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聽那紛亂的腳步聲, 正匆匆往這邊趕來的,恐怕有數十之巨,把院子圍三圈也盡夠了。褚寒汀此時想走已來不及了,可他又不可能躲回內院,只能準備應戰。
幸好他現在又有了修為傍身,就算毓秀山莊的長老堂到齊了,也未必就真困得住他。
況且曲洵和陸仰山的密謀, 恐怕還不敢叫長老堂知道。
褚寒汀幾乎沒有多想,便飛身躍上了一棵大樹,借茂密的樹冠掩住自己。下一刻, 一群訓練有素的弟子便破門而入,褚寒汀居高臨下地打量來,發現大多他都不認得。那些弟子闖進院子裏,只見幾名值守的師兄弟全都面朝下倒在地上, 生死不知;至于可疑的人,卻連根頭發絲也沒見着。
為首之人恨恨道:“他跑不了, 搜!”
這群小弟子自有一番追蹤的手段,不多時,褚寒汀的藏身處便給人發現了。眼看着人群漸漸圍攏過來,褚寒汀雖不願多生事端, 可也不能當縮頭烏龜。于是,他撥開繁茂的枝葉,大搖大擺地現了身。他的腳下只踩了一片葉子,便輕松懸在了半空, 要多招搖就有多招搖。
為首的弟子自然也看得出褚寒汀修為高絕,只謹慎地吩咐道:“布陣!”
這陣若是結起來,平白要添許多麻煩,褚寒汀自然只想速戰速決。于是他随手折了根樹枝當劍,腰一塌俯沖進一衆弟子間,他形如鬼魅,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将他們尚未結起的陣型攪了一團亂,大開大合幾招下去,便為自己沖出了一條路來。
褚寒汀一越出院子,憑那些弟子的微末修為,連他的影子都沒瞧真切。他們只好速去向陸仰山通報。褚寒汀料想,只要那些後生裏有一個不太蠢的,想必陸仰山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自己逃走了。陸仰山再懦弱,可名義上還是毓秀山莊之主,随意找個借口将山莊戒嚴的權利還是有的。而這點時間肯定不夠他下山的,何況他還得回一趟芰荷苑——懸光還留在那呢。
褚寒汀思來想去,實在不成,他只能從後山離開了。
褚寒汀一邊盤算着下山的路線,一邊匆匆趕去芰荷苑。想不到警戒來得這樣快,褚寒汀一路上眼看着留守山上的弟子們傾巢而出,越往後走,簡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褚寒汀雖然可以在山野間穿梭混過崗哨,可總有些大路口,他是怎麽也避不過的。
比如眼前的雙嶼山口。
雙嶼山口是回芰荷苑的必經之路。道路兩邊都是高聳入雲的山峰,那被守得水洩不通的山口就是唯一的路。褚寒汀有些為難地駐足不前,可他心裏知道,若是再拖延下去,後面只有更難過的。
褚寒汀嫌棄地低頭看了看衣衫褴褛的自己,暗自搖頭。可這時候想要找身幹淨衣服換是來不及了,他只有勉強使個障眼法,糊弄過這幫後生去。至于過山口,硬闖是不成的,褚寒汀摸了摸懷中還未來得及歸還的莊主信物,咬了咬牙,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但願陸仰山還要臉,這玉佩還能有用。
守着雙嶼山口的弟子們老遠就看見一人飛奔而來。他步子太急了,身後揚起了大片塵土,濺了他一臉一身。負責守衛的弟子們接連發了三次警告,那人都充耳不聞,他們只能拔出劍來,随時準備動手。
來人正是褚寒汀,他一臉足以以假亂真的焦急神色,在山口驚險地剎住腳步。褚寒汀急得一跺腳,揚起手中的玉佩,厲聲道:“大總管遣我下山,有要事要辦。信物在此,師弟們何故阻攔!”
為首弟子細細驗過信物,确實是一直由曹相安保管的莊主玉佩,便客氣地一抱拳,說道:“師長嚴令排查每一個路口,師兄想必也是知道的。您随我來驗過身份,我等即刻便能放行,還望師兄海涵。”
褚寒汀一點也不想海涵,他毫不客氣地爆燃大怒:“事急從權懂不懂?誤了大長老的要事,你擔待得起麽!”
褚寒汀才将自己慣用的刻薄拿出三分來,狐假虎威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一衆弟子盡管默默在心裏鄙夷他,可毓秀山莊誰說了算他們還是有分寸的,是以褚寒汀這樣胡鬧,一時也沒人真敢動手。
就在這時,山道上遠遠又走來一人。她蓮步輕移,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可人轉瞬間便已到了他們面前。負責守衛谷口的弟子們一見她,便齊齊施禮,口稱“師姐”。
來人正是丁晚岚。
丁晚岚只往褚寒汀的臉上瞥了一瞥便挪開了,轉而對守衛說道:“我奉大長老之命,前來接管要害部雙嶼山口的守衛。你們不各司其位,都堵在這做什麽?”
立時便有人将剛剛的事情對她說了一遍。
丁晚岚聽着便皺起了眉,不耐地打斷了他:“既然是大師伯有命,又有莊主信物,你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全都堵在這兒,做這些無用的争辯,也不怕被人鑽了空子!”
她這一發話,衆人齊齊噤聲。反正出了事有人擔,她擔不下的背後還有大長老,他們又為什麽要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褚寒汀順利地過了雙嶼山口,與丁晚岚擦肩而過時,他低低對她道了聲謝。
餘下的半路,褚寒汀再沒受什麽阻礙。芰荷苑裏照例一片漆黑,宋東亭大概也被臨時征去守山了。褚寒汀從院牆越進去,輕車熟路地找到江潋陽每每來時爬的那扇窗,跳進自己房裏。懸光還好好地藏着,褚寒汀攤開手掌,它便自發地跳進了他的掌心。
褚寒汀走到門口,忽地心中一動,回了回頭。他最後又借着月色細細将自己住了一年多的房子打量了一遍,心裏想着以後恐怕是再不會來了。
他推門便要走,可就在這時,大開的窗口忽地傳來一聲低笑:“徒兒,已經這麽晚了,你怎地不好好待在莊主師叔那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