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于杜飛肇和傅氏前來有一些不滿。

顧嚴輕咳一聲,道:“杜将軍和夫人今日前來,是對令嫒的婚事有什麽意見和想法嗎?”

“兩家聯姻本事好事,只是這到底還是兩個孩子,怕是一時興起,作為長輩,我們得把關,否則若是成親後兩人不和,那丢人的可是兩家。”

傅式的話讓顧子律挑眉,出聲道:“既然決定娶阿琢,那我要好好過日子的想法,不會吵架,夫人的擔心多慮了。”

“子律!”顧嚴斥道:“怎麽這般無禮?!”

“杜将軍,小子一向這般慣了,請見諒,夫人的話有道理,只是這孩子們的事情,作為長輩太過插手反倒不好了,到了婚配年齡本就該談婚論嫁,子律喜歡阿琢那孩子,杜将軍和夫人莫要阻攔便是。”

杜飛肇聽到顧嚴這樣說,看了一眼顧子律:“兒女之間的事情我們本不該過問,若是兩情相悅,成就一樁美好姻緣是件好事,可是,小女年幼尚不懂事,怕是這時成親,不能夠成為一個好妻子,不如……”

“那依杜将軍所言,暫且不成親,兩家定下親事如,一年後再成親如何?”

“這——”

“杜将軍莫非瞧不上子律?”

“豈敢。”

“小婿提前給岳父岳母問好。”顧子律站起來,拱手行禮後道:“阿琢如今是子律的未婚妻,酒樓生意阿琢小有見解,往伯父和伯母兩人見諒,子律會經常接阿琢出門。”

“這倒無妨,多多培養感情,只是日落前需回到府內。”

“恩。”

事已至此,杜飛肇和傅氏只能無奈的答應,和顧嚴郭氏說了些定親的事情,便離開相府,顧嚴看了一眼顧子律,道:“事情已經辦了,你答應為父的事情是不是也應該做到?”

“孝廉進京了,這件事情已經有了眉目,爹你不需要太過擔心。”

“當年之事隐瞞到如今,是時候揭開那層面紗了。”顧子律停下步子道:“阿琢的事情,爹娘不必擔心,定親後,該娶,我就會給你們一個兒媳婦。”

顧子律皺眉,擡腳往外走:“時也命也,時機未到,到時機成熟,那件事情也該塵埃落定了。”

顧嚴和郭氏對視一眼,不由得嘆氣。

唯一的兒子,竟然背負着這樣的命運,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杜青琢的出現倒是讓顧子律起了一些變化,但是顧子律心裏怎麽想,連他們做父母的都看不明白。

離開相府,顧子律看了一眼街上行人往來匆匆,忽然想起當日打馬游街的盛況——一別經年,物是人非。李孝進京是個契機,而談生意是幌子,聯絡情報才是正是,這件事情要是結束,皇上也給給個交代了。

離開太久,有些想念當年的生活。

☆、私奔

杜飛肇和傅氏回到将軍府,杜飛肇讓人叫杜青琢到書房裏,還吩咐不準任何人靠近,即使是杜青蕭來了也不能靠近。正在院子裏面陪着玉娘說話的杜青琢還想着難得玉娘不吃齋念佛,和她說會兒話,并沒有說幾句,杜飛肇派來的人就匆匆忙忙而來,把她叫走。

去書房的路上,杜青琢腦子裏都是杜飛肇會怎麽為難自己的念頭,緊捏着的手心裏全是汗。

踏進書房,周圍那種肅穆之氣讓杜青琢不禁擡頭挺胸不敢有半點懈怠,繃緊了神經推開門。杜飛肇坐在書桌後,書房裏的光線有一些暗,杜青琢恍惚覺得坐着的杜飛肇就像是那地府裏的閻王爺,心裏一顫,更加緊張,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露餡。

“女兒見過爹。”

“阿琢,來了?來爹身邊。”杜飛肇如今不過四十出頭的年歲,兩鬓卻見白發,面上也比同年歲的顧相看着要滄桑一些。聞言杜青琢小心的走到杜飛肇身邊,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道杜飛肇到底要做什麽,腦子裏的那根弦都快崩斷了。

