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杯奶茶

鐘嬸一邊摘菜, 一邊嘆口氣。

她坐在小板凳上和安好肩并肩, 感慨道:“這幾天我總做夢, 夢見太老爺剛把你接回來的時候。六歲了,還跟個小粉團子似的, 眼睛烏溜溜地轉, 看哪兒都好奇……這一晃都十年了。”

安好笑笑:“我還記得我不肯喝藥,您就變着法兒地用零食糖果獎勵我, 可又不敢讓我多吃, 說那些沒營養, 吃多了不長個兒。”

有時候, 安好會想:要是爺爺當年沒接她回來,她會怎麽樣?

雖說這種可能不存在,但卻時不時會在她腦子裏冒出來一下。

“安安。”鐘嬸放下手裏的菜, 表情嚴肅,“你大了。學習上的事, 我從來不操心。太老爺給你培養的那麽好, 你将來不愁生活不了。我是怕你爸媽的事給你造成陰影。你得知道,你将來還是要有個依靠。”

依靠?

新依靠……

安好驀地臉紅。

她知道鐘嬸不可能神機妙算知道她和陸珂在談戀愛,只不過她剛給陸珂下了個“新依靠”的定論,這就叫人提出來了,她難免心虛。

“您別擔心這個。”她低着頭嘟囔,“我現在、現在還、還小呢。”

鐘嬸輕點一下她的腦袋,嘆息:“小什麽?放古代都嫁人了。再說了,我又不是讓你現在談戀愛。等你考上大學, 穩當了,再想也不遲。我是怕你到時候沒這根筋。”

不好意思啊。

她不僅有這個筋,而且還叫某人給成功搭上了。

***

晚上,大家圍在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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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嬸是真拿出了看見本領來,桌上的每道菜都是硬菜。

安好哪道菜都喜歡,哪道菜吃了都還想吃,顧不上照顧“客人”,只顧自己享受。

好在“客人”看她吃得高興,比自己吃了還高興。

吃完飯,大家又一起看了會兒春節特別節目。

一直以來,爺爺有嚴格的養生表。

一般情況下,過了九點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大家就回房休息。

安好洗完澡穿上小毛衫,偷偷摸摸從房間裏出來,去了小花園盡頭的花房。

某人早就等得望眼欲穿。

“我看你晚上沒怎麽吃呢。”她抱着自己的小餅幹盒,“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陸珂拉着她坐在藤椅上,把盒子放到一邊。

不是菜不合胃口,是他上午炒面吃得太多,不餓。

“你吃得倒不少。”他捏捏她的小臉,“以前沒發現你有這飯量。”

安好瞪他一眼,心想會不會聊天啊?哪個女孩子願意聽別人說自己飯量大。

撇過頭,不想理他。

可陸珂心情相當歡樂。

晚上鐘嬸問他住哪兒,他說訂了哪裏哪裏的民宿。鐘叔一聽就說都來這兒了,還住什麽民宿?直接讓他從登堂入室升級到登門入住。

這也才有了現在的花前月下。

“我聽說這兩天會有廟會。”他說。

一聽廟會,安好立刻單方面原諒了他,高興道:“是啊,特別熱鬧,還有表演呢!每年我爸帶着小銳他們回來,安茜嫌那種場合太亂太吵,還說小吃也都不幹不淨,不肯去。我只能也老實在家裏待着。只有一次他們過年走得早,我趕上了。可好玩了。”

陸珂幫她別着臉頰前的碎發別到耳後,說:“這一次,我們去看看。”

“好!”她點頭,“帶着小銳吧!我看他也挺喜歡熱鬧的。”

陸珂同意。

花房裏,甜甜的花香,暖暖的氣溫,比外面要有春天的氣息。

安好靠在陸珂的肩膀上,一會兒看看他倆十指緊扣的手,一會兒看看盆裏盛開的桃花,心裏的暖意一波高過一波。

“我們第一次去游戲廳時,我送了一個貓咪鑰匙扣給你,你還記得嗎?”她忽然問。

貓咪?

