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溫室玫瑰的馴養法則。
搬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新添很多東西,也需要丢掉很多東西,新鮮感和熟悉感排列組合,最終拼湊成一個完整的空間。
陳最一有一本日記,從十六歲開始記,一直到十八歲,寫滿了他對一個人漫無邊際的渴望。
每一頁都擠滿了字,每一個字都寫得很用力,幾乎要穿透紙張的力度,表面上,是少年人碎碎念的暗戀日記,卻沒有那麽多酸酸澀澀的甜蜜,大多都透着絕望的意味。
而現在,陳最一決定趁着搬家,扔掉這本日記。
他不需要這份熟悉感,那只會讓他想起看不到盡頭的癡戀,渴望靠近的同時,自卑感在作祟,失措後退的同時,占有欲在瘋長。
日記停在十八歲那天晚上,陳最一第一次爬上了哥哥的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用這種低姿态的手段來留住一個人并不光明正大,但至少可以在一些時刻,無所忌憚地對陳與桓表達他的滿腔愛意,用身體或是用言語。
陳最一不再憂慮愛上親哥哥的懲罰會不會是一起下地獄,他承認自己就是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傻瓜,可憐又可恨。
但是他別無選擇,陳與桓在他生命裏充當的不止是愛情,他是他的生命本身。
相比懦弱的自己,陳最一更喜歡瘋掉的自己。
所以他認為那本日記所記錄的時期才是真正的冰河紀,漫長且難挨,十六歲的膽小鬼,只敢在紙上一遍一遍寫:“哥哥,你愛我好不好。”
這樣的日子太煎熬了。
好在現在不一樣了,那些日子好像只是一個短暫的噩夢,曾經想要的、幻想過的一切,如今都變成了他的所有物。
他曾期待擁有一個沒有盡頭的夏天,成全他,讓他捉住他視線裏唯一的光點,哪怕被灼傷也不後悔。
他還沒有等到那樣的夏天,現在他只希望,二十歲開頭的這個冬天,永遠不要過去。
“把那個平口螺絲刀遞給我一下。”
陳與桓踩着椅子,正在給樓道裏的聲控燈換燈泡,陳最一在旁邊幫他扶椅子、遞工具,嘴裏還含着一根棒棒糖。
燈泡很快換好了,陳與桓站在上面,敲了敲燈罩,低頭看向陳最一。
“乖寶,你喊一聲,試試燈會不會亮。”
陳最一剛翻過那本日記,還沉浸其中,抽出嘴裏的棒棒糖,沒過腦子,直接大喊了一句:“陳——與——桓!我——愛——你!”
頭頂的燈泡瞬間亮起來了,陳與桓從凳子上跳下來,親了一口陳最一泛着水光的嘴唇,嗯,蘋果味的。
“乖寶,也不用喊的這麽大聲,這下鄰居們都知道你老公叫陳與桓了。”
陳最一大大方方地喊完,後知後覺開始不好意思,紅着臉,把棒棒糖塞回嘴裏,“反正……我剛才喊的就是我最想對哥哥說的。”
陳與桓低頭笑了一下,下一秒,随着他的一句高喊,剛滅掉的聲控燈重新亮了起來,連帶着旁邊電梯間的燈。
“陳一一!我——也——愛——你!”
他這麽一喊,陳最一差點把棒棒糖噴出來,趕緊拽着陳與桓進了屋。
他倆剛才的行為特別像兩個無聊的小學生,站在一棟公寓樓下,比誰喊的聲音大,能讓更多的樓層亮起來……
就,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
陳與桓還特別不要臉地湊上來問:“乖寶,滿意了嗎,我剛才喊的,也是我最想對你說的。”
滿意……滿意個鬼啊!
哥哥談戀愛以後突然變幼稚怎麽辦,乖巧一一在線等。
晚飯後的時光最是慵懶,家裏開了地暖,溫度偏高,尤其适合懶散因子的生長,外頭的風聲消融于室內的燈光中,只能聽到滾筒洗衣機嗡嗡作響,還有廚房裏碗筷碰撞的聲音。
陳最一窩在沙發上沒事做,吃飽喝足就開始昏昏欲睡,撈起旁邊軟軟的靠墊,随手打開了電視,只不過心思也沒打算集中在電視上,一直偷偷瞄着廚房忙碌的人。
陳與桓洗好碗,打開冰箱看了看,“想吃草莓還是猕猴桃?”
