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褚寒汀想不到在這樣的逆境中, 先前才到了瓶頸期的眠風心法居然能連提兩重境界。真元噴薄而出,生生沖破了藥性霸道的壓制,迅速流轉過他全身經脈。接連八天空空如也的經脈陡然間填滿了比以往更加豐沛的真元,那一瞬間的滋味竟比藥性發作還要難過些。

褚寒汀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曲洵給他喂下了藥,照例在一旁守着他。他見褚寒汀抖得實在厲害,終于遲疑地探出手去,觸了觸他頸側凸起的青筋。入手先是一片駭人的滾燙, 過了好久才能感覺出微弱的脈搏。曲洵大吃了一驚,難道他終于要受不住藥性,人不行了?

曲洵神色複雜地看了褚寒汀一眼, 一時間只覺得騎虎難下。按說這人死不死都跟他沒關系,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死……

曲洵頭一回沒等到褚寒汀藥性發作完就走了。臨走前,他往褚寒汀嘴裏粗暴地拍了一截木塞, 以防他受不住痛苦咬舌。曲洵走後沒多久,那一陣最劇烈的痛覺終于過去, 經脈漸漸适應了真元的沖刷,開始步入正軌,同藥丸抗争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褚寒汀的囚室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房門被推開時, 褚寒汀閉目不語。他一點也不想見到曲洵。然而來人在他床邊磨蹭了很久,也沒要動手給他灌藥,還叫了一聲:“師兄……”

褚寒汀驚訝地睜開眼,發現來人竟是宋東亭。

褚寒汀恩怨分明, 雖然曲洵兩面三刀,可這便宜師弟卻沒對不起他。他虛弱地嘆了口氣,問道:“你怎麽到這來了?”

宋東亭看着褚寒汀這副狼狽的樣子好像完全驚呆了,半晌才嗫嚅道:“師父叫我來照顧你。外面都說你觸怒了莊主,才會……師兄,你就服個軟,也好過這樣受罪啊。”

褚寒汀不知道曲洵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要把這小孩子弄到他眼前,他也懶得解釋,嗤了一聲道:“小孩子別管這麽多。人也看過了,你走吧,告訴莊主我還活着就行了。”

——待會兒怕是又要吃那藥了,他不想在宋東亭面前發作,太難看了。

宋東亭卻沒動,他猶豫着說道:“師父叫我陪着你。師兄,師父還是疼你的,你去向莊主賠個罪,師父也好開口替你求情。”

他什麽也不知道,褚寒汀也不願聽他說這些車轱辘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道:“行了,我昏迷了這麽多天,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上哪去找莊主賠罪?總不能叫他來見我吧。”

宋東亭十分好糊弄,聞言立刻眉開眼笑:“師兄放心吧,這裏都沒出莊主內院,你若要見他,我求院子裏的師兄們通傳一聲,想必也不費事。”

褚寒汀暗忖,陸仰山将他關在自己內院,想來是要用那陣法,絕想不到他有辦法破陣;而等他再休養一兩天,這兩道捆仙鎖也再困不住他。只剩下門窗,不知有沒有禁制,會不會觸發警報。

條條路都捋順了,褚寒汀道:“這樣吧,你幫師兄一個忙,請林繡山來見我一面,不要聲張。”

褚寒汀雖然沒有解釋,但宋東亭想了想,便一廂情願地認為師兄做得非常有道理——林繡山是莊主的弟子,對莊主的脾氣想必更了解些,先同他打探一下确實更周全。想到這兒,宋東亭點點頭保證道:“師兄放心。”

晚上曲洵再來給褚寒汀灌藥,順便告訴他這藥往後只消每日吃一顆就好。褚寒汀不明所以,謹慎地沒有說話。曲洵看起來略有些失落,也不再同他示好,只一言不發地等着褚寒汀發作。

那藥性遇強則強,褚寒汀經脈裏有了真元相抗,它發作起來便也更劇烈些。曲洵憂心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樣,自言自語道:“你這身體,底子果然不成。難道真要給你減量麽?唉,可別真死了……”

曲洵是什麽時候走的褚寒汀一點也不知道;到最後他的意識都有些不清晰了。兩個時辰一過,他直接就睡了過去。

半夜,褚寒汀忽然被人搖醒了。房裏沒有燈,窗子關着月色也透不進來,卻也沒礙褚寒汀看清來人的模樣。

竟然是林繡山,宋東亭辦事還真挺有效率的。

林繡山一見褚寒汀被綁成一團的樣子就皺了皺眉,伸手就要替他解開。褚寒汀奮力側了側身,道:“別管這個了,想再惹你師父更生氣麽?”

林繡山聽他說得有理,只好垂下手,低聲道:“你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褚寒汀閉口不答,眼睛往窗口一瞥,意思是“隔牆有耳”。

林繡山搖搖頭:“放心吧,不會的。我來的時候已看過了,外頭沒人守着——門窗有禁制,院子裏的陣法又厲害,任誰關在這也逃不走。”

果然有禁制!褚寒汀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樣的小角色,勞他們費心了。”

林繡山嘆了口氣:“倒也不全是這樣。這間屋子連着師父的書房,禁制和陣法是一早就有的。而且此間禁制都是按制設的,算不得厲害——不遠就是小廚房,我們師兄弟小時候都爬過窗子,随便就破得開。不說這個了,褚師兄,你叫我來,定是有要緊事吧。”

褚寒汀沉默了一會,道:“是想讓你尋個機會,替我美言幾句,我願意認罪。”

林繡山一口應下:“這自然的。不過師父最近似乎很忙,經常連着幾天都不現身。你不要急,總得容我找個機會,至少得見得到人才行。”

褚寒汀點了點頭:“多謝你了。”心中卻盤算着,陸仰山的行蹤他已套了出來,而曲洵,他在忙着布陣,大部分時間應該都與陸仰山在一起。他一點也不盼着林繡山能早一點見到他師父,只盼着他們越來越忙——他們顧不上他,他才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