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回合,黑躺贏

岳還在ICU裏,他們不能進去,只能隔着玻璃看上一看。菲菲一看就小聲啜泣起來,周曜旬難過之餘,更多的是震驚:“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許晏如黯然扭開臉:“就昨天。”

“昨天?”周曜旬皺了皺眉,喃喃道:“那他們的動作可夠快的……”

連莊映棠都無心噴他賣關子,反正他大概也理解了。莊照岳前腳出車禍,後腳公司就跟着起了亂,這實在讓人無法不疑心背後是否有人推波助瀾;若是再陰謀論地想一想,他大哥的車禍,就真的是個意外嗎?

——警方的初步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就是意外。貨車司機酒駕,現在還如喪考妣地在局子裏蹲着呢。錢他肯定賠不起,大概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莊家不缺他的賠償金和給司機的撫恤金,不會趕盡殺絕,可也不會當聖母“諒解”他。

連莊映棠這樣的夢幻主義傻白甜都能想到的事情,周曜旬又怎麽可能想不到。他沉吟半晌,道:“嫂子,你留在這裏也于事無補,如果你信我,能不能跟我去趟公司?今天的事真的很急,大哥幾個月的心血在裏面。總不能過些時候他出院了,發現項目垮了。”

許晏如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可是,自己去公司能幹什麽呢?她一輩子就懂得書本論文的那點事,商場上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她什麽也不知道。

莊照岳把她保護得太好了。

周曜旬卻道:“您只要人跟我過去就行,鬧事的那兩位,仗着自己資歷老,那些私人恩怨拼命往桌面上擺,誰也不放在眼裏,可他們不能不給您面子。我也不是非要彈壓他們,只要能過了今天,他們随便鬧去。”

莊映棠聽得雲裏霧裏,不甚放心。不僅是公司裏的事他無法掌控,他對周曜旬這個人也不放心。他想了想,對許晏如道:“去一趟也沒什麽,我陪你。”然後他又對兩個孩子叮囑道:“你們就在醫院陪我哥——也別待太長時間,我哥現在這樣你們倆待成望爹石也變不出朵花來。中午讓林摯帶你們吃飯去,吃完飯就回家休息。”

兩個孩子尚未反應過來,林摯已經點頭道:“你放心吧。”

一路上,周曜旬對莊映棠和許晏如交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莊映棠聽明白了,原本是挺簡單的一件事,就是分贓不均。

先前周曜旬跟莊照岳說,想去下頭的新公司歷練,可莊照岳嘴裏雖然應了,手續卻不知道為什麽,遲遲沒給他辦。所以這幾個月裏,周曜旬就一直呆在莊照岳的身邊,幹點跑腿打雜的活。一直到前兩天,莊照岳終于松口肯給他辦手續走流程了,他今天上午到公司去,就是去跑這個事兒的。

這是周曜旬卷進這樁事裏的前情。

公司最近走了個比較大的項目,能做下來的話收益應當十分可觀。美中不足就是公司賬上有點缺錢,莊照岳就聯系了幾個大股東,說好各自私下裏拿一部分錢,算是入股,到時候賺的錢就算是給大家的福利。這個項目挺要緊的,周曜旬跟在莊照岳身邊的時候,還經手過這個事。

結果,臨到今天該跟人簽合同了,有兩個人忽然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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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兩個人,其實也不太準确。确切地說,是其中一個人覺得自己分得少了,讓另外一個人把自己的利讓給他。這裏頭的事就比價複雜了,許晏如和莊映棠都沒怎麽聽明白。總之,他叫人讓利,人家肯定不幹啊,那位幹脆就說,不出錢了。

周曜旬懊惱地說:“要不是今天我正好去了公司,這事都傳不到我耳朵裏,更沒人敢往您家報了。下午甲方派的代表就要到B城了,他們倆卻在會議室裏幾乎要大打出手。就為了那點私人恩怨和蠅頭小利,情願連累着大家都吃不上肉!大哥為了這事忙了好幾個月了,公司為了這個項目還抵押了一個地段挺好的樓盤——這事也是我跑的。項目要是不成,公司不說傷筋動骨,也得傷點元氣。”

許晏如對這些東西一知半解,她想了想,問:“你說的那個項目,是不是什麽麗湖的那個?照岳好像跟我說起過。”

周曜旬一邊開着車,随口道:“不是麗湖,是餘湖,您是不是記錯了?”

