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了,張太夫人張着嘴回不過神來。
汪老太太嘴皮子最是利索,又搶着道:“若不是姐姐吩咐,我做什麽要幹這樣的事啊?別人家的小姑娘,生死于我什麽相幹?我要去犯這罪孽?我都是一把歲數的人了,兒孫滿堂,自己難道不會享福?偏要去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說着還表功呢:“也是我不忍心,雖說也打發兒子去辦了,卻跟兒子說,若是有機會,能留得她們的性命也是好事,到時候遠遠的送出去,就算困苦些,也比沒了性命的好。偏這小子不争氣,竟就動了這樣的心!果然該打!”
汪俊英忙順着道:“是我一時脂油迷了心竅,只想着留了她們的性命也就罷了,就犯了這樣糊塗心思,今後再不敢了。”
兩母子一唱一和,把一切都往張太夫人頭上推,也不知是現編的還是早商量過的,聽起來還挺有道理。
張太夫人在家裏就哆嗦個一回了,這會兒越發更哆嗦起來,連話都說不明白,倒是叫汪老太太一句一句的搶着說的活靈活現:“謝大姑娘訂了葉家這門親事,還是我做的媒哩,還不是因着我瞧着這孩子好?我要是不喜歡她,能替她費這個神?可也不知道大姑娘是怎麽的,自訂了葉家,想必思量今後要嫁入王府了,就……”
她還一副不好說的樣子:“我也常去姐姐府上的,自然看得到,大姑娘确實時常頂撞姐姐,尤其是認了太妃娘娘做了幹娘,還能把誰擱在眼睛裏頭?姐姐在我跟前都哭了兩三回,後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的,姐姐就打發我閨女回來跟我說,趁着大姑娘出去燒香,讓她出個意外也罷了,這人命關天的事,我自然不敢幹,可是我姐姐說,我若是不應,她就說我閨女忤逆,要攆她回來!”
“我的個天爺啊,這可是我親生親養的閨女啊!”汪老太太嚎的情真意切的,簡直聞者落淚,見者傷心:“我實在心疼閨女,別說要攆她回來,就是不攆她,我姐姐磋磨人的手段誰又不知道呢?我閨女在她手裏,哪裏還有活路啊……是以我一時糊塗,竟就應了!”
“我私底下只不忍心,才悄悄囑咐他,盡量不要傷了她們的性命罷了……”汪老太太道。
鼻青臉腫的汪夫人也在那裏嘤嘤嘤的哭,這時候才跟着補充了一句:“前兒大姑娘把太夫人氣病了。”
簡直是完美注腳了一句。
真是有理有據,又合理又合情,把張太夫人氣的哆嗦個不住。
而且看起來,汪太醫還真信了,頓足道:“唉,你你你!你怎麽就這麽糊塗啊!”
齊鴻飛啧啧兩聲,道:“汪大人,假了點兒啊,平時不大演吧?還得多練練,聽說當年那家子出了鶴頂紅的事兒,你也在跟前,就你這樣子,是怎麽哄的人信的?難道當年是老太太出馬的?”
一句話說出來,汪太醫不僅是面如土色,連腿肚子都轉筋了。
齊鴻飛又贊嘆道:“老太太這張口就來,還編的有模有樣的本事,倒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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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跟他一起來的一個錦衣公子道:“光說話,有點兒無聊了,倒是鶴頂紅的事兒聽起來有趣,飛哥說說。”
“滾,這兒說正事呢!”齊鴻飛笑罵。
張太夫人這會兒才說出話來:“你胡說!明明是你悄悄算計我孫女,第一回下毒沒成,又要趁着她出去燒香的時候動手,還說為着掩飾,叫老二家的帶着她去,只對大丫頭動手,橫豎是自己人,不會有意外的!明明是你!是你!”
齊鴻飛一臉不忍再看的樣子,這位老太太戰鬥力實在太弱了,每句話都是破綻,就這樣的本事,還動不動就要害人性命?
果然,汪老太太冷笑道:“倒也奇了,我要悄悄算計你們家大姑娘,我吃多了來跟你商量?你還能答應?你還肯打發二老爺家的夫人來掩飾?這事兒說出去,也要有人信呀!”
這樣有恃無恐,當然是因為汪老太太自信捏住了張太夫人的命脈了,她要說出為什麽肯答應謀害自己孫女的理由,那自然就要說出謝三爺犯的事兒,當着這樣多的外人,要叫張太夫人說出這個理由來,那謝三爺就死定了。
可是不說,那張太夫人的黑鍋也就背定了。
這個時候,謝家人才看出張太夫人是個窩裏橫,在家裏仗着是老祖宗,底下都是小輩,自然橫慣了,真沒理的時候就拿輩分孝道壓人,完全是耍賴,如今在外頭,壓不住了,就真沒什麽本事。
不過既然是窩裏橫,當然也有叫人瞠目結舌的橫法,張太夫人叫汪老太太堵的沒法說話,急的亂看,一眼看到汪夫人,不由怒從心起!
她也是說了那句話的,指認謝纨纨氣她是事實,所以她有理由殺謝纨纨。張太夫人毫不猶豫,當即劈手一耳光:“都是你這個喪家貨!敗家精!”
