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江潋陽對這種事情一知半解, 一時間也拿不準陸仰山究竟有沒有騙他。但是陸仰山師兄弟這種趕盡殺絕的态度,還是叫他勃然大怒:“你們兩個瘋子!”
陸仰山無所謂挨不挨罵,嘆了口氣,道:“師兄是瘋了,寧肯斷了他自己的生路,也要替我搏出頭。”他看着褚寒汀,道:“你的這具身體, 原本是他給自己準備的。”
褚寒汀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問道:“什麽叫‘給他自己準備的’?”
陸仰山木然道:“你的這具身體資質奇差,本人悟性又不高, 就适合做個短壽的凡人。若不是我師兄硬用靈藥堆,他連那點修為也沒有。可你的身體有用啊,我師兄煞費苦心,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多留一命。”
江潋陽微微皺眉:“什麽?”
陸仰山微微一笑:“那具身體的體質最适合做養魂的容器, 八字也好。我師兄精通魂魄之道,若有天他的肉身死了, 這具身體就是他的退路,明白麽?”
說到這,陸仰山頗為可惜地嘆了口氣:“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具身體與褚先生更契合。”
陸仰山對江潋陽道:“我還記得十三年前, 褚寒汀病危,你上我毓秀山莊求一顆定魂丹,還特地探望過那小弟子。你當時很奇怪吧?為什麽他才一見你,就會對你情根深種?”
陸仰山神秘莫測地壓低了聲音:“因為在你來之前, 褚先生魂魄離體,憑執念不死,恰好到過他的身體裏。他繼承了褚先生零碎的記憶,正是褚先生最深刻的夙願——你。”
江潋陽與褚寒汀對望一眼,俱都覺得荒謬。
陸仰山竹筒倒豆子地繼續道:“那天恰逢我殺了莊江,師兄知道後,便告訴我這具身體早一步被他人占了先,不如順水推舟,幹脆送給你們——反正褚先生必定年壽不永,過不了幾十年,這具身體也就用上了。若是他死一次不夠逼瘋江掌門,那就讓他再在你面前,死第二次。說起來,褚先生的這條命是我師兄給的,雖然他沒安什麽好心。”
褚寒汀氣得說不出話來。江潋陽更是擡掌便要打他。陸仰山慌忙躲閃,口中不住叫道:“我現在這樣虛弱,你一掌下來是要死人的!江掌門,你不能言而無信。”
褚寒汀冷笑一聲:“你說的對。”說完,他劍尖一挑,陸仰山身上的繩索便斷了。
陸仰山略一遲疑,而後飛速起身,拖着條傷腿拼命往外跑。褚寒汀抱着手臂,漠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莊主,小心身後。”
陸仰山不明所以地一回頭,便見褚寒汀微微一笑,懸光劈頭蓋臉地劃破了天空。
陸仰山難以置信地看着沒入自己內府的劍:“你……”
這是他這輩子說的最後一個字。
褚寒汀冷冷道:“江潋陽又做不了我的主,你求錯了人。”
江潋陽想不到褚寒汀也會這樣無賴,又驚又喜地把他抱過來親了一口。
雖然曲洵和陸仰山都死了,可他們臨死前的話卻如同一塊懸在人心上的巨石,讓他們注定過不上平靜的生活。江潋陽與褚寒汀都不甚精通魂魄道——事實上,因為魂修名聲不好,修鬼道的人本就不多,即使修也大多不會讓旁人知道;至少以江潋陽交游之廣,一時也想不出能向誰求助。
最後還是褚寒汀道:“要不去問問破雲吧,他們魔修裏修這些邪門歪道的大概比較多。”
江潋陽一提起這個人就變得十分警惕:“你怎麽總對他念念不忘?”
褚寒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念念不忘?那又是誰有事沒事就是同他約着打架,人家還專門養了一家子鴿子,就為了随時能找着你?”
兩人互不相讓,不歡而散,然而第二天一到,還是得相攜往魔窟去。
魔尊竟破天荒地準備出門。
破雲見江潋陽來訪,倨傲地揚着下班,拿鼻孔出氣:“我今日沒空,陪不了你打架。”
說得頗為解氣。
江潋陽無奈告饒:“哪個要找你打架了?我是有事相求。”
破雲聽得新鮮,話裏還刺了江潋陽一句:“求?我一個邪魔歪道,能幫你什麽?”
江潋陽:“……”跟這種人果然還是動手合适!
褚寒汀忙攔在他們家中間,道:“那日不是答應了要給你說個故事聽?”
破雲眼睛一亮:“裏邊請!”
破雲托着腮,聽得連連點頭:“這個故事好,跌宕起伏!那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據我所知,只要你魂魄沒離體,總有固魂的法子。”
江潋陽心下激動,一把抓住他的手:“當真?!”
破雲不動聲色地甩開他,冷冷道:“江掌門自重。”
然後對褚寒汀道:“你随我過來,我給你看一看。”又挑釁地盯了一眼欲跟上來的江潋陽:“閑雜人等回避。”
閑雜人等江潋陽有求于人,敢怒不敢言。貂兒圍着他腳邊轉了一圈,幸災樂禍地對他“吱”了一聲。江潋陽哪有閑心跟它計較,一聲不吭。那貂兒如同對着木頭挑釁,沒過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透了。
好在破雲沒存心讓他等太久,不多時,洞府門大開,破雲從裏頭走了出來,道:“暫時沒大礙。他自己的真元、我前段時候打進他體內的魔息和這具身體本身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江潋陽松了口氣,對這看對頭的感激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破雲卻一側身,躲開了江潋陽的爪子,繼續道:“我還沒說完呢。如果他的修為不更進一步,這個平衡可能會永遠維持下去,但是……這不現實。可你也用不着聽那對半吊子瘋子的危言聳聽,固魂的法子有的是,總能找到他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