許晏如微微一笑:“可不是麽。”

莊映棠不明所以,看着許晏如。許晏如就悄悄拍了拍他的手,口中道:“安心吧,那老兩位我大概也知道是誰了,公司的事我是不懂,但是仗着一點私交,我跟他們打打感情牌試試吧。”

周曜旬沒說話。他并不認為許晏如的“感情牌”能有什麽用。會議室裏勸架的那幾個,哪個跟他們沒點私交了,結果呢?

許晏如和莊映棠到公司的時候,鬧事的那兩個元老還坐在會議室裏沒走呢。當然,會議室裏遠不止他們兩個人;出了錢的幾乎都在。顯然,這個項目他們倆要是臨場反悔了,別人都跟着分不着羹,別人只能自認倒黴,兩頭勸架兩頭罵。

這場架大概是掐到中場休息的階段了,周曜旬推門一看,會議室的長桌上擺着瓜果茶水,罵戰的沒有,全都倚在圈椅裏喘粗氣呢。勸架的幾位一見周曜旬,就跟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連聲問:“人呢人呢?”

結果,莊照岳沒來,來的是許晏如和莊映棠。

這兩位都是大股東,可是沒用,他們倆幾十年如一日地當着吉祥物,說話不算數啊!

分贓不均的那兩個人,一個叫孫琦銘,另一個叫白嚴毅;一個脾氣比較差,另一個脾氣更差。一見許晏如,脾氣比較差的孫琦銘就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不是沖她——說道:“我道你能搬出個什麽泰山北鬥主持公道呢,原來是莊夫人。莊夫人這泰山北鬥啊,在他們學術圈大概好使,可在咱們公司嘛……周家小子,我看你也別胡鬧了,這個項目投的錢可不是小數目,她又不姓莊,說了不算。”

莊映棠微微一笑:“她不姓莊,可是我們家裏幾個姓莊的,可全都聽她的。孫叔叔,這個項目投了多少錢我也略知一二,誠然不是小數目,可也沒大到能讓咱們傷筋動骨,大不過我大哥的心血。”

莊照岳積威猶在,雖然現在人躺在醫院裏了,但是被莊映棠狐假虎威地拿出來一說,震懾力還是有的。孫琦銘不吭氣了,他又接着道:“……就是全賠了,也砸不了各位的飯碗,你難道還擔心哥哥怪你嗎?你放心,到時候若是我哥怪罪,你們盡管擡出我嫂子來啊。”

孫琦銘被他信口開河地繞得雲裏霧裏,不耐煩地大手一揮:“什麽亂七八糟的。莊董不愛江山愛美人,我可是只愛錢!”

脾氣更差的白嚴毅嗤笑一聲:“你愛錢?這錢你今天要是不投,就相當于大把大把的鈔票打水漂了,你怕不是腦子不好吧!”

孫琦銘一拍桌子:“你說誰腦子不好,用不用咱倆當着大夥掰扯掰扯?讓大夥看看是誰寧願讓他們的鈔票都打水漂,也不肯讓我半分利!”

白嚴毅氣得吹胡子瞪眼:“你簡直不可理喻!早就說好的事,白紙黑字寫在那兒,你真當莊董來不了,就沒人治的了你!”

孫琦銘冷笑着看着他,并不說話。可是誰都知道,白嚴毅那是虛張聲勢;莊照岳躺在醫院裏來不了,還真就沒人治得了他。

莊映棠和許晏如再次淪為背景板。他們倆在一旁聽得面面相觑,周曜旬說這是分贓不均,敢情還真是啊!白嚴毅和孫琦銘之間有什麽龃龉他們管不着,但是周曜旬有一句話說得對:他們不能讓莊照岳的心血就這麽付諸東流。

許晏如忽然道:“你們倆的糾紛到底是多少錢,從我這兒出,行嗎?”

她一說這話,孫琦銘和白嚴毅也不掐了,別的股東也不拉了,全都擡頭看着她。

許晏如笑了笑:“怎麽,照岳沒用我的錢嗎?”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這種基本上穩賺不賠的投資,莊照岳一向都會用老婆和弟弟的名義投一份的。

許晏如說:“那不就得了。到時候該分給您多少,從我的那份兒裏拿出來給您。”

孫琦銘就有點不好意思。莊照岳前腳出了車禍,後腳他就盤剝人家媳婦的錢,這說出去怎麽像話啊!他吶吶道:“我不能要你的錢,再說了,事也不是這麽個事。”

許晏如聽了就搖頭:“錢還分我的他的嗎?存進銀行裏,還不全是您的。”

孫琦銘大概确實手頭緊,居然就不說話了。白嚴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嘿,你可真好意思!莊董對大夥都不錯吧,莊夫人的錢你也好意思要!行行行,你好意思,我可沒這個臉,你要那幾分利,我讓!”