杜飛肇桌上有一封信,杜青琢看不清上面寫着什麽,只能局促的低着頭絞着手指,渾身都繃着。

一直靜靜坐着的杜飛肇終于擡眼看向杜青琢,打量着這段時間不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問道:“爹只問你一句,你可是真要嫁給顧子律?一輩子都不會後悔,将軍府從來不接受被休回家中的人,若是他日你被顧子律休妻,将軍府也無你容身之處。”

聞言杜青琢一怔,眼睛瞪大望着杜飛肇說不出話。将軍府竟然有這樣的規矩嗎?可是——她和顧子律只是假成親,若不是傅氏緊逼,要她嫁給李孝,她也不會出此下策,而現在和顧子律已經約定好了,若是她出爾反爾,怕是顧子律那人得罪不得。心中思量了一番,杜青琢捏着手,點頭道:“爹,我和子律是真的兩情相悅,若是爹娘不願,女兒聽爹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則我不能嫁給子律。”

這番話說出口,若是杜飛肇不答應,那就是棒打鴛鴦。

“真是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還能問其罪來,罷了,既然你鐵了心要嫁給顧子律,那就按照顧相所言,先定親,尋着合适的時候再辦婚事。”杜飛肇嘆一聲:“真不知道一直在府中乖巧的你,居然一下給了我這麽大一個驚吓。”

“女兒……知錯,不孝。”杜青琢‘撲通’一聲跪下,雙目含淚。

到了這般地步,杜青琢算是明白,這府中刁難她的怕是只有傅氏母女,還有那些狗仗人勢的嬷嬷奴才,杜飛肇從來沒把她當作是外人。這一跪,杜飛肇受得起。既然已經是杜青琢,膝蓋跪天跪地跪父母,只有這幾人能受得起她一拜。

杜飛肇見狀,一言不發,扭頭見杜青琢雙目通紅,搖了搖頭道:“你先回去,多陪陪你娘,出嫁了,怕是很少再回來。”

“爹,我……是。”杜青琢不敢再多言,生怕因為一個沖動就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不管這将軍府裏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有傅氏刁難她,她也必須得離開将軍府靠自己活着,否則再大的靠山也會有倒下的一天,至于顧子律,杜青琢想到那人,心一下就亂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杜青顏,這個三姐杜青琢倒是很少在府內遇見,據說是快要出嫁了,婆家是陳尚書家的二公子。

“三姐。”

“七妹剛從書房出來?”

杜青琢一愣,沒想到杜青顏也是一個眼見力高的人,笑着道:“爹和大娘剛從相府回來,讓我過去說了一下定親的事情,三姐快要出嫁,下月十八嫁給陳公子,七妹祝賀三姐喜結良緣,日後神仙眷侶琴瑟和鳴。”

聞言杜青顏臉上出現一絲不滿和嫉妒,杜青琢正在暗忖要如何才能跟顧子律見一面,把兩邊事情通氣,以防露餡,沒留意到杜青顏臉上一閃而過的神情。杜青顏倒是恢複得快,彎起嘴角道:“七妹恭賀我,怕是我才要恭喜七妹和顧少爺情投意合,讓那一向不近女色的顧少爺不惜搶親,這段佳話如今在京城內都流傳開了,說是将軍府的七小姐怕是比京城雙絕還要貌美,才能得到顧少爺的喜愛。”

如此這般的話,若是杜青琢再聽不明白,那可真就是傻了。

“讓三姐見笑了,爹讓我多陪陪我娘,七妹不能繼續陪三姐聊天,先告辭了。”杜青琢不待杜青顏回答,轉身徑自離開。杜青顏站在後面,捏緊了手,指甲劃在手心,卻仿佛感受不到一樣。

回到院子裏,杜青琢見玉芝正端着一碗類似藥汁的水往玉娘的屋裏走,叫住問道:“玉芝,你手裏端的是什麽東西?我怎麽之前都沒瞧見我娘喝這個東西。”

玉芝聽到杜青琢的聲音吓得險些把手裏的碗扔出去,一副見鬼的模樣慌張道:“這、這……小姐,你怎麽回來了?”

玉芝這般慌張的神情,杜青琢很少見到,皺眉上前,示意玉芝先把藥給送進去。玉芝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推開門把藥送進去,不一會兒就拿着空空的藥碗出來,怯怯的看着杜青琢,恨不得立刻雙膝跪地求饒。

杜青琢抱着胳膊,翹着腿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挑眉看着玉芝:“玉芝,你是不是該向我交代點什麽,記不記得,我之前怎麽交代你的?”

