嘆口氣,大約也是有些不滿謝建揚,想着讓他得個教訓也好,便道:“也罷,這些事原也是你才明白的。”
竟就走了。
謝纨纨看完了一場好戲,見居然又繞回來輪着了自個兒,不由覺得好笑,便道:“沖撞郡主這件事,我也沒料到,原是顧家姑娘找我說話兒,妹妹在那邊和幾個姑娘說話,後來眼錯不見,她們就去看壽王府後頭的虎頭金魚,原是因着妹妹寫意畫好,過去畫金魚了。”
謝纨纨不緊不慢的說,汪夫人急急的問:“那怎麽又沖撞了郡主了?”
謝纨纨笑道:“妹妹新結識的一位王家姑娘,撺掇着妹妹去看覆雪廊,今兒那裏是壽王府請公子大爺們喝酒的地方,我自然不肯讓妹妹去,萬一撞到了誰,叫人看見,豈不議論?對妹妹的名聲可不好。三嬸娘說可是?妹妹見我攔着她,就惱了,自個兒一徑往前走,就撞上了郡主的表妹。偏妹妹撞上了人,不說陪個禮,倒罵人沒長眼睛,想來那是個不怕事的主兒,就給了妹妹一巴掌,并不是郡主命人掌掴的。”
她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了個一清二楚,想着誰也不能說自己攔着妹妹去覆雪廊有什麽不對,沒想到張太夫人豎起眉毛:“你妹妹撒性子是小事,那在外頭,你不知道拉着她?虧你還是個做姐姐的!妹妹負氣走了,你就任她走?哪有半點兒做姐姐的樣子,也是我平日裏疏于管教的緣故,早該嚴些個,就沒有今日的事了,今日必得好生教導你規矩才是。”
張太夫人怒不可歇,吩咐道:“來人,請戒尺來,打大姑娘二十下。叫大姑娘記住規矩!”
她話是在吩咐下人,可對着的卻是謝建揚,那一種跋扈簡直絲毫不加隐藏,明擺着就是說:我今日非要打她了,你敢來攔我!
這其實已經跟有什麽事沒關系了,無非就是謝建揚今日鬧了一場,生生的拿住了她,她咽不下這口氣,非要出氣罷了。
想她做了這謝家一二十年的老祖宗,今日竟被兒子孫女拿住了,便是不為什麽,這口氣也是忍不下的,非要給他們好看。
這樣的事,講理已經講不了了,就是謝建揚也沒有什麽辦法,只得道:“母親,此事哪裏是纨纨的錯,這叫人如何心服!”
張太夫人一臉又青又白又紅,顯然是氣到了極致的樣子,見一個丫頭躲躲閃閃的捧了戒尺來,也不待人動手,自己一把奪過來,對謝建揚道:“有你這樣的兒子,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哪裏還敢指望你心服!”
她要親自動手,謝建揚還真不敢去拖,張太夫人走到謝纨纨跟前,見她一動不動,冷笑道:“怎麽,你到底還是我的孫女,你敢忤逆?”
謝纨纨對她早沒有了半點尊重之情,還真不怕撕破臉,此時反倒冷笑起來,剛要說話,岳大福家的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太夫人,宮裏來人宣旨了。”
屋裏衆人齊齊一怔,宮中宣旨,當然是不敢怠慢的,張太夫人就是再大的脾氣,也不敢撒氣了,永成侯府開了中門,一家老少跪接聖旨。
誰也沒想到,就連謝纨纨自己也沒想到,這聖旨竟然是莊太妃娘娘下谕,認她做了義女,皇上湊趣,封了她一個鄉君的封號。
這也來的太及時了吧!謝纨纨聽到的第一反應就在想,這肯定又有葉少鈞的影子在裏面。
今天的事,他是最一清二楚的,他走的雖然潇灑,什麽也沒說,可也把一切都替她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