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從雲中樓回将軍府的路上,杜青琢忽然就覺得有一些不自在,覺得自己的小心思都被顧子律盡收眼底,就像是一個沒有秘密的人。
杜青琢幾度想要開口說話都讓顧子律盯着前面的眼神給打擊回來,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全咽回肚子裏。
“顧、顧子律……”
“想說什麽,一直支支吾吾的。”顧子律打從出了酒樓,一直都留了心思在杜青琢身上,剛才杜青琢的小動作全都盡收眼底。
杜青琢有些懵,想了一下道:“顧子律,你要是上戰場的話,多久上?”
“頂多兩個月。”
才兩個月嗎?杜青琢忽然湧起一陣失落,忽然停下來。顧子律也跟着停下來,不解的看着杜青琢,杜青琢低着頭,忽然擡起頭對着顧子律眨眼:“顧子律,你和我有婚約在身,你就算死,也得回來再死。”
杜青琢的話讓顧子律有片刻怔忪,忽然伸手蓋在顧子律頭頂上面,低頭笑着問:“難道不是活着回來迎娶你過門嗎?”
這下換到杜青琢驚訝,眼睛圓瞪,微張着嘴,忍不住道:“顧子律,你是說真的?”
“阿琢,在京城等我。”顧子律的聲音讓杜青琢心上一動,禁不住緊張的捏緊手心。顧子律向來是一個不夠溫柔的人,大多數時候說話還能氣死你,毒舌腹黑不說,每每還把你的心思看透,有一種透明的感覺。
京城裏即使是晚上,街道上依舊熱鬧人來人往,不時有路人側目看着兩人,杜青琢忽然覺得害羞,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立刻拉着顧子律道:“我們還是快回去,這路上有不少人,多惹眼的。”
杜青琢拉着顧子律悶頭往前走,顧子律瞥了一眼被杜青琢握着的手,任由杜青琢拉着手往将軍府走。
将軍府門口,玉芝焦急的站在門口,來回踱步,一見到杜青琢立刻跑下來,立刻道:“小姐,你去哪了?現在才回來?将軍和夫人、夫人他們都在前廳裏面,剛才、剛才來院子裏找你,說是有關定親的事宜,結果你不在,将軍就問我,我……我說顧少爺把你帶走了。”
聞言杜青琢吓了一跳,立刻跳起來道:“糟糕,你不早些說,這些慘了!”
一想到傅氏也在,杜青琢立刻哭喪着臉,提着裙擺就要往裏走,忽然被人一把拉住胳膊,整個人險些就被直接拉倒,回頭看去,顧子律正拉着自己胳膊,大有不撒手的意味。杜青琢一怔,不解道:“爹和大娘在裏面等着我,我還是進去好了。”
“我和你一起。”
旁邊幹着急的玉芝一愣:這姑爺好像和想象中不一樣,怎麽覺着這是在幫小姐呢?
還不待杜青琢反應過來,已經被顧子律拉着進了将軍府的大門,直奔前廳。杜青琢連忙道:“顧子律,我爹又沒說要見你,再者說,這孤男寡女的,這個時候才回來,怕是要惹人說閑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只是定親還未成親呢!”
“伯父伯母不會怪罪于你。”
“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前廳裏面如同三堂會審一樣,杜飛肇帶着傅氏和杜青蕭杜青珏兩兄妹坐在那,見到杜青琢時面上還帶着怪罪,再看到她後面跟着的顧子律,臉上表情一變,倒不是說巴結,但也不像是要責怪于杜青琢了。
見狀杜青琢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偷瞄了一眼顧子律,見他神色坦蕩,腰背挺直,理直氣壯的模樣,心裏漸漸有了底氣,喊道:“爹,大娘,大哥二姐,我回來了。”
“去哪了?”