“小姐,不是我不說,是夫人不讓啊!否則你就是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慢着你。”玉芝連忙道:“這件事情打死我也不敢說,将軍和夫人都交代了,這件事除非夫人自己開口,別人若是傳出去,一律當作奸細給秘密處決掉。”

杜青琢皺眉,松開胳膊,手指敲打着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玉芝忐忑的站在那兒,忽然瞥見牆頭站着一個男人,叫了一聲,指着那一身藍色錦衣長袍的人道:“姑、姑爺?!”

耳朵受到摧殘的杜青琢捂住耳朵,往牆頭那邊看去,忽然覺得将軍府的正門,對于這個人來說,就是擺設。暫時顧不上拷問玉芝,杜青琢站起來走到牆下,仰着臉看着牆頭的顧子律道:“你怎麽又翻牆?”

“習慣了。”

“……那你來做什麽?”

“帶你去一個地方,晚上會回來。”顧子律從牆頭躍下,一把摟住杜青琢的腰一躍而起,帶着杜青琢翻過高牆,落在外面的巷子裏。玉芝眼睜睜看着自家小姐被自家姑爺給拐走了,拍打着牆問道:“哎呀,姑爺,你把小姐帶到哪裏去?!要是将軍和夫人問起來怎麽辦?”

顧子律松開手,邁腿往巷子外面走:“你家夫人已經知道了。”

杜青琢暗中抱怨道:這個顧子律真是一點不溫柔,還有玉芝那個呆丫頭,剛才叫得那麽大聲,要是玉娘沒聽見,恐怕是聽力很不好。“喂,你帶我去什麽地方?我們定親了,不至于這麽着急要私奔吧?”

“杜七小姐這麽不矜持,若是要私奔也不是不可以。”

“你——!”

☆、投懷送抱

杜青琢賭氣的看着自顧自走在前面,沒有絲毫風度的顧子律,覺得自己那早上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覺得顧子律這人會喜歡自己,還喜歡自己,弄得自個心裏面紅耳赤還把紅鸾心動,果然是豬油蒙了心。

心裏一緊,杜青琢覺得自己真是腦子進了水,才會被美色所迷惑。

風度翩翩走在前面,吸引了不少路邊男女老少注意的顧子律絲毫察覺到身後杜青琢的不滿,經過一個小攤旁邊是,那小攤老板說:“這位公子,你後面跟着一個姑娘,我瞧那臉色不太好,似乎很記恨你,是不是你的仇家?”

聞言顧子律一愣,忽然笑起來,對着小攤老板道:“的确是記恨我,但不是我仇家,我們鬧別扭,她不聽話我給一些教訓。”見小攤上面有一對耳墜,算不上名貴,勝在模樣好看,放了一錠碎銀在攤上,拿走那對耳環,“多謝這位小哥提醒,我想給的教訓應該差不多了。”

那小攤老板無緣無故多出來一樁生意,二丈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瞧着顧子律往前走了幾步,方才停在那裏等着杜青琢。

“真是怪哉,如今還流行這樣的方法來懲罰?”

杜青琢不知道顧子律和那老板說了什麽,但瞧那老板一臉同情的看着她,心忖也不是什麽好事,追上顧子律,喘着氣道:“你個顧子律,打的什麽主意,莫不是在算計什麽,真是在外拈花惹草,怎麽從未見過你這般招搖撞市的男人——”

“娘子莫要生氣,為夫知錯。”

顧子律忽然摟住杜青琢的腰,帶着她往前走,一派溫柔,那眼裏的神情快要讓人淪陷,杜青琢一眼就覺得自己跟吃了花椒一樣,從口裏麻到腳尖,連忙錯開眼,推了一下顧子律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這般怕是不合時宜。”

“你我已定親,不是你說非我不嫁嗎?這個時候知道害羞?”