許晏如又看向他:“那我的那份兒給您,也是一樣的。”

唬得白嚴毅連連擺手:“那可不成!我要了你的錢,不成了跟他一樣的人了麽?”

這場風波就這麽過去了,下午的合同總算簽了,皆大歡喜。留下周曜旬收拾爛攤子,許晏如和莊映棠又往醫院趕。許晏如頗有點過意不去,回去的路上她還跟莊映棠說:“本來想着錢的事兒,息事寧人就算了,反正我拿着也沒用。可哪知道……唉,你說這算怎麽回事?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有什麽矛盾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倒像是逼着白總掏這筆錢了。”

莊映棠比她想得開:“你不知道,大哥總是知道的。放心吧,白叔叔要是真吃了虧,大哥肯定會補償他的,他只有感激你的,你就別挂心了。”

這場鬧劇落幕之後,莊照岳倒下之後的那短暫的一盤散沙的局面,被周曜旬迅速收攏了起來。不得不說,周曜旬還真是個人物,他原本根基全無,就憑着一個似是而非的“莊”姓和莊夫人撐的那一回腰,還真把公司裏那些不服管的老家夥都壓得服服貼貼了。起碼從表面上看來,一切與莊照岳在時無異。

可其實并不是這樣。連莊映棠都隐約察覺到了他的吃力。原先代替周曜旬,在莊映棠那裏專門負責跟他接洽投資的,是莊照岳身邊的一個老人,有能力,人還本分,莊照岳考慮導他年紀大了,才把他放在莊映棠那裏養老。可現在,周曜旬不得不把他調回了總公司幫忙。莊映棠理解,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拆他的臺,可是這麽一來,他的那一攤子事誰來管?

又趕上這多事之秋,莊映棠的新電影也要開拍,周曜旬又不是莊照岳,畢竟能力有限,對莊映棠這個兄弟的愛心更加有限,于公于私都不大可能給莊映棠一個不作妖又有能力的人,管那攤子可有可無的事——這樣的珍稀物種,他自己還用不過來呢。

可周曜旬也不可能真不管他——莊照岳還沒死呢,就敢苛待他弟弟,那他也別想幹了。周曜旬思來想去,就把魏南遠調回來了。

很難說周曜旬這麽做是實在沒人能用了,還是純粹公報私仇惡心莊映棠,總之,被外調了不到一年的魏南遠再次回到B城……然而并不敢十分揚眉吐氣。

做了好幾天心理建設後,他夾着尾巴跟莊映棠見了一面,據說一改以往的大尾巴狼作風,兩個人談得還可以。

時間飛快地過去。

七月裏,莊照岳的病情已趨于穩定,卻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醫生給他下了論斷:病人什麽時候醒來雖然不好說,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命總是保住了——只要錢不斷。這對莊家的幾個人來說,也算是個矬子裏頭拔将軍的好消息了:只要人還在,就不怕沒希望。

莊家人的生活也似乎漸漸回到了正軌。莊照岳的一對雙生子被許晏如趕回學校念書,而莊映棠也被她逼着開始繼續籌備新電影。這個一直閑适地生活在丈夫羽翼下的女人,身體裏好像蘊含着取之不竭的能量;莊照岳不在了,她也能接着當一家人的主心骨。

莊映棠接着拍的,當然還是那部中國式奇幻。他對這個題材真的很感興趣,往裏砸了很多錢,只求精益求精。莊映棠甚至親手設計了很多衣服,其中他花心血最多的,就是他們家小龍套的九尾狐。

莊映棠一口氣給九尾狐畫了九身衣服,但是電影裏最多用兩身,莊映棠就自掏腰包全都做了出來。他最偏愛其中一件純白的,幹淨得沒有一點雜質,林摯穿在身上,真像是濁世翩翩佳公子。

