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林繡山走後, 褚寒汀沒幾下便掙開了捆仙索。餘下的事就容易多了,他輕輕一抖,身上的繩索立時斷做數截。褚寒汀被綁得久了,渾身的經絡仿佛都粘在了一塊兒。他花了小半個時辰,才總算把僵硬的手腳活動開來。
接着,褚寒汀走到門口處,試探着向房門放出一縷真元。
下在門上的禁制很快感知到了入侵者, 張牙舞爪地纏上了上去。然而下一刻,那一縷看似弱小的真元迅速膨脹,露出了它猙獰的真面目。褚寒汀将真元外放, 霸道地将整個禁制包裹在其中,然後大搖大擺地推門走了出去。
這整個破門的過程不出片刻功夫,禁制只發出了微小的掙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下一刻, 一切都歸于平靜,根本沒有人知道這間屋子裏曾走出過一個人。
院子裏果然無人守衛, 看來陸仰山是真心倚仗他的陣法的。褚寒汀暗忖,這陣法由來邪性,可表面上看來卻是一派浩然正氣,就這麽大剌剌地在毓秀山莊擺了百十年, 竟也沒人察覺出不對。想到這一節,褚寒汀也少不得要贊一句,陸仰山布陣的功力着實了得,而藏拙的造詣還在陣法之上。
褚寒汀還記得自己陷落的地方, 估摸着那裏離陣眼應該已很近了。可放眼望去,整個院子都空蕩蕩的,花草稀疏,蟲鳴幾不可聞,飛禽走獸幾乎絕跡。只有一套漢白玉桌椅旁邊種了棵樹,生得半死不活的。
沒有一處像是陣眼。
褚寒汀覺得有些奇怪,就算坐鎮的兇物只是一縷煉出的精魄,好歹也該有個承載的容器,除非……
他不住地四下打量,最後将疑惑的目光落在那棵樹上。
那樹上有個鳥窩,窩裏只有一只鳥,一派天真地在這是非之地盤桓不去。動物的直覺一般都敏銳,這院子散着不祥的氣息,成活的花草都稀稀落落的,所有活物都退避三舍,怎麽唯獨它在此築巢?
褚寒汀心中一動,難道那魂沼的精魂,竟落在了它的身上?
褚寒汀再次望向那只鳥,神色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将陣眼放在活物身上,自此活物與法陣共生,然而其實現過程實在繁複,到現在褚寒汀也只在書上見過。他自問自己還做不到這一點,能做得到的那些人,怕是早就飛升了。
難怪陸仰山會這樣有恃無恐,若非褚寒汀涉獵廣泛,誰又想得到陣眼能放在一只鳥身上?誰會知道唯唯諾諾的陸莊主,竟是個陣法大家?
找到陣眼後,要破陣就太容易了——只要殺了那只鳥。褚寒汀左手向天張開,一張虛無的弓便若隐若現地出現在他手中;食指滑出一道幾有實質的真元,右手拉弦,就以此為箭,“嗖”地射向那只鳥。
那鳥無憂無慮地活過了漫長的歲月,變得對外界的危機一無所知,直到被“射”中了,方才後知後覺的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然而也只有那麽一聲,褚寒汀霸道的真元幾乎将它的整個身體灼燒殆盡,轉瞬之間,它就魂歸天外了。
陣眼的一縷精魄消散在虛空中,陣破。
褚寒汀終于長出了一口氣。他片刻也沒有耽擱,大踏步走到院子裏。可他怎麽也想不到,直到這鳥兒死去,事情還遠沒有結束。下一刻,刺耳的哨聲此起彼伏,接着整個地面都劇烈地顫動起來。褚寒汀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在地。他連忙飛身躍起,踩着自己的外氅,人就這麽懸在半空中。
陸仰山內院攪出了這麽大動靜,竟也沒有一個人進來看一眼。褚寒汀正覺得奇怪,卻見腳下的青石板已盡碎了,埋在下頭的淤泥揚起三丈高,如同面目猙獰的怪物,對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饒是褚寒汀飄在半空中也險些被波及到。他素來喜淨,想到自己身上可能會濺上這陳年污泥,就覺得頭皮發麻。也幸好他躲得快;褚寒汀眼睜睜地看着院子裏的那顆樹,就因為樹枝上濺了一點泥,整棵樹頃刻間就被吞進泥裏。片刻後再出現時,葉片枯萎,枝幹幹癟,竟好像已死了許多年。
轉眼間,院中本就不旺盛的花木盡失去了生命。只剩下褚寒汀一個活物,那沒形沒狀的怪物就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它見褚寒汀站得高,就把自己擰成柱狀,貪婪地封死了褚寒汀的所有去路。
褚寒汀臨危不亂。他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慶幸自己的修為已恢複了大半,甚至對那些封他修為的藥丸生出了一絲感激。若是放在幾天前,恐怕這偷來的性命就要丢在這裏了。
褚寒汀身形如電,躲開了它幾次攻擊;而那怪物愈發急躁,勢在必得地緊追着褚寒汀不放。可這麽一來,它也失去了主動權,只能跟着褚寒汀後頭走,攻擊起來全無章法。
攻守就是在這時間易形的。
褚寒汀三晃兩晃,人就已到了院子外頭。可那怪物似乎被院牆束縛着,見褚寒汀跑了,也只能洩憤地在裏頭肆虐,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奈何不了一堵矮牆。褚寒汀終于松了一口氣,可緊接着便聽見有小弟子的聲音奇異地說道:“咦?這位師兄從何而來?”
褚寒汀霍然回頭,只見外院還有三兩個弟子守着,開口的那個看起來比宋東亭年紀還小。可他很快就被人認了出來,有個年紀稍長的忽然驚叫了一聲:“你不是……來人吶,犯人逃了!”他一邊高聲警報,一邊要向外沖去。
褚寒汀臉色一黑,只覺頭疼。他身如鬼魅,轉瞬間便已到了那弟子背後。褚寒汀在他後頸輕輕一捏,那弟子便軟軟倒了下去。接着,褚寒汀如法炮制,不過片刻功夫,幾名看守的弟子已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然而就在此刻,院子外頭響起了由遠及近的嘈雜的腳步聲。褚寒汀臉色一變,那弟子剛才一聲尖叫,終究是引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