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石友明, 你這個家夥!”曹宇已是怒不可歇, 唰的一聲,腰間的長劍已經出鞘。
“曹将軍,朝堂之上拔劍, 要是傷着了龍體, 那可是誅九族的死罪。”石友明像是看不見那道利刃,神色平靜,“此時陛下的兵馬怕是已經将您和丞相的府邸圍住了, 還請三思。”
曹宇氣得雙手顫抖不已,他怎麽也沒想到石友明會背叛大将軍,投靠到那窩囊皇帝的麾下。
竟然還想以他們的家眷作為要挾。
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是太狠了。
曹宇将目光投向封景榮, 面上有點慌張, 他不知道對方會如何應對眼下的局勢。
他們手上是有人,只是與那城外的大軍比起來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難道真的要在這束手就擒嗎?
封景榮望着石友明手上那枚兵符,兩半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其中一半是他給石友明的,目的是讓他調回城外的軍隊,逼迫廖國公出手。
而剩下的那一半應該是在擺放在他的書房裏。
封景榮不知道石友明是如何繞過重重防衛,将剩下半塊弄到手的。
但比起這些他更擔心丞相府的安危。
如今,他的軟肋被石友明攥在了手心裏。
洛華的安危是他唯一賭不起的東西, 要知這世上已經沒有第二顆幽冥牡丹的種子了。
封景榮在衆目睽睽下走下了禦道, 這無疑是一種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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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高義的眼睛一下就有了神色。
“陛下, 請。”石友明擡了擡手,意思是讓封高義坐回龍椅上去。
然而封高義瞧了眼封景榮臉上陰狠的神情,雙腿就不由打顫, 生怕那男人沖上來取他性命,終是不敢一個人上前去。
“還、還請石将軍護送朕。”封高義咽了下口水說道。
“臣遵旨。”石友明直起身子,在前面引導,護送封高義從封景榮身邊經過。
直到将封高義送到禦道前,他才停下了腳步。
“恭迎陛下歸位。”石友明朗聲道。
封高義的腳下頓了頓,随後捏緊雙拳,一步步向那金光閃閃的龍椅走去。
他真真沒想到自己還有坐在這位置上的機會。
直到撫上那金色的龍頭,封高義都還分不清眼下是夢境還是真實。
明明前一晚,他還身處死局之中了。
當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封高義望了眼石友明,心裏七上八下,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石友明怎麽會選擇背棄封景榮,改而投靠他。
難道是封景榮許給他的還不夠多嗎?他想做第二個“封景榮”?
除此之外,封高義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了。
然而無論為何緣由,封高義都沒有拒絕的理由,反正他就沒掌權過,這無上的權利給誰都一樣。
只要能讓封景榮死,誰來他都願意拱手相讓。
封高義輕輕咳了幾聲,他快半天沒進水了,喉嚨啞得厲害,此時他只能強打精神,挺直腰背,試圖維持着身為帝王的樣子。
這次不同以往,朝堂上的情勢頭一次是偏向他的了。
上次秋闱過後,封景榮換了不少宗親的人,那幫子人老早就心存不滿了。
而此次廖國公的死徹底激發了宗親的憤怒,與封景榮那邊已是水火不容。
洛中丞為首的老臣雖為中立,但只要他不犯錯,依着禮法也是更偏向他的。
至于徐宗正士族那邊,也不會在明面上支持封景榮那一邊的。
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
這一次封景榮才是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裏那一個。
越想越是興奮,封高義心砰砰砰跳個不停,身子不由熱血沸騰起來。
他迫不及待得想看到封景榮落敗,底下頭顱的狼狽模樣。
他要和幼時一樣,高高在上的俯視這個卑賤的賤種。
這才叫作撥亂反正!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
在石友明的帶頭下,朝臣們伏在地上齊聲高呼起來。
封高義面上因為心中的臆想激動起來,他望着底下的衆臣們,只以為自己和那個殘暴的男人比起來,才是真正的衆望所歸。
這時一道陰冷的視線像針一般刺在了他的身上。
那個男人依舊沒有向他行禮,依舊是那幅不可一世的模樣。
封景榮!
不知死活的賤種!
封高義後槽牙緊緊咬着,極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憤恨和恥辱,此時此刻他恨不得馬上就将男人拖下去抽筋扒皮,将一切讓人痛苦的刑罰都用在這個人身上。
然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首先要給封景榮定上無可赦免的罪行,讓對方在朝堂上身敗名裂,威信盡失。
他要忍耐,要讓封景榮滿盤盡輸,像狗一樣匍匐在地上。
“昨夜朕聽聞廖國公的噩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一上來,封高義沒有馬上向封景榮興師問罪,而是直入主題道,“好好的人,怎麽說沒了就沒了?”