明明是一只面癱的大臉貓。

陸珂從口袋裏掏出來,遞到她眼前。

“你居然帶着!”她驚訝道,“還當成鑰匙扣啦?我以為你會覺得它和你太像,不好意思用呢。”

陸珂:“……哪裏像。”

明明就很像。

一副“滾開,不要來侮辱我的美”的高冷,而且還戴着眼鏡呢。

安好很開心他随身攜帶這只貓,本來是想回去再送給他的小禮物,既然他這麽欣賞她的眼光,那就讓他再高興高興好了。

“喏,送給你。”

陸珂的手上多了一只毛氈小兔子。

臉胖嘟嘟的,還是紅嘴巴兒,耳朵上別着一個糖果造型的發卡,穿着背帶裙,呆萌可愛得不行。

而兔子的腳丫下面,還繡了一個字“安”。

“诶?不對不對,拿錯了。”安好作勢要收回去。

陸珂眼疾手快放進口袋,蹙眉道:“我的了。”

安好掏掏口袋,翻出來另一只穿着黑T恤、戴着眼鏡的毛氈大頭貓,貓腦袋後面繡了一個“珂”字。

“這個是你的。”她說,“你看,有你的名字。”

陸珂看看這只“厭世臉”的大腦袋貓,不明白自己在她心裏的形象怎麽就是這樣的?

“不要,不換。”他說。

安好覺得好笑:“你不換,那你拿出來鑰匙扣的時候,人家一看是個粉嫩嫩的小兔子,你好意思拿嗎?”想想都覺得違和。

可陸珂點頭:“好意思。”

說着,他果斷的把原來那只大臉貓卸下來,換上小萌兔。末了,還把大臉貓塞進了安好的手裏。

不是像嗎?

兩個“我”盯着你。

安好左手大臉貓,右手大腦袋貓,看了好半天,噗的笑了。

陸珂見她笑,不知不覺也跟着笑了。

把人摟在懷裏,說:“你就是兔子。看着乖,實際不老實,有時候膽子很大。”

“那我看看你的臉大嗎?”她笑着把他的臉捏成各種形狀,“似乎不小哦。”

陸珂任由她捏,看着她的眼神全是溫柔的寵溺。

***

初四,安好和陸珂帶着安銳去了廟會。

起初安銳還端着,說自己要看書,沒工夫去湊熱鬧。後來陸珂說正好他不想有人打擾自己和安好,安銳立刻換上了羽絨服。

廟會長街,歡天喜地。

門口有舞龍舞獅表演,老師傅們身上都是有絕活的,年齡最大的七十六了,照樣生龍活虎,精神抖擻。

鎮裏的人給他們叫好,聲音震得人耳朵疼。

廟會裏面,賣東西的小販就多了起來。

糖人、棉花糖、花燈、面具……應有盡有,讓人眼花缭亂。

安好看中了一個小兔子花燈,陸珂立刻付錢買了下來,再看看旁邊眼巴巴的安銳,又挑了一只龍的送給他。

安銳別過頭傻笑。

陸珂像是個大家長,帶着倆孩子出來游玩。

安好是喜歡什麽就往上湊,安銳是喜歡什麽就原地不動,兩人一動一靜,搞得陸珂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人多雜亂會有什麽閃失。

“那裏有賣奶茶的,我們買一杯歇會兒吧。”安好說。

廟會長街不長,走個來回用不了半小時,可今天走半個小時才逛完一個小區域而已,她都有些累了。

陸珂找了一處相對安靜的地方讓安好和安銳等着,自己過去買奶茶。

安銳欣賞着龍燈,眼裏掩飾不住的開心,很符合他本該的年齡。

“小銳。”安好喚了一聲,“要是寄宿學校太累,高中就上個普通的重點高中吧。你學習好,在哪兒都沒問題。”

安銳眼神一滞,沒有說話。

沒用的。

安晟想讓他将來出國學工商管理或者金融,還想給他送到最好的商學院,像是杜克大學商學院那樣。

可安家沒有那麽強硬的人脈,只能靠他出彩的履歷。

“你呢?”安銳問,“我知道你學習不錯,還要參加海城大學的自考。你想學什麽專業?”

安好笑笑:“漢語言文學。”

漢語言文學?

海城大學最有名的專業是新聞學和應用化學,排名全國第一。要是自考能過了,兩個專業随便選,怎麽選也不會選到漢語言文學吧?