“伯父伯母,都是在下的錯,拖着阿琢在酒樓裏面研究酒樓菜式,耽誤了回來的時辰。”
杜飛肇讓顧子律這麽一搶話,倒是不知道怎麽接下去,本就只是打算和杜青琢說說日後和相府裏人相處之道,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顧子律,這下可好,有什麽要交代的全都交代不了了。杜青蕭見杜飛肇正在思量要說什麽,不由得對自家這個老爹有些頭疼。杜飛肇乃是武将,雖然不說是大字不識幾個,但肚子裏的墨水怕是還不到顧子律這人的一半,更不及顧子律他爹,當朝宰相顧嚴。讓杜飛肇和這些人打交道,那是比上陣殺敵還要難受。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顧少爺送舍妹回府,時辰不早,不如我送顧少爺一程。”
杜青琢瞥了一眼杜青蕭,見杜青琢安撫的眼神,放下心。盡管與杜青蕭相交不深,卻也知道杜青蕭在府裏絕對不是巴不得她杜青琢過得不好的人,一半一半,頂多是對她日後和相府聯姻後,對将軍府不忠而已。
顧子律看了一眼杜青琢,對着杜飛肇和傅氏拱手道:“把阿琢送回來,晚輩也該回去了。”
“恩。”
杜青蕭和顧子律離開前廳,杜青琢不敢多待,帶着玉芝向杜飛肇和傅氏請安,匆匆回到自己院子,想着杜青蕭會和顧子律說什麽。這兩人既然是舊識,怕是不止那麽簡單,尤其是顧子律當初的事情,她總覺得杜青蕭沒有全部說完。
往将軍府外走,杜青蕭背着手,問道:“你和阿琢相識有一年?”
“實不相瞞,兩月。”
“我那七妹不會說謊,一說謊連自己都不曾發現,眼珠子下意識的轉,爹知道,我知道,阿珏知道惟獨她自己不知道。”杜青蕭笑着說完,看了一眼有些吃驚的顧子律道:“時間長短倒不是問題,只是真的把阿琢交給你?”
“那麽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是你身上背負的東西怕是不能把阿琢放在首位,不過既然阿琢能說出男兒當為國為民上陣殺敵,先國後家這種話,我想她不會介意。”杜青蕭說完,看着顧子律臉上不遮掩的吃驚,心裏有幾分了解。
顧子律倒是從未想過杜青琢還有這一面,一直都以為杜青琢缺心眼神經大條還有些咋咋呼呼的勁兒,聽了杜青蕭的話,忽然覺着杜青琢不愧是杜飛肇的女兒,将門之後,就該一身忠肝義膽,上陣殺敵。顧子律搖着扇子,問道:“既然你和杜将軍都待阿琢不錯,為何我初見她時一身粗布衫群,自稱是幫府內人做飯的廚娘,而不是七小姐,若真是被伺候着長大的千金小姐也萬不至于要淪落到這個份上。”
“阿琢她娘不願意欠下我爹人情,即便阿琢是爹的骨肉,也要阿琢報恩。”
“紅顏禍水,杜将軍是性情中人。”
杜青蕭但笑不語,停下步子拱手:“顧少爺慢走,在下就送到這裏了。”
顧子律點頭,轉身繼續朝巷子口那邊走。
剛到巷子口,一抹黑色的人影停在面前,顧子律收攏扇子,站定問道:“事情如何?可有發展?”面上神色一斂,一臉嚴肅,眼睛裏閃過一抹精光,讓單膝跪地的人忍不住一顫,低了低頭才敢開口回答。
“李大人那邊已經收到消息,可以收網了。”
“恩。”
“證據都拿到手,整理一下我随後就送到皇上那裏。”
“最遲明晚會送到書房。”
“恩。”
顧子律擡腳往前的同時,黑衣人消失在巷子口。顧子律漫不經心的走在街道上面,這個時辰京城內最著名的青樓正是生意開張的時候,見着顧子律俊朗不凡,揮動着手帕拉〡客,顧子律目不斜視,徑直往前走,倒是對路邊的一個面攤有些興趣。
阿琢那丫頭對面食有什麽研究嗎?