“顧子律!”杜青琢瞪眼,已有了咬牙切齒的意味,恨不得在顧子律身上剜幾刀。顧子律瞧杜青琢生機勃勃活力滿滿的模樣,心裏更是高興,來了興致,摟着杜青琢的腰不放,盡是挑釁,惹得杜青琢跳腳又無可奈何,氣鼓鼓的不再說話,暗自生悶氣。

杜青琢心裏郁悶,這顧子律果然是腦子有坑,否則總是為難她做什麽?擡眼打量四周,這才驚覺兩人出城了,心裏的郁悶一下消失,被城外的景秀風景給驚豔到,護城河的水幹淨清澈,城外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楊柳依依,姹紫嫣紅,讓杜青琢興奮得忘記剛才顧子律的話,抓而拉着顧子律的衣袖,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很想出城?那将軍府裏雖然很好,但是,一方天地我都待了那麽久,爹娘不準我出門,出府都得按時回去,二姐總是說外面的世界多好,如今我也看見了,果然很美。”

在将軍府關了一段時間,杜青琢從未覺得外面的世界是這麽美好,就連地上的草都可愛得緊。

瞧見杜青琢一臉興奮,顧子律楞了一下道:“喜歡日後我就帶你出城。”

“真的?”杜青琢因為興奮和炎熱的天氣,面上紅撲撲的,竟然透出明豔的神采,雙眸水靈,彎彎似月牙,身上翠綠的衫裙讓顧子律一時看了失神,清了清嗓子,別來臉松開一直攬着杜青琢的手,繼續往前走。

“自然是真的。”

杜青琢沒察覺到顧子律的不正常,跟在他後面,見顧子律解開拴在樹幹上的一批黑馬,問道:“這是你的嗎?拴在這裏難道不怕別人跟你偷走了?這京城的治安我不知道,但是保不準有人貪財呢。”

“風烈認主,就算被偷走也會馱着那人回來。”

“倒是一匹好馬。”杜青琢點頭稱贊,尚未反應過來,忽然被人兩手抱着腰,舉了起來,失聲叫道:“啊——顧子律你做什麽?你幹嘛忽然把我抱上馬,我不會騎馬啊,你放我下去,快點,待會兒要是摔下來,我肯定就斷手斷腳了!”

杜青琢還在不停的哀求,顧子律身手敏捷的翻身上馬,坐在杜青琢後面,兩手圈着杜青琢拉着缰繩。杜青琢被顧子律身上的檀香味給弄得腦袋發暈,面色漲紅,噤聲大氣不敢出,低着頭,卻不知道露出細白的後頸。

“叫什麽,只是騎馬帶你去一個地方,不知道的路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你,你根本是強詞奪理,哪有你這樣的,不先說一聲就抱我上馬,我當然會害怕了。”杜青琢支吾着說,語氣裏已經帶着撒嬌和嬌嗔的意味。

顧子律聞言一笑,道:“坐穩了,這次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杜青琢還沒反應過來,一下給颠了起來,連忙夾緊馬肚子,兩只手緊緊的抓着馬鞍,幹脆直接趴下抱着馬脖子不松手,欲哭無淚道:“顧子律,你一定是上輩子和我有仇,這輩子才會來報複我。”

還坐着的顧子律見杜青琢這般,覺得自己真實高估了杜青琢的領悟能力。一般姑娘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不是回身直接抱住身後的人嗎?顧子律自問自己還沒有長得不忍直視的地步,這杜青琢不至于寧願抱着馬脖子也不願意抱着他。顧子律讓馬慢了下來,盯着杜青琢瘦弱的背,問道:“你打算一直這樣?很醜。”

“你,你還有臉說!”杜青琢總算坐直身體,扭頭瞪着顧子律:“要不是你我用得着那麽狼狽嗎?”

“你可以抱我。”

“抱你,我抱你做什——”杜青琢正要反唇相譏,忽然停住,看着顧子律,眼珠一轉,帶着戲谑的神情道:“顧少爺,你該不會是想用這招讓我主動投懷送抱吧?你我既然已經定親,何必這麽害羞,你大可以直說的,我不會說你好色。”

顧子律見杜青琢越說越離譜,幹脆一夾馬腹,馬立刻奔出去,杜青琢一時不備,撲到顧子律懷裏。

“杜小姐投懷送抱,在下豈有不收之禮。”

“你卑鄙無恥!”

顧子律單手拉着缰繩,另外一手直接把杜青琢往自己身上一摟,兩人貼得更近,杜青琢的臉剛好貼在他胸前。顧子律滿意的翹起嘴角,越來越覺得和杜青琢成親,不是一件壞事,至少,生活有趣很多。

☆、佛門重地

杜青琢在馬背上被颠得胃裏難受,身後的顧子律倒是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不緊不慢,也不知道這是要去哪。杜青琢打量四周,除了樹林還是樹林,要麽就是一矮丘,荒郊野外的,這顧子律打的什麽主意?