雖然這個專業在海城大學也不差。

安銳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眼看着那邊陸珂拿着奶茶從人堆裏擠出來,他轉而說:“他對你不錯。”

安好愣了愣:“……怎、怎麽就不錯?”

她還是十分好奇她這個十四歲弟弟的內心的,想知道他是如何欣然接受姐姐早戀。

安銳摸摸龍燈上的須子,在安好以為他會說“因為他借了我天文書”的預設下,回了句:“男人看男人,準。”

安好:“……”

逛完整個廟會已經快到中午。

聽賣東西的阿婆說,晚上廟會裏會添燈會,到時候還漂亮,可以再過來玩。

安好覺着這提議不錯,反正晚上閑着也是閑着,況且陸珂已經決定初五和他們一起走,今晚就玩個痛快。

出牌樓前,幾個穿着喜慶鮮豔的大姐在自拍。

安好見了就說:“咱們是不是也拍一張留念啊?”

陸珂和安銳不約而同地搖頭。

***

初五,安好他們返回海城。

鐘嬸準備了好多吃的讓安好帶走,照顧着安好的情緒,沒有表現出太多舍不得的情緒。安好也沒有,因為她知道只要她長大了,将來就可以常回來看看。

回到海城,安晟還在國外沒回來。

安銳有一大堆的社會實踐在等着他,而安好只能初六休息,初七便要回學校參加特別輔導。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安好每天在學校上課,中午的時候,陸珂會來接她回奶茶店吃飯,然後再送她回學校。

陸珂現在的狀态也不像之前了,安好偶爾會看見客廳的茶幾上放着輔導書。

于是,她複印了特別輔導的教材給他。

***

時光飛逝,寒假結束。

開學那一天是周四,天氣很好,陽光充足。

葉曉冉一和安好見面就叽叽喳喳地說個沒完,都是她和父母去海邊度假的趣聞,自然,裏面也包括抱怨李嘉銘就是個二傻子,兩人就約會了一次,他還記錯了地方。

同學們都很開心能看見朋友,但心裏也隐隐有些擔憂——高二下學期就這麽來了,高三還會遠嗎?

“上學期開學,我就說高二很重要,是你們邁向高三的過度。要想高三過的有底,高二就得打下夯實的基礎。現在,高二過半,你們再愛玩的也得收收心。就哆嗦這一年半,考個好大學有你們以後高興的。”

劉雲麗利用班會課的時間做了動員,不管大家聽沒聽的進去,總歸是時間不等人。

放了學,安好、葉曉冉、岳豪三人去了不苦奶茶店。

陸珂比他們早到十來分鐘,做好奶茶等着。

現在的李嘉銘和歐桀不必以前,多了二晚和自願參加的三晚。像是李嘉銘這種的,家長恨不得給孩子摁在學校裏。

“咱們學校是私立校,其實還算不錯的了。”葉曉冉說,“有的重點高中,高二的時候就開始補課了。三中,你們知道嗎?號稱海城第三監獄。”

安好和陸珂對視一眼,三中就是安銳的學校。

葉曉冉和岳豪探讨升學率的大事,安好把陸珂昨天讓她判的英語卷子給他。

“進步很大。”她說,“不過我覺得你是取巧,仗着自己聰明。有些地方一看就是詞彙量不夠,趕緊背單詞吧。”

陸珂忍笑,虛心受教:“聽小安老師的。”

安好哼了一聲,又給他說了幾個重點讓他晚上溫習,說着說着,她想起還在第三“監獄”的弟弟,小聲問:“開學前你是不是給了小銳好多天文書?”

“嗯。”陸珂喝了口她的奶茶,“怎麽了?”

安好皺眉:“多看書肯定是好的。我就是怕他入迷了,回來成績下降,我爸跟他急。”

陸珂正要說什麽,李嘉銘和歐桀來了。

一晚和二晚之間有休息時間,他倆一般都是來陸珂這兒蹭飯。

今兒沒飯,陸珂提前叫了披薩。

李嘉銘幾乎快要一口一角,悲憤道:“這高三是人過的日子嗎?在學校學到晚上,回家了,我媽天天給我敲核桃,讓我再戰鬥一會兒!我是親生的嗎?”