女兒當着衆人挨了打,汪老太太也裝不下去了,一下子站起來,張太夫人一眼看見,越發連着幾個耳光打下去,汪夫人先前還沒想到張太夫人突然這樣發作,措手不及,這會兒才急急的往後躲,可惜謝建揚和謝建岳還站在身邊呢,此時一人一邊擋着,汪夫人退不下去,倒叫張太夫人抓住了頭發,只聽噼裏啪啦一陣耳光聲,簡直把這窩裏橫顯的淋漓盡致了。
汪老太太拼命的叫:“還不把她攔下,還不把她攔下!”
可是這會兒齊鴻飛還在呢,他解下腰間佩刀,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一句話沒說,也沒人敢動一步。
待張太夫人把自己的手都打腫了,才肯罷休,不過這會兒她一臉猙獰,滿心激憤,哪裏還能覺得手疼!
汪夫人一晚上挨了幾回打,幾乎都看不出人樣來了,此時委頓在地,只知道哭。
汪老太太知道張太夫人這是打給自己看的,更大聲哭道:“謝大老爺、二老爺,你們也瞧見了,我姐姐這樣的手段,我哪裏敢不聽她的呀,我要不聽,我閨女哪裏還有活路啊,早給她磋磨死了!”
簡直坐實了是張太夫人拿汪夫人來威脅汪家的,可是謝建揚等了片刻,張太夫人牙咬的咯咯響,還就沒說話,真的咬牙把這個事背了。
謝建揚平靜的道:“三弟妹把三弟犯的那些事漏給老太太,倒拿捏住了母親,母親教導她也是應該的。”
“你胡說什麽!”張太夫人先急了,謝建揚道:“母親為了三弟,肯認這個主使,我卻不肯,冤有頭債有主,母親做了些什麽就是什麽,別人自然也別想混過去。”
“閉嘴!”張太夫人急的不得了:“這跟你三弟有什麽相幹。”
汪老太太有恃無恐,還說:“還有三老爺的事?姐姐跟我說說。”
這時,外頭又有人影的晃動,幾名侍衛拱衛着葉少鈞走進來,他慣例的一張俊臉面無表情,長身玉立,只站在門口,微微皺眉,就叫在場衆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一點。
這屋裏自是一片狼藉,地上還有被打的半死的汪俊英和汪夫人,葉少鈞只掃了一眼,對未來的岳父點點頭,簡單的說:“我已經把二夫人、大姑娘和二姑娘送回府了。”
還沒等謝家兄弟說什麽話,他又皺眉對齊鴻飛說:“打發你來辦事,你倒就不去了。”
齊鴻飛站起來,嬉皮笑臉的道:“這戲太熱鬧,我就看忘了,表哥你不知道,這老婆子戲演的真不錯,吓吓蠢貨真是得力!”
他見葉少鈞不大耐煩的樣子,就對汪太醫笑道:“你們兩家的事,自己商量着辦吧,不關我的事,橫豎也是親戚,自個兒親熱商量去!只你家老太太,要借我用用。”
“這……這……”誰也沒聽過這樣匪夷所思的借法,汪太醫還沒被先前那鶴頂紅吓的回過神來,這會兒又叫這借人吓到了,結結巴巴的道:“借、借拙荊?”
“對!”齊鴻飛咧嘴一笑:“我帶她到安平郡王妃和徐總督跟前解釋一下,她是怎麽打發兒子調戲我的,哈哈哈!”
當然沒有人還能會錯意真是調戲,汪老太太那得意的樣子還沒褪下去就凝固在了臉上,吓的發抖。
汪太醫忙道:“可……可這件事與郡王妃和徐總督有什麽幹系?就是他們想知道,可這還沒查明白啊,拙荊是被大姨太太脅迫的,這……這就是帶去了,也沒什麽好說的吧?”
“不要緊。”齊鴻飛不以為意的道:“拶指随便拶一拶就有說的了,您老只管放心!”
我放心什麽!汪太醫簡直能吐血。
齊鴻飛見他還要啰嗦,便恐吓道:“再啰嗦,我就把鶴頂紅的事兒抖出來!”
汪太醫一抖,竟就真的閉嘴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齊鴻飛笑道:“這威脅人的滋味倒還真挺不錯的,怪不得這老婆子捏死了不放呢,有道理有道理!”
說着一揮手:“帶走!”
汪老太太哪裏敢去,拼命掙紮喊叫,可哪裏經得起那些虎狼般的侍衛,随手拎起來,塞進馬車裏,只聽喊叫聲漸漸遠去了。
汪家衆人噤若寒蟬,張太夫人也吓呆了。
待齊鴻飛都走了出去,葉少鈞有意留在後面,謝建揚與謝建岳趕着上來道謝,謝建揚先前心裏多少有點兒數,只謝建岳聽得夫人與女兒無恙,簡直喜極而泣,不住的道謝。葉少鈞道:“既是我媳婦,我留意是應該的。自然也不會丢下二夫人與妹妹。”
停了一停又說:“這件事大約都清楚了,我的意思是,到底是女眷,鬧的厲害了也沒什麽好處,謝大人只管與汪大人商議善後就是了。”
他掃一眼汪太醫,汪太醫随着那眼風就是一哆嗦,葉少鈞才說:“謝大人提出什麽來若是汪大人不應,就打發人跟我說,明日我好去晉王府,說說鶴頂紅的事。”
汪太醫面無人色。
就像齊鴻飛說的,這威脅人的感覺,其實還真不錯。
葉少鈞不過出現片刻,雷厲風行,一時之間,攻守形勢迥異,輪到謝家拿住汪家的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