狐疑的扭頭看着顧子律:“顧子律,你打算幹嘛?該不會真的私奔吧。”

“……恩。”

“喂,我不和你開玩笑,你不會真的打算私奔吧?我還想着要帶我娘過好日子,你這樣我怎麽帶我娘過好日子,将軍府裏肯定欺負她們。”杜青琢沒好氣的說:“顧子律,你到底什麽來歷,我爹和大哥見了你就跟見了閻王爺——”

顧子律忽然勒禁缰繩,杜青琢剛說完那話就後悔了,再蠢都能察覺到自己周圍氣場的變化——顧子律好像生氣了。

杜青琢瞄一眼顧子律,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在生氣?”

“恩。”

這男人,到底是什麽性子,這麽善變誰都摸不準性格。杜青琢也無奈了,饒是能在傅氏面前逞強嘴硬,遇上顧子律就跟老鼠遇上貓,到底是栽在他手裏。悻悻的低着頭,嘟哝道:“你要是生氣也得讓我知道你在氣什麽,否則我怎麽哄你高興啊。”

坐在杜青琢後面的顧子律聞言,險些笑出聲,繃住嘴角,故作不滿道:“你嘟哝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顧子律心裏覺着杜青琢這人有意思得緊,行為舉止有趣,說話還出人意料,也不知道打小在将軍府是怎麽長大的。心裏好奇便問道:“你小時候在将軍府就是這麽說話的?你那大娘能讓你活到現在?”

“什麽意思?大娘再狠,也得看我爹的面子不是,打死了我誰給他們做飯吶,他們又不吃其餘廚子做的。”杜青琢說完,自覺有些奇怪補充道:“再說了,指不定我就是可造之材,璞玉,你瞧我現在不就是傍上你,成了将軍府三個小姐裏面嫁的最好的嗎?”

“這話倒是不假。”

“那顧少爺你還生氣嗎?”

“生氣?我什麽時候說我生氣了?”顧子律輕笑,低頭故意湊近杜青琢,像是要親上去一樣:“我剛才有說我生氣嗎?”

“你個騙子!”

杜青琢心裏惱怒,恨不得把顧子律給踹下去,別開臉不想去看顧子律得意的臉。把杜青琢惹惱了,顧子律瞧了一眼天色,立刻加快速度往目的地趕去,杜青琢一時不備,兩手下意識的抱住顧子律的腰,恨恨道:“顧子律,你就承認你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早就對我心懷不軌了?”

“未來的少夫人,你是不是太遲鈍了,我都闖入你閨房三次,你才知道?”

“果然,我就說你不是好人!那兖州知府端端正正一個人,怎麽會和你是好友!”杜青琢想起李孝,忽然覺得要是自己嫁給李孝,恐怕比嫁給顧子律要好許多,地方偏遠就偏遠一些,總好過嫁給顧子律把自己給氣死的強。

聞言顧子律瞪眼道:“你倒是還想着嫁給孝廉,也不瞧人要不要娶你。”

“你吃醋?”

“胡說八道。”

拌嘴是家常便飯了,每次見面兩人就跟和對方有仇一樣,非得好好的擠兌一番才會自在。不知不覺,杜青琢尚未回過神,顧子律已經停了下來,翻身下馬,順帶着一把把她從馬背上抱下來,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杜青琢腳踩在地上都沒回過神。

顧子律見杜青琢呆愣的模樣,勾起嘴角道:“這裏是佛門重地,你這般怕是不太好。”

“……你、你身上的味道,就是因為常來這裏才有的?”杜青琢忽然想起顧子律身上的味道,問道:“我就說你一個大男人沒事怎麽往自己身上熏香,原來是經常來寺裏的緣故,我說顧少爺,你莫不是身上罪孽太重,所以才會——”杜青琢忽然噤聲,忐忑的看着顧子律,深怕自己的話提到顧子律的傷疤。杜青蕭告訴她,顧子律三年前馳騁沙場,但一場戰役讓顧子律從此不再踏入戰場,不問朝政。

若是真如杜青蕭所言,顧子律三日的殺戮,數千條人命,怕是真正的夢靥。

顧子律果然臉色一變,雖然很快恢複,但是杜青琢全部瞧在眼裏,心裏滿是愧疚,忍不住道:“剛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顧子律我只是,哎呀,我沒腦子,說錯話了,我真的不是說你……”

見杜青琢手忙腳亂的解釋,顧子律倒是覺得想笑,拉着杜青琢的手往臺階上面走:“知道你是有口無心。”

杜青琢晃神,只覺得自己的手落入有些寬厚,手心帶着薄繭的另外一只手裏,幹燥溫暖,讓杜青琢很不争氣的面上一紅,像番茄一樣。

“你、你怎麽會來這裏?”

