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也不知過了多久, 褚寒汀迷迷糊糊地似乎聽見有人說話。他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卻多了個心,沒有立刻睜開。

——那聲音熟悉得很,正是曲洵,他說的是:“還難受麽?這樣呢,可覺得好些了麽?”

緊接着,陸仰山惱恨而中氣不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難受, 一點也不好,怎麽樣都不好!師兄,你為什麽還不殺了他替我出氣?”

只聽曲洵輕嘆一聲, 安撫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為了确保咱們的大事萬無一失,他現在還不能死。師弟,你先忍一忍,師兄定不會讓你白白受這一回傷的。”

後文卻是沒有了。不多時, 腳步聲響起,輕聲慢語離他越來越遠。四周終于沉寂了下來。褚寒汀就在這時緩緩睜開了眼。

他被囚的房間再普通沒有了, 除了他躺的那張床,就只有一張桌子并兩把椅子。但是打掃得窗明幾淨的,從一個階下囚的角度來說,曲洵對他倒也不算十分苛待。

褚寒汀難過地呻、吟了一聲, 迅速盤算着自己還有沒有可能逃出去。

曲洵大概是趁着褚寒汀昏迷的時候給他喂了藥,現在他的整個內府都被封住了;門窗肯定都下過禁制,院子裏說不定還有陣法,逃命無異于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是想想總不礙什麽, 人麽,總要有夢想的。

陸仰山那院子裏的陣法多半是從魂沼裏化出來的,說不定陣眼就是那東西的精髓。剛才曲洵若是不救他,他大概早就被那東西縛得窒息而亡了。不過那陣盡管兇險,真要破卻也難不倒他。只不過……

褚寒汀費力地低下頭,嘆了口氣。

他身上捆了二斤重的麻繩,整個人被綁成了一團。雙手反剪在背後,兩道三尺餘長的捆仙索分別栓住他的一雙腳腕,另一端則統統縛在他脖子上。這個缺德的捆法使得他不得不屈腿弓背,連翻身都困難,更別說逃走了。

幸好他暫時還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曲洵不是說,“還不是時候”麽?褚寒汀百思不解,他明明撞破了那兩人的秘密,曲洵為什麽不幹脆讓他就那麽死了?難道對他們來說,還有什麽讓他活着更好的理由麽?

……總不能是因為曲洵當真跟他師徒情深吧。

褚寒汀自娛自樂地幹笑了兩聲。

如此大約過了兩個時辰,他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褚寒汀趕緊閉上了眼睛,假裝自己還在昏迷。

來人就站定在他的床前,褚寒汀不動,他便也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的耐性似乎終于耗光了,低聲誘道:“徒兒,為師知道你醒了。起來把藥吃了吧。吃了藥,為師就給你松一松綁——你修為被封,現下與凡人無異,這樣捆上幾天,人可就要費了。”

好像是真心實意為他好一般。可褚寒汀哪裏會聽他的?他固執地阖着眼,一動不動。

曲洵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忽然出手切向褚寒汀頸側。褚寒汀閉着眼睛,那懾人的掌風仿佛近在眼前。而他就仗着曲洵的那一句“他現在還不能死”,硬着頭皮裝死。

果然,曲洵的那一掌只似是而非地貼在他頸間,力道一點也未落到實處。半晌,曲洵冷笑了一聲:“這樣能忍,你哪點像我那廢物徒兒?不過也無妨……”

——到底什麽“無妨”他卻不再說了。曲洵将停在褚寒汀頸子上的那只手緩緩往上移,似是在輕撫他的面頰。而後,他忽然發力,硬生生将褚寒汀牙關捏了開來!

那一瞬間,褚寒汀覺得一個藥丸被強行抵進了他的咽喉,曲洵再在他頸子上重重一捋,那東西便滑進了他的食道。褚寒汀怎麽也想不到,曲洵竟會用這樣拙劣粗魯的手段!這麽一來,他再裝死也就沒意義了,褚寒汀嗆得滿眼水光,終于再次睜開了眼。

目的已達到了,于是曲洵複又變得耐心十足起來。他甚至拉了把椅子,坐在褚寒汀的床邊,依舊是一臉慈祥的模樣:“你終于肯醒了,吓壞為師了。”

對于這樣的鬼話,褚寒汀默默嗤之以鼻。

曲洵卻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褚寒汀覺得內府仿佛忽然燃起了一簇火,燒得他臉色發白,額角也立竿見影地見了汗。曲洵愛憐地拿袖子不住地蘸着他的冷汗,口中疊聲道:“忍一忍,再忍一忍……”

餘下他又說了些什麽,褚寒汀一個字也沒聽見,因為他實在太疼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要把他的靈魂也剝離掉似的疼;就連他纏綿病榻的那些年也從沒有這樣痛過。褚寒汀下意識地運起真元抵擋,可他的真元卻怎麽也沖不出內府,反倒裏應外合地又叫他受了一茬罪。

大約又過了兩個時辰,這陣劇痛才終于過去。此時褚寒汀的衣服已被冷汗浸得透濕,整個人真如死過一次似的癱軟在床上。曲洵單手掐了個訣,幫他将身上收拾利索,然後起身走了。

接下來褚寒汀才慢慢知道,那藥并不是一錘子買賣。他每天一早一晚要服兩回,每次都得折騰至少兩個時辰。褚寒汀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折磨瘋了。最要命的是,他每一次都忍不住要運起真元抵抗,好像這樣就能好過一點,結果卻只有适得其反。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七天之後。褚寒汀被囚的第八天一早,曲洵照例來強行灌藥,遂;褚寒汀也照例死心地運起真元抵擋,未遂。可他大概是疼得糊塗了,幾乎沒有察覺到,封了他內府的那層禁制,已隐隐有了要破開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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