可莊映棠卻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思來想去,大概是因為林摯的氣質太“正”了。他化了妝也不像妖怪,倒像是收妖的道士。莊映棠看得直搖頭:“你這樣不行,你看看你這個妝,眼尾上挑,眼線是紅色的,很妖媚的感覺。你再看看你,”莊映棠挑剔地“啧”了一聲:“往斷頭臺上一推就能念‘去留肝膽兩昆侖’了。”

莊映棠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的确少了點妖氣。他決定抽空看看童年回憶《封神榜》、《西游記》什麽的,揣摩揣摩人家的狐貍精都是怎麽演的。

……不過他是只男狐貍精,也不能太照本宣科。

莊映棠對這個角色的定義跟林摯理解的其實不太一樣,在林摯看來,幾千年尋找着一個戀人的轉世,多麽深情啊,當然該有一副禁欲的臉孔。

莊映棠卻搖搖頭:“這你就錯了,深情歸深情,但是這個九尾狐,他本質上他是個誘受啊!”

林摯聞言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因為這個倒黴狐貍的戀人到最後也沒正式出場,所以他還真沒考慮過上下的問題。林摯脫口而出:“這麽強大的狐妖、青丘之主,竟然也是個受嗎?”

這話莊映棠就不愛聽了。他臉往下一拉,照着林摯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受怎麽了,你歧視受麽?”

林摯趕緊把頭搖得波浪鼓似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莊映棠哼了一聲:“那你是什麽意思?你看你英明神武的導演,他不也是個零嗎?我告訴你,這事純屬個人偏好;你的九尾狐他就是個誘受!”

林摯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莊映棠這才稍微滿意了一點,又道:“你好好想想吧,他不顧人妖殊途,靠引誘得到了心愛的少年,這樣的狐貍,應該是什麽樣的?”

莊映棠見林摯若有所思,又道:“想想你見過的誘人的男人,再添一絲妖氣,也就差不多了。”

林摯的腦子裏卻只浮現出了莊映棠風情萬種的臉,他覺得“英明神武的導演”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誘惑了。林摯想着想着,耳朵就不由得有點發燒,莊映棠知道他是找着了感覺,可又莫名覺得有點嫉妒。他老實不客氣地又給了林摯一巴掌,兇巴巴地說:“想好了沒有?演來看看。”

林摯點點頭,眉眼上挑,活脫脫就是剛才莊映棠質問“你歧視受嗎”的那個神色。莊映棠卻看得直抽嘴角,忍無可忍地打斷了林摯:“你到底在誰的臉上見過這種倒黴表情還覺得很誘人的?你看看你,分分鐘就要咬人了,你心愛的少年早就叫你吓跑了!”他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林摯的頭:“林摯,你是有抖 M 傾向嗎?”

林摯當然不敢說我模仿得就是莊導您啊,除非他這個月都不想吃臍橙了!林摯只好委屈地垂下頭,敢怒不敢言。

——幸虧他沒說,不管林摯如何揣摩不到一個誘受的神髓,但是當一個誘攻還是綽綽有餘的,起碼晚上的臍橙管夠。

就這樣,電影還沒開拍,錢已經流水似的花了出去。等到服裝道具準備好,莊照岳給的那筆先期投資,就已經被莊映棠花得七七八八了。

錢沒了怎麽辦呢?當然是再要了。

專門負責給莊映棠做投資的魏南遠現在成天躲着他,根本不管他們錢夠不夠。要不是莊照岳現在躺在醫院,公司又值多事之秋,依着莊映棠的脾氣,早就尋個由頭把他轟走了。

可是現在不是生事端的時候,他還是得找魏南遠去給他追加投資。

莊映棠以往要錢都容易得很:叫統籌先做個預算,他審過了,差不多就交給投資人代表。投資人代表的是他哥,錢也是他們家人左手給右手,所以從來沒有代表跟他為難。

可是這個魏南遠出去歷練了一圈,居然學會了規矩。

魏南遠拿着程珂的報告,笑而不語,啧啧有聲,把程珂煩得不行。最後,魏南遠終于說:“要錢呢,是沒有問題,但是你看看,這個報告寫的是不是不太合規矩?程副導演你想啊,你的這個上頭好歹應該加個預期收益什麽的吧,要不投資人是千金買笑麽——我知道我知道,咱們是自家企業,可你們好歹走個過場,大家都好看,是不是?”