“罪孽深重。”

“不是的,你還在意我剛才說的話,我那是……有口無心,不是真的針對你,顧子律,你到底怎麽了?”杜青琢納悶,怎麽顧子律一到這裏,整個人就不對了,連說話語氣也是怪怪的。

這個顧子律到底是怎麽了?

杜青琢不明白,顧子律不願意說,只好繼續往上走。寺裏光站在門口就能感受到來自四周的肅穆氛圍,杜青琢整個人不由得挺直腰背,不敢重重的呼吸,只聽聞那間隔有規律的撞鐘聲在耳邊響起,回蕩在整個空氣裏。

朱紅色的寺門兩邊站着兩個和尚,見到顧子律,點頭施禮,随即望向杜青琢,不過片刻挪開目光,向顧子律問道:“顧公子,主持已經在後院裏等候多時。”

“有勞師父,在下今日俗事纏身,自會向主持請罪。”

“阿彌陀佛。”

跟着顧子律進了門,杜青琢發現這座寺廟裏竟然香客不多,甚至是沒有,不由得奇怪,四處打量起來,卻也只見低頭掃地的和尚。要去往後院勢必得經過大雄寶殿,杜青琢還沒過去,只聽聞裏面傳出誦經聲,不由得更加奇怪了。

和尚誦經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般是早課晚課或者做法事才會在殿內誦經,如今這般,倒是有些奇怪了。

“別到處看。”

“哦。”

杜青琢點頭,不敢再到處瞄,緊緊跟着顧子律,顧子律自顧往前走,來到禪房外,杜青琢見顧子律停下,便知道那主持就在裏面。

“你要去見主持嗎?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了。”

“跟着進來。”

“啊?哦。”顧子律的語氣讓杜青琢下意識的不敢違背,總覺得一進這間寺廟,顧子律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都起了變化,周身都不對勁,和外面根本判若兩人。

不敢多問,杜青琢跟在顧子律後面進了禪房,心裏有些發怚,不知道怎麽回事,渾身毛毛的。杜青琢又不敢多說話,生怕說多錯多,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緊緊跟着顧子律。

“主持,晚輩來晚了。”

“既是顧公子,那便進來吧,跟着小姑娘也一同進來。”顧子律和杜青琢對視一眼,杜青琢攤手,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這主持也太厲害了吧,剛才兩人走路步子都不重,即便是主持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那也不能判定她是個女子,怎麽就知道了呢?杜青琢對這個主持心裏越發好奇,不知道是否是得道高深的老和尚,但聲音聽上去不像,也不知道——

還未得出個結果,顧子律已經推開門,走了進去,杜青琢連忙跟上去,反身把門關上,再擡眼看在榻上打坐的和尚,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看向顧子律。

“子律倒是有了伴,只是這姑娘……小僧也看不明白,怕是不能給你建議了。”

“孝廉進京,已經收集到情報,不日就會公布天下。”

“你可決定好了?”

“三年前就已經下定決心,不過是推遲了三年而已。”顧子律坐在主持對面,兩人一來一往,倒是讓杜青琢捕捉到一些訊息。

三年前,顧子律下了什麽決定?

“那小僧只能預祝子律得償所願。”

“慧言——”

慧言打算顧子律的話,似乎不願意顧子律提及不為人知的事情,平靜道:“陳年舊事無需再提。”

顧子律無奈,只好道:“我定親了。”

“恩,算到了。”

“阿琢是個不錯的姑娘,但若是我上陣,怕是難逃一劫,若是有事——”顧子律從未在杜青琢面前說過這般的話,此言一出,讓杜青琢夢吃了一驚,不敢相信的看着顧子律,心裏琢磨莫不是眼前的人是假的。

慧言手裏撥動佛珠,閉眼道:“我自會勸她解開心結,他日再嫁也與你無關。”

“多謝。”

杜青琢被晾在一旁,忍不住出聲道:“慧言大師,你和子律的話,可有替我想過,如今不過定親,我不清楚他過去,但若是因為三年前的潛伏今朝得與敵人兵戎相見,我雖不能上陣殺敵,但我為他點一盞長明燈,祝他凱旋。”

“你——”

“顧子律,我早就說你是個自私到極點的人,嫁娶由你說了算,什麽都是你說了算,如今定親罷了,我杜青琢就是喜歡你如何,嫁給你我心甘情願,但你憑什麽連我再嫁的事情也一并做主,你把我放在哪了?”

