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褚寒汀絞盡腦汁也沒想好該怎麽說服江潋陽相信自己。畢竟正如江潋陽所說, 他們二人之間的那些舊事竟像是印在了對方腦子裏似的,連褚寒汀自己聽了都覺得自己像是個騙子。
最終褚寒汀也只好幹巴巴地嘆了口氣,道:“我總會讓你信我的。”
江潋陽笑了笑,沒有說話。在經歷過十三年前那樁事後,江潋陽覺得褚寒汀對自己私事知道得再多也沒什麽稀奇的。但是連一些小動作和細節,都同褚寒汀慣常會做的十分相像。這未必是靠着記憶能模仿出來的,江潋陽也不會真的無動于衷。
但是現下他心中尚有疑惑, 并不是掏心掏肺地多話的好時機。
褚寒汀眼看相認無望,只好退而求其次,說點實際的。他對江潋陽道:“還有之前在毓秀山莊冒充你對陸仰山提親的人, 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依我之見,其中症結恐怕也不在陸仰山的身上。”
這一點江潋陽倒是認同。陸仰山就算有心往自己身邊塞人, 也犯不上用這樣愚蠢的手段。江潋陽點點頭,道:“陸仰山那人極膽小, 确實沒有這樣的膽子。”他頓了頓,又道:“說點正事,那些人究竟是怎麽上山的?
褚寒汀略一遲疑,還是道:“我懷疑山上有內應。”
江潋陽治家有道, 可天機山也未必就是鐵板一塊。自從上一回,褚寒汀目睹十三刺客準确地找到江潋陽閉關的洞府時,便開始心生疑惑,只不過一直沒機會說出來。這一回他們更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栖風閣裏, 幾乎坐實了他的懷疑。
江潋陽挑了挑眉:“你膽子倒是不小!天機山上如今只有你一個外人,本座頭一個疑心的,難道不該是你麽?”
褚寒汀并不怕他,甚至還短促地笑了一聲:“清者自清,況且江掌門忘了,上一次刺客到訪時,‘我’人在毓秀山莊躺着,如何能知道你山上的事?”
江潋陽也不過是呈一時口舌之快,笑笑便罷,轉而問道:“那你覺得,我山上的內奸會是哪一個?”
褚寒汀一時語塞。說起這事來,他也覺得頗為頭疼。天機山規矩森嚴,普通的小弟子想往山下傳遞消息談何容易,若要認真論起來,嫌疑比較大的自然是他和江潋陽的弟子們。
可那一個個都是褚寒汀親手教導過的,他誰也舍不得懷疑。
江潋陽不錯眼珠地盯着他:“不如,你同我一道設一個局。”他也不等褚寒汀回答,又道“今日晚了,我不擾你休息,待往後有了消息,我自會知會你。”
說罷,江潋陽大手一揮撤去禁制,拉開門準備離開。結果他一步還沒邁出去,便有三個不明物體直挺挺地摔了進來。江潋陽劍都推出來了三寸,可定睛一瞧,竟是他那三個不成器的弟子!
聽不見的才是最吸引人的,這三個聽壁角的盡管一個字也沒聽見,可是并不妨礙他們恨不得将整個人都貼在門上,越來越入神。江潋陽難以言喻地看了他們半晌,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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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爬起來之後頭一件事就是去看房裏的褚寒汀,發現他渾身衣衫穿得一絲不茍,這才松了口氣。可還沒等他這口氣喘勻,就又憂慮起來——他記得自己走之前,這人明明只是草草地披了件衣服。
這不是欲蓋彌彰麽!
然而這樣的猜測他是沒臉對師兄們說的,只好不甘地幹笑了兩聲。緊接着頭上就挨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便聽江潋陽陰恻恻地罵道:“你還有臉笑?”
程澈扭頭一看,他兩個師兄早就識時務地在一旁跪好了。
程澈痛失先機,留給他的位置只剩下師父面前的,他只好硬着頭皮慢吞吞地膝行過去。江潋陽這才往圈椅上一坐,慢條斯理地說道:“聽壁角,嗯?”
三個熊孩子低頭不敢說話。
褚寒汀早年就覺得江潋陽的教育方式很有問題——他一貫以發洩情緒為主,講道理都是次要的。而他現在并沒有立場插手,只能默默替孩子捏把汗。反正都長大成人了,挨頓狠打也沒什麽關系。
江潋陽已罵過了一通長篇大論:“……我悉心教導你們幾十年,就教會你們聽長輩的壁腳了?叫人看去像什麽樣子!說,今天的事是誰的主意?”
蘇煥卿與秦越雲立馬不約而同地看向程澈。
江潋陽冷笑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袋裏裝的什麽龌龊想法,去刑堂領一百鞭……算了,”江潋陽眼珠一轉,又改了主意:“你給我滾回去抄門規一百遍!”
程澈欲哭無淚:“師父,我能挨那一百鞭麽?”他們的門規不知是哪任掌門請了酸秀才寫的,寫得佶屈聱牙、又臭又長,上頭的字他都認不全,一百遍要抄到哪輩子去?
江潋陽淡淡瞥了他一眼:“讨價還價?”
這一眼看得程澈渾身的汗毛的豎了起來,趁一百遍還沒有變成二百遍,趕緊夾着尾巴跑了。
江潋陽又将目光轉向頭埋得鹌鹑一般的另外兩人,道:“沒點做師兄的樣子,師弟異想天開,你們不教導規勸也就罷了,竟然還縱容他!你們兩個也給我禁足抄門規去,兩百遍!”
有程澈前車之鑒,蘇煥卿與秦越雲沒敢多說一個字。
江潋陽看着弟子們的背影,滿臉沉痛:“什麽也敢做,都是叫寒汀寵壞了,無法無天!他哪裏會教孩子?看看,慈母多敗兒哪。”
說罷也踱着方步離開了,甩給褚寒汀一個作态的蕭瑟背影。
褚寒汀:“……”今日之事往後是別想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