程珂碰了個軟釘子,回去跟莊映棠彙報。莊照岳要是好好的,莊映棠就敢把這個報告拍在明顯是沒事找事的魏南遠臉上,再罵他一句狗拿耗子,可現在不行,他不願意求周曜旬,也不願意再給許晏如添麻煩。

莊映棠最後也沒說什麽,只交代程珂看看別人是怎麽申預算的,照貓畫虎。

哪知改過的報告也不成——動筆的姑娘太實誠,預期收益過于保守,以至于還沒覆蓋成本。魏南遠看得直搖頭:“你們哪怕是編點數據呢?程副導演啊,你這麽寫,投資人又不傻,能給你錢嗎?”

他說得每個字都在理,可問題是,以前從來都不是這麽操作的。

莊映棠終于火了,親自去找了魏南遠:“我知道你記恨我,好容易找個由頭,就來給我穿小鞋。可是魏總,我花你的錢了嗎?”

魏南遠苦笑了一聲:“您是沒還我的錢,可是公司的錢也不是我說給就能給的啊。先前莊董在的時候,他有這個權限,可現在代理的周總,他要拿錢得過董事會啊!唉,董事會那幫人是什麽德性您還不知道麽?公司的錢現在全都緊着那個大項目,我也愛莫能助啊。”

☆、第 76 章

不過, 魏南遠也不敢真的不給莊映棠撥款,他現在是受人之托,外加公報私仇給莊映棠添點堵也就罷了,到最後還是得忌憚他是莊家的正經少爺,哪敢鬧得太難看。

最要命的是,他那個護短的哥哥還沒死透呢。

魏南遠跟莊映棠打過很久的交道,把他的脾氣摸得透徹, 他在莊映棠徹底失去耐心之前,終于扣扣索索地投了一筆錢——不少,足夠讓《大荒》正式開拍而且能撐一段時間;可也不多, 照着莊映棠的那個花法,拍到一半也就差不多花完了。

莊映棠懶得理他,就這麽別別扭扭地跟他和平共處了下去。

《大荒》開拍,九尾狐算是男二號——那種開挂的世外高妖, 與男主角亦師亦友,深情貌美又無所不能, 狐設就是一個字,蘇。飾演人類男主角的,卻不是莊映棠合作慣了的陸修遠,而是另一位實力派當紅小生, 名叫宋容來。

宋容來是實打實走紅的。他入行多年,相貌算是中上,靈氣雖然差了點,但是勝在努力敬業, 業內口碑着實不錯。而且他為人低調,對誰都很和善。莊映棠就喜歡這種演員,不作妖,省心。

而且宋容來還很會做人。

他頭一回跟莊映棠合作,跟誰都不熟,但是對誰都笑臉相迎。開機儀式之後,第一場戲不是他的,他看見林摯坐在角落裏看劇本,就笑吟吟地走過去跟他打招呼:“我看明天就有咱們倆的對手戲,先熟悉熟悉?”

林摯受寵若驚,忙放下劇本,跟他聊了好一會兒。宋容來很會找話題,林摯不怎麽善言辭,也覺得跟他說話很舒服。等到宋容來的第一場戲份開拍時,兩個人已經熟悉了起來,林摯還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加油。

弄得莊映棠都納悶地回頭看了好幾眼。

而且宋容來演得也好,跟女主角沒合作過,第一場戲 NG 了一次,第二遍就過了。要知道,莊映棠要求多嚴格啊,影帝也照樣吃 NG 吃得歡,他能兩遍過,已經是相當有實力的體現了。

全劇組只有導演不喜歡他。

是什麽讓莊導對自己千挑萬選的男一號産生了不滿呢?究其原因,則要追溯到宋容來第一天進組就對林摯表現得太過熱絡,被莊映棠疑心此人要撬他牆腳。不過導演不喜歡男主角,是個除了男二號誰都不知道的秘密——反正莊導慣常的那張臉,看上去就誰都不喜歡啊。

轉眼間,《大荒》開拍已經一周了。林摯頭一回在一部電影裏扮演主要角色,每天都要拍好幾場戲,十分辛苦——拍電影又不比拍電視劇,尤其是拍莊映棠的電影,他是要一幀一幀地琢磨畫面的。這樣的戲拍一天下來,任誰都要精疲力盡的。更別說他現在漸漸有名氣了,還有無數的人情往來要應酬。

比如,周末有個友情出演的老戲骨岑老師要進組,程珂親自張羅了一場接風宴給他,林摯就得參加。他拍完了一天的戲,累得睜不開眼,連莊映棠看着都心疼。可岑老師德高望重,他哪能不給面子呢?