杜青琢語氣有些沖動,但句句心裏話,讓顧子律不由得嘆氣。

如今和杜青琢定親,一是杜青琢所托,二是的确覺着真要娶了杜青琢也不是件壞事,日子過得有趣,但如今李孝進京,情報拿到,再拖下去,怕又是一個三年,顧子律等不起,朝廷也等不起。

“若是這次我凱旋,回京我就娶你過門。”

“廢話,你要是不娶,死在殺場上,我也得親眼見到你屍體再決定是否和你解除婚約。”

聞言,慧言不住搖頭。

真是一對冤家。

☆、白紙黑字

回京城的路上,不知怎麽,杜青琢忽然變得沉默,也許是剛才在禪房裏面鬼使神差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

顧子律是真的要娶自己?不是開玩笑和結盟?怎麽想杜青琢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顧子律會想要真的娶自己,難道是覺得有趣好玩?模樣算不上美,性子算不上好,有趣到也不一定,風情那就更不用說,前胸貼後背何談風情二字。

騎在馬背上,相比來時,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尴尬到極點。

“你——”

“你……”

“你真的要上陣殺敵?”杜青琢還以為自己抱住的大腿只是一個酒樓東家,身兼纨绔子弟的大少爺,哪裏料到顧子律竟然還有別的身份,說不定還是個震驚朝野的身份,一想到這,有一種被欺騙的即視感。

顧子律倒是沒想到杜青琢會這麽問,怔忪片刻道:“恩。”

“那你會死在上面嗎?”

聞言顧子律險些咬到舌頭:“杜青琢,你難道不會說一點好話?就只會說我會死在外面這種話嗎?”

杜青琢回過神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會不會一去就是三年五載的,再也不回來,娶個什麽公主郡主的,或者什麽日久生情遇上一個心靈手巧的孤女,你就——”

剩下的話全被顧子律堵住,杜青琢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顧子律竟然親了自己。顧子律停下馬,單手摟着杜青琢,低頭湊近她,低聲道:“我不是善心人,每見到一個可憐蟲都會撿回家裏。”

這話的意思是……

杜青琢問:“你确定嗎?我哪裏都不算好,雖然也不差了。”

“恩。”顧子律不會承認,自己在遇見杜青琢的第一眼就覺得撞見自己那個人可憐巴巴還倔強狗腿的模樣實在有趣,還莽莽撞撞的跑到店裏澄清誤會,從未見過哪家女子這麽膽大的同時還巴巴的望着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夜闖将軍府不過是為了打探杜青琢的真實身份,畢竟杜青琢太惹眼,加上那眉目間和杜飛肇的幾分相似,顧子律若是看不出來,那就是眼瞎。

再見杜青琢,在廚房裏面做菜一副認真的模樣,看上去倒是有幾分當年名滿天下玉婉兒的影子。随後杜青琢逃婚跑到酒樓那日,一身珠釵環佩,胭脂輕掃,長了一些肉的模樣就跟脫胎換骨了一般,已經隐隐标致起來。

“想什麽呢?”

“想如何把你從馬背上扔下去,可憐風烈得馱着你,會累。”

“顧子律!”杜青琢立刻抱緊顧子律,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憤懑道:“丢下去怎麽也得是把你丢下去,你那麽重!”

顧子律朗聲笑起來,一夾馬腹,風烈立刻迎風跑起來,杜青琢不敢撒手,怕自己從馬背上摔下去,那樣不死也半殘,淚流滿面,恨不得把顧子律大卸八塊。這男人根本是在和自己作對,哪有半點喜歡自己的模樣。

簡直是捉弄着她好玩還差不多。

回到京城,杜青琢眼見天色不早,肚子裏空空如也,被顧子律從馬背上抱下來時,渾身發軟,怒道:“你到底有沒有半點良心,把我送回去,送回将軍府,把我帶來雲中樓來做什麽?”

“帶你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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