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是誰

一九九九年,臘月二十八。李娴澤回到L市,李家重出江湖。

二十九,李娴澤端了劉家的老巢,找到了劉傲冥。她一身黑色皮衣,蒼白的面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舉槍定定站在劉傲冥面前時,活脫脫一個死神。

從一名年過半百的男人眼裏,李娴澤讀到了生命臨終前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的懷疑,她扯了扯嘴角,開口的聲音清冷又淡然:“上個世紀的仇恨就不要拖到下個世紀了,下個世紀要有下個世紀的覺悟。”

臘月三十,劉傲冥已死的消息震驚了L市的黑白兩道。大家皆感嘆,這位李家少主的雷厲風行和不可一世,可沒有人知道,為了這一天,李娴澤背負的是什麽,失去的又是什麽;更沒人在乎,這條路她走得有多辛苦。旁人在乎的只是這位L市黑幫新主上任後,自己的處境會如何。

李娴澤嘴邊咬着一根香煙,雙手插在褲兜。她平靜地看着眼前的人胸口綻放出刺目的紅,随後又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與李娴澤對峙了十日的赤城組,全組二十四人皆被她下令肅清。

李娴澤擡手将還帶着火星的煙頭丢在汽油上,火苗忽地竄出一米多高,她盯着熊熊大火出神,隐約中一個模糊的臉龐看着自己淡淡道:“少主,您不欠我什麽。”

李娴澤系上西服扣子,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大火中燒得焦黑的林軒,那段青蔥歲月中輕付的信任也随着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陳宇恭敬地站在車旁,見李娴澤出來,立刻拉開車門。李娴澤跨步進去,随着車門被關上,她微微後仰,臉上的神情很是疲憊,眉間是揮之不去的沉重。

車窗上印襯出她消瘦的側臉,淡漠的眼神,審視的靈魂,無悲無喜,遺世獨立。那是上位者專屬的憂郁和旁人難以讀懂的孤獨。

陳宇坐在副駕駛上,看着此時的李娴澤,幾欲開口。而李娴澤注意到他此刻微妙的舉動,緩緩轉過頭,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陳宇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開口道:“夫人剛才來電話說,讓您。。。”他低着頭,一臉的為難。

李娴澤淡淡開口道:“說吧。”

“讓您滾回來。”

李娴澤将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道:“回家。”

李娴澤跪在地上,袖口高卷,露出的小臂上,幾條張開的口子微微泛着血跡,此刻被水沖的有些慘淡,雙手高高舉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一碗白米粥和一碟子切好的水果。

徐淩菲坐在李沐風床前,一勺一勺地喂着他吃藥,絲毫不去理會,李娴澤因長時間高舉而顫抖的雙臂。而她的膝下是一片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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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她剛走進徐淩菲的房間,徐淩菲便嗅到了她身上不小的煙味,看到一旁躺在床上的李沐風撇着頭輕咳,心中不悅,直接将她拽到院子裏,擡腿踹在李娴澤的膝彎處。李娴澤微微一頓,心中還在猜測着自己什麽地方又惹了徐淩菲不快,雙腿卻已經順着力道跪下。

見她跪穩,徐淩菲讓人拿來了一盆涼水。深秋的傍晚,她走到李娴澤對面,想都未想就将那一盆涼水兜頭倒下。然後才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一身狼狽的李娴澤,冷冷開口道:“下次,自己洗幹淨了,再進來。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滾進來吧。”語畢,徐淩菲轉身便走,任她身後的那個孩子幾經掙紮幾欲倒下。

楊雄章看着李娴澤毫無血色的面龐和搖搖欲墜的身子,終是不忍心伸出手去,同時李娴澤已經單手撐地站了起來。

擡眼對上楊雄章擔憂的目光,李娴澤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是溫柔地看着她道:“楊叔,我沒事兒。”

楊雄章看着她的眼神,清澈又幹淨,純良的像個孩子。誰敢将這樣一雙無害的眼神與那個傳說中的黑幫少主聯系在一起?誰能想到,堂堂L市的黑幫老大,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李娴澤在李家仍是卑微的連塵埃都不如。

楊雄章不解,為什麽會有這樣一種人,明明自己都身處黑暗了,還總想着給別人帶去光明?他想不通,便也只好看着她緩緩向前的背影,木然在心底湧出一陣呼喚:“停下來,停下來。”

而屋內,此刻貿然闖進來的王彪萬分後悔,退也不是進也不能,尴尬地呆在門口,無措地看着李娴澤。起初,王彪不是很理解為何李娴澤願意在李家如此忍氣吞聲,後來他經歷了一次大年初一的血祭後,只能感嘆他家少主一片赤子之心。

徐淩菲也不擡頭,用毛巾替李沐風擦了擦嘴角,淡淡開口道:“你不用看她,有什麽事就說吧。”

“夫人,少主,”王彪微微颔首,只覺得周身包裹着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他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少主,貨物到了。交易方的幾位老總希望跟您吃一頓飯。”

“知道了,”李娴澤雙手仍高舉着托盤,語氣的清冷與此時她的姿勢有些違和:“跟他們的人交涉一下,時間定下來後告訴我。”

“是。”王彪點頭,轉身離開,在走出房間的一瞬間,不由地呼出一口氣。

徐淩菲将李沐風喝完的藥碗放在李娴澤高居的托盤上,随後很是自然地拿起了一旁的碟子,叉起一塊切好的蘋果,眼裏嘴角皆是愛意地道:“風兒,吃塊蘋果,去去嘴裏的苦澀。”

李沐風很是聽話地張開嘴巴,無意中撇過頭,目光落在李娴澤身上,定定看了一會兒,随意問道:“媽,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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