林摯硬是拿冷水糊了兩把臉,陪着莊映棠一起去了。

抛開林摯不說,這種打着“接風”旗號的聚餐其實特別受歡迎。甚至有的沒什麽名氣的小演員提早得到了消息,寧願提早進組幹等着,也要來吃這頓飯——這種場合什麽大咖、投資人都在,萬一能得了哪個青眼,說不好就一步登天了。

他們想的沒錯,魏南遠果然也開開心心地湊熱鬧來了。

其實打從《大荒》一開拍起,魏南遠就一直泡在片場裏。不過進組早的都是主要角色,大多跟莊映棠合作慣了,都知道他們那點恩怨;好不容易來個不明真相的宋容來,看着厚道可其實是個人精,慣會見風使舵。魏南遠覺得自己簡直是史上最悲催的投資人,他天天泡在片場裏,沒什麽事,也沒什麽人把他當回事。

直到今天這場接風宴。

《大荒》算是部群像,角色衆多,莊映棠也不可能什麽阿貓阿狗都讓成名的演員來演,經費夠不夠另說,人家也不能接這個活。所以,這是部電影裏那些只有三五句臺詞、一兩場戲的角色,他用的多是新人。

新人可不知道導演和投資人的龃龉啊。說是“新人”,可也不是頭一天混圈,投資人是什麽地位,那是連導演都得好好巴結的啊——當然了,莊導這邊可能有例外,那怠慢了投資人也沒好處不是?

接風宴上,幾個漂亮的小演員一粘上來,魏南遠頓時就飄飄然了。

魏南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要不當年也不至于因為一個張平淩,就把自己給搭進去。後來他外調了一年,莊照岳有心磨他,派他去的都是些窮鄉僻壤,統共也沒見過幾個美人。現在,莊照岳躺下了,周曜旬總算把他調回了 B 城,本以為能好好解解饞,結果哪知道一頭紮進了莊映棠的狼窩。莊映棠這兒美人倒是不少,可惜吃不着——誰不知道莊導目下無塵,他就是有心勾搭,可也得有人敢應才行啊。

魏南遠這些天可是憋壞了。

所以今天的魏南遠,簡直如同魚游入海。

魏南遠酒氣上頭,就有點忘形,旁邊的小男孩偎着他說了幾句甜言蜜語,他當着莊映棠的面就把手放在了人家大腿上。莊映棠臉都綠了,他把就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磕:“魏總,我敬你一杯。”

莊導頂着這張兇神惡煞的臉,一點都不像是敬酒,魏南遠當時就清醒了餓一般。他不着痕跡地把身邊的小男孩往旁邊推了推,對莊映棠讪笑了兩聲:“上頭了,上頭了,喝酒喝酒。”

整頓飯吃完,再也沒人敢在莊導眼皮底下作妖了——這個劇組還是導演說了算,而導演是個工作狂,并不喜歡他們亂搞。

這麽一來,便是幾人歡喜幾人憂,自有人不願意接受潛規則,能安心拍戲求之不得;可還有那些指着抱投資商大腿尚未的呢。

吃完飯,程珂又張羅着請大家去唱歌——他也就是客氣客氣,這個劇組誰不是披星戴月地工作,有點休息時間恨不能全睡覺了。果然,莊映棠表示自己沒興致,林摯自然陪他一起;岑老師年紀大了要養生,也婉言謝絕;至于宋容來他們,今天拍了一天的戲,個個累的不行。然而程珂千算萬算沒算到魏南遠,魏南遠表示對這個活動非常有興趣,到最後,程珂只能陪着他,帶着幾個新來的莺莺燕燕唱歌去了。

莊映棠不在,魏南遠立馬放飛自我。他先夥同小演員們把程珂灌趴下了,然後胡天胡地地玩了一晚上,頗找到了幾分從前開後宮快意。

——只可憐程珂,第二天愣是沒起來,只好請了一天假。

這一天,林摯有一場戲,是坐在溪邊竹屋裏,跟男主角談酒論茶。這場戲終于用上了莊映棠最喜歡的那件戲服。林摯此時已經能很好地表現傳統狐貍精的那種媚意了,現在,他即便是面對“晚輩”正襟危坐,身上也自有一股掩不掉的風流。