這路數是石友明提前教了他的。
借國公之死,聯合宗親,向封景榮發難。
果然一提到廖國公的死,廖安洪馬上就來了精神,踉踉跄跄對着封高義哭訴起來。
“陛下,陛下!臣廖安洪懇請陛下明察!廖國公之死絕不是意外,國公死得不明不白,定是被奸人所害!還請陛下為國公主持公道啊!”廖安洪悲聲道,一邊說着,一邊跪拜着。
“快起來吧,快起來吧。”封高義微微颔首,面露慘痛之色,像是也在為廖國公的死而心痛。
“國公乃是大秦重臣,更是朕的老丈人,廖典客放心,此事朕一定會細細追查,絕不會放過害死國公的歹人!”封高義說得義正言辭俨然,一副絕不辜負忠臣的賢君之态。
封景榮在旁冷眼望着這兩人的一唱一和。
“丞相大人,聽聞前天夜裏你拜訪了廖國公,此事你可知道些什麽嗎?”封高義的聲音裏還有點顫,但頭已然昂了起來,對待封景榮的姿态也和以往判若兩人。
“陛下,前日是國公壽辰,朝堂之上收到請柬前去道賀的人很多,可不只我一人。”封景榮語氣很淡,似乎就像在說封高義在問得很愚蠢。
“封景榮!”封高義站起身,咬着牙怒道,“你這是身為臣子的态度嗎?別忘了,朕是君,你是臣!”
封景榮瞧着龍椅上的人氣急敗壞的樣子,冷笑了一聲。
“陛下,恕臣直言,您也該有個君王的儀态,威嚴不在,皇室不在。莫要讓底下身為臣子的諸公看了笑話。”
“你——!”封高義被這話一下堵着,氣血翻湧,一瞬間,他忽然感覺自己就像個跳梁小醜,似乎底下的這些人都在笑話他一般。
見封高義完全被封景榮牽着鼻子走,石友明上前一步打斷道:“陛下,廖國公的家人都在外面候着,他們都是昨夜在場的人,您不妨喚他們上來問話。”
聞言,封高義終是強忍下了怒火,坐回到龍椅上,還是冷靜了下來決定以大局為重。
他且再讓這封景榮在得意一會兒。
“宣。”封高義忍氣吞聲道。
“宣廖國公的家人上來。”石友明朝外說道。
“宣廖國公之子廖安然。”內官尖銳的聲音傳向遠方。
沒過一會兒,就見三個穿着素缟的人小心得走進了大殿之中,正是廖安然一家。
“草民廖安然見過陛下。”廖安然的神情很是憔悴,雙眼下滿是青黑,顯然廖國公暴斃的噩耗對整個國公府都是不小的打擊。
“起來吧。”封高義略微有點不耐煩,他眼下就想趕緊給封景榮定個死罪,“國公之死朕很是悲痛,你們還是節哀順變吧。”
“謝陛□□恤,只是家父死得這般不明不白,怕是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了。”廖安然哭道。
“國公他到底是怎麽死得?”聞言封高義立刻發問道。
廖安然擡起頭,有些發怯地望了封景榮一眼,随後又迅速垂下頭來。
“回陛下,家父死于書房之中,是家中小厮發現的,按太醫所言,乃是毒發身亡的。”廖安然說道。
“什麽毒?究竟是何人幹出如何陰狠毒辣之事?”封高義大聲說道。
“回陛下,家父在宴席上用的,草民、草民的妻子,還有…丞相大人那都是一起用得,這飯菜裏是沒有下毒的可能。”廖安然喉頭滾了下,接着說道,“之後夜裏國公他老人家也不曾用什麽,所以草民大膽推測,應是在那畫舫上中了歹人的毒。”
“哦?那畫舫上都有哪些人?都審了沒有?”
“回陛下,臣已經派人去國公府查探,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劉廷尉擦了擦頭上的細汗,站出來回話道。
“陛下,這樣怕是審不出結果來。”廖安洪在旁說道。
“這是為何?”封高義的嘴角上揚。
“因為還有人沒有審。”廖安洪将目光投向站在那男人,“丞相大人,那日您還有您帶着的一名少年,也都随國公在那畫舫之上吧。”
“那有如何?”封景榮睨了廖安洪一眼,冷聲道。
“如今不只是婢女小厮,在那畫舫之上的人都有嫌疑!”廖安洪跪在地上,望向龍椅上的人,“陛下,在事情還沒弄清楚前,丞相,還有丞相那日帶着的少年都應該趕緊關押起來,仔細審問。”
封高義嘴角終于露出了克制不住的笑意,颔首道:“說得有理,石将軍,立刻調動人馬照着廖典客的話辦。”
“還請丞相大人在獄中忍耐片刻。”說着說着,封高義的臉色都快扭曲了起來,“對了,将丞相府裏的那位也一并抓起來吧。”
石友明頓了下,剛要領命,卻被人打斷了。
“誰敢?”封景榮厲聲道。
“誰要是走出這大殿半步,我讓他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