念及杜青琢,顧子律腦子裏出現在馬背上時,因為他忽然的親近,杜青琢瞪大眼睛的,驚慌失措的模樣,雙眸明亮好似天上的明星。嘴角不自覺上揚,顧子律想到兩日後把證據交上去,再整頓軍中兩月,怕是就得離開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
☆、土豆排骨
杜青琢打從和顧子律的事情被将軍府裏衆人知道後,就遠離那間小廚房,日子一下變得清閑起來。
待在院子裏也是無聊,杜青蕭和杜青珏正在練兵也無暇顧及她,杜青琢在院子裏面坐着思前想後、磨皮擦癢了一會兒,決定到雲中樓那邊去瞧瞧,都快一個月的時間的不用動手做飯,閑來無事手癢,想找個安生的地方做頓飯。
将軍府裏是不大可能了,畢竟傅氏随時都有可能搞突襲,還是躲到雲中樓比較好,單間的小廚房,除非顧子律親自來,不然是不會有人來打擾。杜青琢喜歡這種安靜的環境裏面做飯,做菜是門藝術活,也是需要陶冶一下情操的。
“娘,我出門了。”
“去酒樓?”
“恩,在府裏待着也無事,不如到酒樓那邊去看看,爹不是也答應我可以出去的嗎?”杜青琢覺得自己根本看不透玉娘,玉娘心态總是讓她誤以為自己和玉娘之間有隔閡。娘倆之間感情還不如和一個丫鬟感情深厚,着實讓杜青琢有些無奈又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玉娘波動佛珠的動作一滞,睜開眼又閉上:“那你去吧。”
“我會早些回來的。”杜青琢有些郁悶,吩咐從外面回來的玉芝道:“玉芝你照顧好我娘,我出府,晚上回來。”
“知道了小姐,你早些回來,當心一些。”
“恩。”
将軍府如今是人人都很忙碌,因為杜青顏下月十八就要嫁給陳尚書家的二公子陳紹桓,那陳紹桓并非什麽好東西,風流成性,流連煙花之地,杜青珏心裏不滿也不敢忤逆傅氏的安排,否則她和顏氏在府中的地位怕是要淪落到和她們母女一樣。杜飛肇雖是一家之主,卻常年在外行軍打仗,一年到頭在家裏待的時間也不過才數月而已,而且有一半還在練兵,這家中的大小事務裏裏外外全都是傅氏一個人打理。
若是不評價傅氏對自己的态度,杜青琢倒是佩服傅氏手腕厲害,将将軍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只是可憐杜青顏,如今卻成了犧牲品,只是為了鞏固杜飛肇在朝中的地位,硬是把杜青顏配給了兵部尚書家的陳紹桓,這聯姻的目的再明顯不過,兩人這下可是朝中不能輕易動彈的人,皇上可得忌憚他們手中的兵馬。
出了将軍府,思考着這些原本杜青琢不願意去想的事情,竟不知不覺走到雲中樓大門外。
門口站着的夥計一見到杜青琢,立刻道:“杜小姐來了?快樓上請,東家今兒不在,怕是不來了,杜小姐要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們。”
“我到廚房裏面待着,不是他來了的話,就不用來打擾了,我想出來時,自然就出來了。”杜青琢見夥計們都有意識的注意身份,想起自己如今不是那個燒菜的廚娘阿琢,而是将軍府的七小姐,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受,只是覺得,肩上沉了幾分。
杜青琢說完往樓上走,打開門,忽然心裏一松,覺得找到一個可以完全卸下所有防備和壓力的地方。
生火燒水,杜青琢把排骨給拿出來切成段,又拿了土豆和西紅柿。這夏天到了,喝湯覺得熱,而且總是沒胃口,西紅柿帶酸味,拿來開胃最好不過。土豆切塊,西紅柿破成四瓣,排骨淖水之後和土豆西紅柿放在一起,丢一塊姜和幾顆花椒進去,蓋上鍋蓋直接炖兩個時辰,這西紅柿土豆排骨湯不禁開胃還下飯,又不失口感,不膩,夏天裏桌上不可少的菜。
工序不複雜,只是等待煮開的過程比較久。杜青琢托着下巴,手裏拿着燒火棍,百無聊賴的坐在竈臺面前,盯着裏面的火光——開始發呆。
顧子律一腳邁進雲中樓的門,夥計立刻道:“東家您可來了,這杜小姐可都來了好一會兒,我還說您今兒個不來了呢。”
“恩,知道了,下去做事吧。”
顧子律倒是沒料到杜青琢昨天才和他到寺裏,今天又巴巴的出門,皺着眉來到小廚房,推開門一眼就看到杜青琢托着下巴,眼神呆滞的盯着前面,似乎已經走神好一會兒。反手關上門,顧子律走到杜青琢旁邊,清了清嗓子:“咳咳。”
“哇——!”