頭一次,在工作中心無旁鹜的莊映棠,察覺到了私心作祟。

趕巧,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戲,拍完了大夥就收工了。工作人員忙着收拾道具整理片場,演員們各自去卸妝,而莊映棠則施施然進了林摯的化妝間。化妝師這會兒基本還沒開工,只把眉毛卸掉了,她看見莊映棠就是一愣,馬上打招呼:“莊導。”

莊映棠神神秘秘地擺手示意化妝師離開,化妝師一頭霧水,收拾好化妝箱,還真就回去休息了。林摯也有點發懵,他回頭想看莊映棠一眼,結果還沒說話,就被莊映棠扳着肩膀推轉了回去。

林摯只好不解地從鏡子裏看着莊映棠,只見莊導微微一笑,挑了一根眉筆出來,還在手上像模像樣地畫了兩筆試色。

然後,莊映棠就在林摯的不知所措中,輕輕在林摯眉毛上掃出一個輪廓,再一筆一劃地填充起來。

林摯的眉毛生的好,給莊映棠省了不少事。他的喜好跟化妝師不太一樣,他給林摯畫的眉毛,形狀更加柔和婉轉,更接近他心裏臆想的九尾。而林摯簡直都看傻了,他怎麽也想不到,莊導竟然還有這樣深藏不露的技能!

莊映棠完工之後,滿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得意地一笑:“怎麽樣,好不好看?”

林摯慣愛給他拍馬,濾鏡也厚,怎麽會說不好看?他連連點頭,莊映棠挑了挑眉:“張敞畫眉,果然別有一番不足為外人道的樂趣。”

林摯目瞪口呆,他簡直不知道,莊導居然也有這樣“歪門”的才華,信手拈來作風流,迷人的要命!

就是……自己是不是被調戲了?他又不真是古時候嬌羞的閨閣婦人,待他回過神來之後,便迅速反擊了回去。

林摯的反擊既不風流也不文藝,卻是粗暴而卓有成效的。他一把拉住莊映棠,按在自己的膝頭上,微微一擰身,就把人抵在了化妝鏡上,連醞釀一下都不肯就親了下去。

他們倆這段時間雖然天天在一起,但是實在太忙了,每每收工以後都累得精疲力盡。夜夜抱在一起酣睡,好的次數卻十分有限。這下莊映棠稍微一撩撥,就撩得林摯起了性,雖然不敢真的在這兒做什麽吧,但是膩歪膩歪解解饞也好。

隔着薄薄一層夏裝耳鬓厮磨,連他脈搏跳動的變化都一覽無餘,莊映棠半阖着眼,懶洋洋地沐浴在近乎肌膚相貼的快意裏。

兩個人膩在一塊兒好一陣才依依不舍地分開,然後才想起來卸妝的事——古妝不像現代妝,光是頭套什麽的就很難摘。偏偏莊映棠一來就把化妝師給轟走了,現在好了,他們倆只能一塊兒摸索着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林摯終于跟莊映棠合力把自己的臉給弄幹淨了。莊映棠看着他這身衣服,明顯有些眼饞,破天荒地讨了個綿長的親吻。親得林摯心猿意馬,拉着他的手戀戀不舍:“等殺青了,這衣服我自掏腰包買了好不好?”

莊映棠白了他一眼:“這可是正經我自己掏錢做得衣服,就不想賣給你!”

兩個人一邊笑鬧着,一邊手拉手離開了化妝間。他們磨蹭了這麽長時間,別的演員早就走、光了,莊映棠便也不怎麽怕讓人撞見。外頭的晚風還帶着暖意,好聞的青草香氣彌漫在空氣裏,閉上眼時間都能靜止。莊映棠深深吸了一口氣,眷戀地往林摯身上又靠了靠。

林摯就低下頭,輕輕親在他的額角上。兩人對視一眼,眼睛裏都是膩人的笑意,仿佛和了三斤蜜,視線都粘得分不開了。

就在這時,旁邊的一個房間裏忽然傳來了一聲鈍響,莊映棠吓了一跳,他跟林摯面面相觑,蹑手蹑腳地走到聲音傳來的地方。這也是一間化妝間,比較大,是小演員們共用的。此時化妝間的門竟然沒有關嚴,留着巴掌大的一條縫。晚風把簾子掀起來,他們就看見有兩個人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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