得到的答案是,“都好。”
陳最一确實是覺得吃哪種都好,但傳到陳與桓耳朵裏,就自動理解成了兩種都想吃,于是他先摘掉草莓的葉子,浸在淡鹽水裏,轉而去切猕猴桃。
所有動作都很熟練,家庭煮夫的日常而已。
畢竟我們陳警官從十歲開始幫家裏帶小孩,二十歲開始獨立養小孩,這些都是小意思。
客廳裏,陳最一換了個姿勢,趴在沙發上,把墊子墊在下巴颏底下,這樣比較方便偷看。
陳與桓穿着一件買酸奶送的碎花圍裙,太小了,腰上的帶子系不上,就這麽晃蕩在身側,彎腰切水果的時候,眉宇間冷淡疏離的氣息,全部化成了綿密柔和的煙火氣。
平凡,但也讓人安心。
陳最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來,腳趾蜷起來縮進毯子裏,不知道怎麽,碰到了電視遙控器,電視畫面由肥皂劇換到了晚間新聞。
“我市有史以來最驚心的連環殺人案,近日出現了第四名受害者,本臺記者正在現場……”
在這之前,陳最一完全沒有想過,會在晚間新聞上看到陳與桓的身影,他幾乎是從沙發上彈坐了起來,毯子被碰到了地板上,但他也無心去撿了。
畫面裏的陳與桓一身黑衣黑褲,戴着取證用的白色手套,正擡手掀起隔離帶。
他俯下身,利落地越到了隔離帶的另一邊,幾個記者迅速圍了上來,不由分說地将話筒塞到他手裏。
“陳隊長,請問兇手還有繼續作案的可能嗎?”
“案子遲遲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請問您有什麽想對市民說的嗎?”
“陳隊長,您能否回答一下關于受害人……”
一連串的問題抛了過來,陳與桓皺了皺眉,顯然沒有預先準備,但很快調整好了表情。
他對着鏡頭說:“請大家相信我們,不要過度恐慌,我們一定全力以赴,将罪犯繩之以法。”
只說了很官方的幾句話,便以工作為由拒絕了記者的采訪,留給鏡頭一個背影。
碰巧,陳與桓端着一盤水果從廚房裏走出來,嘴裏還叼着顆草莓,他撿起地上的毯子,坐到陳最一旁邊,把他只穿着薄睡褲的腿蓋好,瞄了一眼電視。
陳最一明顯是看着電視上的他走神了,陳與桓覺得好笑,問:“乖寶,你哥帥嗎?”
他最近特別喜歡叫陳最一“乖寶”,就是因為陳最一最近實在太乖了,勾人心癢卻難以馴服的小野貓,終于變成了會對主人撒嬌的乖巧家貓。
不過這只家貓怎麽老是處于游離狀态。
遲遲得不到回應,陳與桓捏了捏他的耳垂,“別走神了,看看我。”
一個涼涼的草莓抵在唇邊,陳最一終于回過神來,他轉頭對上陳與桓的笑臉,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他眼下疲憊的青黑。
“問你話呢,你哥帥嗎?”
陳最一忍不住擡起手,微涼指腹劃過他的眼角,劃過他額頭上的傷疤,輕輕點了點頭。
“帥,好喜歡哥哥。”
他就着陳與桓的手,咬了一口草莓,剩下的那一半被陳與桓很自然地放進嘴裏。
又喂給陳最一一塊猕猴桃,陳與桓才拿過旁邊的遙控器換臺,“別看這個了,鬧心。”
“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個小沒良心的還使喚我換燈泡,快過來讓我抱抱。”
陳最一很聽話地挪過去,跨坐在他腿上,像往常一樣把臉埋進溫暖的頸窩。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被熟悉的味道包圍着,他卻感到一陣沒由來的冷,下意識揪住了陳與桓的衣角。
“哥哥,你多愛我一點好不好。”
原來真的會越來越貪心,以前他在日記本上寫過無數次的,想要陳與桓愛他,現在他得到了,又想要陳與桓多愛他一點。
多到溢出來,多到包圍他、淹沒他,多到讓愛變成契約或是保證書,多到不用拉勾約定他都願意無條件相信,哥哥永遠不會離開他。
