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場諸人哪個也沒想到竟會生出這樣的變故, 連曾久鋒自己都驚呆了。然而他再怎麽手足無措,也斷沒有被一道殘魂擊中的道理。曾久鋒甫一反應過來,腰間微微用力,瞬間連人帶椅子滑出去一丈遠,莊江登時撲了個空,魂體撞在柱子上散成一片煙,半晌才又緩緩凝成人形。

那魂魄卻似是對曾久鋒生了執念, 一擊不中後,便黏上了他。曾久鋒既不能讓它沾身,又顧忌曹相安不好傷了它, 竟給它逼得左支右绌。曾久鋒何曾這樣狼狽過,不過幾個回合,他便煩躁地低喝一聲,竟耐不住探出手, 要去撥開莊江。

曾久鋒絕不是存心;即便真要滅口,也絕沒有這麽大張旗鼓的。可是在曹相安眼裏, 這姓曾的就是不懷好意。他的好徒兒死的那樣慘,見了故人卻還是懷着善意,怎麽偏偏一見他就變了副模樣?他激憤之下,難免偏頗, 此番一見曾久鋒竟還敢還手,曹相安立刻怒喝一聲,格開曾久鋒的手猶不解氣,幫着莊江與他戰作一團。

曾久鋒先是一愣, 而後氣得七竅生煙。他跟曹相安拆了幾招,愈發沒有罷休的意思,竟真動起手來。

這兩尊大佛打起來哪個敢攔?刑庭裏頓時亂作一團,尊嚴掃地。褚寒汀沒想到莊江這一顆小石子,竟真能激起毓秀山莊的千層浪。他抱着手臂退到牆角,好整以暇地看起熱鬧來。

這出戲還真是挺好看。曹相安和曾久鋒都是當世高手,拼命起來也不願堕了風度,一招一式都漂亮;又兼兩人俱是掌權多年,舌燦蓮花,罵戰起來更精彩。

兩人互不相讓,看那架勢竟是積怨已久了。

曹相安眨眼間便和曾久鋒拆了十餘招,速度之快讓人眼花缭亂,然而一點沒耽誤他破口大罵:“我徒兒見誰都安安靜靜的,唯獨看見你便失智發狂,若不是你與他的死脫不了幹系,他怎會冒着魂飛魄散的危險沖撞你?”

曾久鋒寸步不讓:“你徒兒失沒失智我看不出,可我看你确是被它迷了心智!憑一塊遺失了幾十年的貓眼石便要疑心曲師兄,現在又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殘魂撞了我一下,就要給我定罪!大師兄,你這哪是報仇?你分明就是在拉墊背的!”

曹相安哪聽得了旁人說他糊塗,登時勃然大怒:“颠倒黑白!我看你就是害他的兇手!”

曾久鋒便道:“神識附在引魂絲上都看不清兇手的臉,足見他到死也不知道殺他的人是誰!怎麽死了十三年倒一口咬定是我了?”

兩人吵了個不可開交,正主倒是被他們丢在一邊,鬼臉上遍是茫然。曲洵嘆了口氣,默默地将莊江的魂魄又收回貓眼石裏,遞給陸仰山道:“莊主,等他們吵完了,把這個交給大師兄,讓他找個時間替莊師侄超度了吧。”

陸仰山深以為然:“他們兩個關鍵時候還是不如你懂事。”

然而他也只能說說,看着兀自戰成一團的兩人也拿不了什麽主意,攔又不敢攔,只能讓那兩人盡把臉面撕碎了又甩在地上踩。直到又有兩位長老聞訊趕來,才将傻站在刑庭裏什麽也幫不上的弟子們哄了出去。

……姑且算是亡羊補牢吧,反正人已實實在在地丢沒了。

褚寒汀最後意猶未盡地看了一眼這場愈發激烈的罵戰,有些遺憾地随着大隊弟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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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最後是如何收場的,褚寒汀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曲洵一直忙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終于回了芰荷苑。自那之後,曾久鋒和曹相安就徹底撕破了臉,非但兩人老死不相往來,連同他們的門人弟子、至交好友都相看兩厭。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天從頭被炮灰到尾的曲洵。竟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群支持者。起因是有幾個長老早看不慣曹相安和曾久鋒獨大,鼓動了曲洵一句“讨個說法”,被好事者聽了去,竟然深得人心,掀起了軒然大波。

整個毓秀山莊按倒葫蘆起了瓢,一時間好不熱鬧。

曲洵懦弱了一輩子,為自己辯護時能據理力争一回已是超常發揮,至于說法什麽的,自然得過且過了。然而諸位看客可沒他大度,三天兩頭就有人上芰荷苑來游說。冷清清的芰荷苑一時間變得門庭若市,幾百年都沒這麽熱鬧過。

這一日才到晌午,曲洵送走了第七波客人,累得連房也不想回。褚寒汀被這些不速之客煩的連修行都靜不下心,等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給大門落了鎖。

他見曲洵欲言又止,勸道:“這些人整日擾人清淨,您既不願見他們,不如放個消息,就說要閉關修行一段時間?”

曲洵猶豫了一下,連連搖頭:“選這關頭閉關,可不是明擺着不願見客麽,這不好,不好。”

褚寒汀聳聳肩,也不再多言。曲洵一貫都是這樣軟綿綿的一個人,與人為善過了頭,連群好事者也不願得罪。他暗自冷笑,這些人看不慣曾久鋒橫行霸道、曹相安獨攬大權,自己卻不敢開口說一個不字。他們只敢背地裏借着別人的口,替自己宣洩一番,永遠活在陰溝裏。

毓秀山莊的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江潋陽孤身上山,興師問罪。

宋東亭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挨着敲開曲洵和褚寒汀的房門,連聲嚷道:“出事了出事了,師父、師兄,你們快去長老堂看一眼吧!我聽說天機山掌門上了山來,不知要讨什麽說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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