歐桀打了個哈欠,說:“有的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嘿!”他反身來了一記鎖喉,“你是課上補覺不覺得累是吧,老子我可是要走向一流學府的!”

“學誰?”歐桀咳嗽兩聲,“學不會吧!”

大家哈哈大笑。

然而,說歸說,鬧歸鬧。

李嘉銘和歐桀這兩位率先戰鬥在高三前線的“學長們”,到底是給安好他們吹響了戰鬥的號角。

“來,我們碰一個。”岳豪舉杯,“新學期,新開始,今年咱們都要好好學!”

葉曉冉點頭:“我也要加把勁兒了!我還想和小好一個學校呢,不一個學校,也得一個城市!加油!”

新學期的flag就此樹立,大家的心情和鬥志都是昂揚向上。

飯後,陸珂送安好去車站。

春天近了,天不像之前黑的那麽早,不過他們吃完東西耽誤了時間,此刻路燈亮起,拉長着他倆的影子。

“你有想過上哪個大學嗎?”安好忽然問。

陸珂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僵,不由得想起那次和陸華延的對話,頓了頓,他問:“你想我上哪所?”

安好笑了笑:“大學是我開的啊?我想讓你去哈佛,去全世界最好的大學。可我哪有這個能力。”

哈佛……他還真能去。

陸華延擺了一桌子的學校讓他選,有這個。

陸珂停下腳步,攬着她的肩膀讓她面沖自己,認真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只想過不要和你分開。”

“那……”安好臉紅,“你努努力也去海城大學呗。”

那時的她,并不知道國內排名第一的大學從不是陸珂的終點,而陸珂的高度永遠都不是她能達到的。

***

回到安家,安好洗完澡開始寫作業。

相對于上學期,她現在做更多的題,也把平時學習的時間延長了一個小時。

她不是天才型選手,但她堅信勤能補拙。

快到九點半,安好做完一套數學題。

伸伸懶腰,她拿着小暖壺去樓下接水,順便溜達溜達,換換腦子。

屋外傳來汽車的聲響,車燈在窗前閃過。

安晟回來了。

這段時間,安晟為了新生意很辛苦,總是早出晚歸。

而江慧顏被他趕出去這麽久,每當回來的晚了,連個與他說話的人都沒有,不免顯得有些寂寥。

安好跑進廚房泡了杯參茶。

時間趕得正好,安晟落座客廳沙發時,她端着熱茶出來。

“爸,您辛苦了。”她乖巧道,“茶有點兒熱,您稍等等再喝。”

她沒看到安晟滿是怒火的臉,小心翼翼地端着熱茶靠過去,只聽:“你主動過來也好。”

安好微微一愣:“您說……”

安晟猛地的站起來吓了她一跳,一杯子的開水全潑在了她身上,燙得她一時間都喊不出疼來。

“我以為你是最懂事聽話的!我以為你和安茜不一樣!我以為……”安晟根本就不管她是不是傷了,一味地發洩着怒火,“結果你才是最差的那個!你才多大啊?就跟人談情說愛,你還懂不懂的羞恥?”

安好腦子嗡的一聲,張着嘴發不出一個音來。

聽到動靜的張阿姨跑出來,看安好脖子一片通紅,驚呼了一聲:“天啊!這得趕緊上藥!可別燙壞了!”

安晟恨恨地瞪着安好,但也沒阻攔張阿姨帶她上樓。

回到房間的安好,腦子還是木的。

趁着張阿姨去拿燙傷膏的功夫,她機械地拿起桌上的手機。

這段時間為了投入學習,她都是把手機調至靜音……現在,屏幕上無數的微信提醒,還有葉曉冉的三十六通電話,甚至連岳豪都有兩個未接。

有人在貼吧上放了一段視頻——安好第一次到育才一中誤闖勸學樓廢棄閱覽室的監控。

裏面清晰地記錄了陸珂把她抓進閱覽室,梅主任趕來後他們拒不開門,在裏面獨處了整整二十分鐘後,她才慌張地跑出來。

帖子下面跟了幾百層回複,全是在問這倆人在裏面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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