感受到懷裏人的不安,陳與桓摸着他的後腦勺,把嘆氣咽回去。
“乖寶,不能再多了,我有的,已經全都交給你了。”
陳最一哽咽着,悄悄把眼角的淚蹭在陳與桓的肩頭,擡起頭的時候眼睛水亮亮的。
他拿過一顆草莓,咬在嘴裏,摟着陳與桓的脖子和他接吻。
酸甜的果味在舌尖爆開,軟爛的果肉在唇齒之間翻來攪去,一邊用唇舌占有對方的氣息,一邊玩鬧似地追逐搶奪着,直到淡紅色的汁水從陳最一唇邊溢出,陳與桓才放開他。
每次親昵結束,陳最一心裏總是會空落落的,今天尤其是這樣,他盯着陳與桓的眼睛,忽然發出一聲嗚咽,像貓爪輕輕撓在陳與桓心上,又癢又痛。
“哥哥,我也是,全都給你了。”
陳與桓還是沒忍住嘆了一口氣,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草莓汁,就着這樣的姿勢,托着屁股把人抱起來,往卧室走。
被放在床上時,陳最一的眼尾還是潮紅的,一直忍着沒哭,眼眶酸脹得厲害,忍不住去揉,卻被半路截住,用力按在枕邊,以強勢的姿态十指緊扣。
緊接着,和手上的力度截然相反,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的眼皮上,帶着千分萬分的珍視,瞬間撫平了皺巴巴的心事。
“陳一一,你要相信,你哥是很厲害的,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說完這句話,陳與桓又換了個語氣,壓在陳最一上方,威脅道:“再說了,乖寶,你人都在我床上了還敢胡思亂想,要罰。”
…………
淩晨兩點,枕邊人的呼吸聲終于變得安穩綿長,陳與桓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一下。
他輕輕抽出被陳最一攥在胸口的手,起身,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走到陽臺上接了個電話。
路岩那一口大碴子味的普通話響起,叽裏呱啦罵他抛棄同志背叛組織,陳與桓嫌棄地拿遠了手機。
“我這不是哄孩子睡覺嗎,情況特殊,你他媽別罵了,我這就過去了。”
“要帶什麽,咖啡是吧,我請。”
幾分鐘後,陳最一聽到防盜門輕輕關上的悶響,他光着腳走到陽臺上,聞到還沒散盡的煙味,然後在花盆裏找到了那顆帶着火星的煙蒂。
哥哥又抽煙了。
陳最一站在十二樓的陽臺上,看着陳與桓的車開出了停車位,離他越來越遠,後車燈變成小小的黃色光點,最終消失在視線裏。
他忽然覺得,他身上最後一絲屬于陳與桓的溫度也被抽走了。
他很怕。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去了解陳與桓每天的工作,看到網上那些血腥的照片,還有記者添油加醋的描寫,陳最一第一次不是在感情上,而是在生活的層面上,感覺哥哥離他好遠。
他記起那天在警局,陳與桓動作匆忙地收起貼在白板上的照片,大概是一種出于本能的保護。
這種保護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兒時的記憶,在陳最一腦海裏大多是模糊的,只記得是在破碎的屋檐下,或是搖晃的皮卡車上,耳邊經常響起母親的咒罵,但因為有哥哥,回想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麽難熬。
長大以後,他唯一吃過的苦,不過是日記本上無病呻吟的少年心事,是因為陳與桓始終只留給他堅實的後背,而對生活的辛苦緘口不言。
這個世界時常大雨滂沱,萬物茍且而活,有的人淋雨,并不是因為他沒有傘,而是因為他需要給另一個人撐傘。
那傘下的人又在怕什麽?
陳最一不知道。
白天他會努力做個乖巧體貼的弟弟,晚上他會縮在哥哥懷裏睡得安分,但只要陳與桓半夜離開,他就會害怕到抱着玩具熊發抖,必須打開家裏所有的燈。
他感覺自己又生病了。
原本生活在假想生态球裏的小玫瑰,忽然被移栽到溫室裏,每日精心照料,即便陽光不明媚,也有最适宜的人造光支持生命。
可是得到愛的小玫瑰,為什麽還會枯萎。
距離第一起命案發生已經過去了20天。
不斷地出現嫌疑人,幾乎是自投羅網式地被警方抓獲,他們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過不了兩天又翻供說還有同夥,與此同時,被害者的數量還在增加,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女。
而幕後的那個人,遲遲沒有現身。
陳與桓在審訊室裏跟嫌疑人動手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沖動過了,任何一個刑警都無法接受被人在暗處戲耍的感覺,警察的尊嚴被踐踏,簡直糟糕透頂。
陳與桓是徹底不用下班了,他得去紀律處,針對他剛才和嫌疑人動手的不妥善行為,進行深刻的自我檢讨。
他先給陳最一發了條消息:
-乖寶,哥哥今天要晚點回家,記得吃晚飯,批準你點外賣。
等了幾分鐘,陳最一沒回複,估計是還在睡午覺。
一想到自家乖寶看到他的短信後失落的小表情,還有一個人吃外賣時的孤單模樣,陳與桓就心疼的不得了,又想到那個嬉皮笑臉的嫌疑人,忍不住踹了一腳辦公室的門。
陳最一做了一個夢,他知道自己在做夢,有很多次他都想要醒來,但是就像被一雙手狠狠鉗制住,向更深、更純粹的黑暗中拖去。
醒來的時候他滿頭是汗,天早就黑了,家裏只有他一個人,沒有開燈。
跌跌撞撞地跑下床開燈,房間亮起來的一瞬間,他背靠着牆急促地喘氣,胸膛劇烈起伏,腿上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全身疲軟,跌坐在地上。
他夢見了哥哥,滿臉是血,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想跑過去,可他動彈不得,皮鞭和棍子像雨點一樣落在他身上,很痛。
有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反複響起:你哥哥不要你了,你哥哥不會來救你的。
有時候,當你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恐懼,恐懼會回過頭來找你。
類似于精神病患者會不定期地發病,陳最一的恐懼和不安是會反複發作的煎熬,沒有藥物可以根治,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突然出現,猝不及防打破一切都好的假象。
陳最一在地板上癱坐了很久,終于恢複了一些力氣,哆嗦着找到手機,看到陳與桓一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熟悉的寵溺語氣讓他平靜了許多,回複道:
-知道啦哥哥,我剛醒,像只豬一樣睡了好久哦,這就去吃晚飯啦,愛你(?? 3(???c)。
他的指尖冰涼到失去知覺,不斷打錯字,一條消息編輯了很久,寫完“愛你”兩個字,才覺得找回了離家出走的靈魂。
愛你。
愛你是我爛熟于心的一件小事。
雖然完全沒有胃口,但陳最一還是記得要聽哥哥的話,他看了眼時間,将近晚上八點,晚飯時間已經過了。
他不想點外賣,因為不想接陌生人的電話,不想見除了陳與桓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外賣小哥,于是他到廚房裏翻了翻,找到一包方便面。
其實陳最一幾乎沒有做過飯,在這方面,他确實是個被寵壞的小孩,甚至不知道煮一碗方便面需要加多少水,需要開多大的火。
以至于等他憑借直覺操作完,看着窗外稍微走了一會兒神,鍋裏的水已經快要燒幹了,方便面直接糊在了鍋底。
一陣氣餒襲上心頭,陳最一關了火,根本沒心思去收拾廚房的一片狼藉,只想不管不顧地去找哥哥。
他手忙腳亂地脫掉睡衣,從櫃子裏随便扯出一件毛衣就往身上套,想着是要去見哥哥,褲子不能随便穿,踮着腳,在櫃子最上層找他的牛仔褲。
神經過于緊張,根本沒注意到玄關傳來的聲音。
另一邊,陳與桓滿心期待地打開門,本以為會獲得一個飛撲擁抱,附加一個親親獎勵,結果發現客廳開着燈卻沒人。
他有些納悶,到卧室去找,剛好看到陳最一站在衣櫃前,背對着他,不知道在找什麽。
關鍵是這人還沒穿褲子,光着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上身的毛衣明顯穿反了,聖誕風的麋鹿圖案跑到了背後,因為是前短後長的設計,稍微一擡手,整個屁股都露出來了。
陳與桓挑了挑眉,放輕腳步走過去,撈着他的肩膀,把人抱進懷裏,一低頭就能從寬大的毛衣領口裏看到凸出的鎖骨,還有鎖骨上的紋身。
“乖寶,找什麽呢這麽着急,衣服都穿反了,還光着屁股。”
陳最一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整個人都卸了力,軟綿綿地靠在陳與桓身上,主動迎合這個帶着戶外寒氣的擁抱。
至此為止,他才覺得一顆心穩穩地着陸,纏人的病竈終于從他的身體中抽離了。
他親了親陳與桓下巴上的胡茬,“想換身衣服,然後去接哥哥下班。”
“那也不用把櫃子翻成這個德性吧,乖寶,接哥哥下班也需要花心思打扮嗎,嗯?你想穿這個?”
陳與桓拿過他手裏的牛仔褲,沒記錯的話,陳最一之前就穿着它來過警局,只因為他誇了一句“今天怎麽這麽漂亮”,後來就能頻繁地見到這條牛仔褲。
但也是真的漂亮,尤其是搭配純白色T恤的時候,既幹淨,又能從中品出一股誘惑人的勁兒。
畢竟,他在陳最一面前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也不是一定要穿這個。”
陳最一紅了臉,想從陳與桓手裏把褲子搶回來,無奈那人故意擡高了手臂,他夠不着。
陳與桓笑了一聲,把褲子往床上一扔,用一只手包着陳最一圓圓的小屁股又揉又捏,玩夠了又伸進毛衣裏,沿着細膩的皮膚,一點一點往上攀。
暧昧的空氣越來越濃稠時,陳與桓忽然聞到一股糊味,是從廚房傳過來的。
大手轉了個方向,從毛衣裏出來,在陳最一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發出啪的一聲悶響,然後彎腰把人往肩上一扛,往廚房走。
果然,鍋裏有一團糊掉的不明物體。
陳與桓把肩上的人放在一旁的臺子上,怕他冷,還貼心地鋪上自己的外套。
“陳一一,你跟我說說,你在家幹了什麽好事?”
回想起自己剛剛都幹了什麽,陳最一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躲閃着,“就……煮面的時候,我玩了一會兒手機,然後就給忘了。”
好在陳與桓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廚房,把燒糊的鍋泡在水池裏,穿上那件滑稽的碎花圍裙,準備給陳最一做個雞蛋炒面。
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個西紅柿、兩個雞蛋,故意用涼手在陳最一光裸的腿上摸了一把。
“去,把褲子穿上。”
陳最一從臺子上跳下來,也不急着去穿褲子,他披着陳與桓的長大衣,兩只手環住他的腰,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哥哥,我餓了。”
陳與桓轉過身,喂給他一塊西紅柿,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笨,改天哥教教你怎麽做飯。”
伴随着滋啦一聲,雞蛋下鍋翻炒,誘人的香味很快冒了出來,是最普通也最動人的家常味道。
簡單調味後,炒面很快端上了桌,陳與桓先是盯着陳最一穿上了棉睡褲,然後把人按到餐桌前。
陳最一吃了一口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哥哥只做了一人份的炒面,他咬着筷子問:“哥哥,你不吃嗎?”
“我在辦公室吃過了,乖寶。”
陳與桓說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淚都快出來了,實在困的不行了。
“你先吃,我去睡會兒。”走到一半又回過頭補了一句:“不準剩下啊。”
“嗯。”
是這樣乖乖答應下來了,但陳最一只吃了幾口炒面就放下了筷子。
哥哥做的當然好吃,但他說的餓,根本不是陳與桓理解的那種餓,他也想不通哥哥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解風情的。
他洗了澡,給自己做了清洗和擴張,對着霧蒙蒙的鏡子,努力做了幾次深呼吸。
換上新買的白色小吊帶,還有剛才那條牛仔褲,陳最一帶着未幹的水汽和沐浴乳的濃郁花香,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陳與桓睡得很熟,大概是太累了,連睡衣都沒換,脫了上衣就躺下了。
蜜色的胸膛就在他眼前均勻地起伏着,再離近一點,甚至能聽到哥哥的心跳聲。
陳最一咽了咽口水,把身體完全貼了上去。
剛才只穿着小吊帶在屋子裏走動,他的身體很涼,兩個人的體溫差讓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陣。
他鑽進被子裏,把頭靠在陳與桓胸口,摸索着他的手,掌心牢牢扣住,身體流失的熱量很快被這樣的親密填補了,他也終于滿足地閉上眼睛,被遮天蔽日的安全感包裹住。
陳最一很笨,想不出新奇的點子,只會故技重施。
他還是像上次在醫院那樣,不想吵醒陳與桓,安靜地等他睡飽之後再來拆禮物,在這之前,暫時用擁抱來續航。
嘗過被愛滋味的溫室玫瑰更加矜貴,他喜歡被溫柔地擁抱,也留戀赤裸相貼的親昵,他喜歡瘋掉的自己,也享受愛的人為他瘋掉。
溫室玫瑰會比預想中的更加美麗,但也比預想中的更難馴服。
溫室玫瑰的馴養法則,藏在掌紋的起伏中,皮膚的紋理中,心髒的脈動中,是一個隐秘的、浪漫的、潮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