杜青琢被聲音吓了一跳,大叫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顧子律:“你、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你不來嗎?”
“事情辦完了,就過來看一眼。”
杜青琢狐疑的打量着顧子律,想到什麽一樣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你該不會還故意來找我的吧?反正我要是出府肯定就會來這裏沒跑了,你就是想見我,啧啧,這顧少爺動心了可比那些嘴上花言巧語的家夥讓人看着順眼多了。”
“在下也沒想到,杜小姐一張嘴這麽能說,你要是少說點話,我會覺得你更好看。”
“你——”
杜青琢揚手要打,顧子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嘴角上翹:“下個月十八,杜青顏出嫁,我第二日一早,出發去燕州,你爹和大哥還有二姐也會随軍出發。”
本還因為顧子律攔下自己生氣的杜青琢一聽,腦袋蒙了,看着顧子律問:“這麽快?”
“還有一個月,戰事一起,刻不容緩只能提前不能退後,所以下個月十九我就要離開京城。”顧子律松開杜青琢的手腕,轉而握着她的手:“阿琢,你可真的想好了,在京城等我。”
杜青琢抿着嘴唇,盯着顧子律看,半晌之後才回答:“我……我在京城等你。”
到了這個關頭嘴硬可不是矜持,誰知道顧子律這一去要多久,少則一兩個月,多則一年半載。偌大的京城裏面,杜青琢唯一熟悉的人,除了玉娘和玉芝,只剩下顧子律了,顧子律一走,杜青琢覺得,少了一些東西。
“哪來的糊味……?”
“你炖着東西?”
“娘親啊,我的湯!”杜青琢掙開顧子律的手,手忙腳亂的掀開鍋蓋,又把竈裏的火給滅了,舀了一勺湯嘗了下,味道還好,沒有影響到,否則這一鍋東西全都毀了。顧子律見杜青琢的模樣覺得好笑,湊到旁邊問:“什麽東西?”
杜青琢把勺子遞過去給顧子律嘗味道:“這東西是我自己想的,土豆西紅柿排骨,味道是不是特別鮮,而且還開胃,喝一碗湯能多吃兩碗飯。”
顧子律瞧杜青琢驕傲的樣子,故意皺眉:“這東西我嘗着不對勁。”
“怎麽?”杜青琢連忙低頭去嘗顧子律的那一勺味道,剛低頭,臉頰上面溫熱的一下,杜青琢傻眼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顧子律偷親自己?顧子律直接把人給抱住,下巴擱在杜青琢頭頂,柔聲道:“我離開之後,雲中樓的事情你多看着。”
“恩。”
“事情都大致都會吩咐下去,你別太累。”
“知道。”
“還有——”
“顧子律,我看你就是給你的破酒樓找了一個免費的掌櫃賬房以及大廚!”
顧子律擡頭,一臉無辜:“你怎麽知道?”
☆、亭中相會
杜青顏成親前一晚,杜青琢坐在自家花園裏面,整個人像是靈魂出竅了一樣,盯着張燈結彩的将軍府,忽然覺得有些莫名傷感和落寞。說不出來是因為什麽,可能是人人都在因為将軍府和陳尚書家聯姻的事情而高興,也樂于見到這樣熱鬧的喜事,只有杜青琢覺得可憐,可憐杜青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面。
陳紹桓不說別的這樣,光是風流成性就配不上杜青顏。
那模樣再俊俏也是白搭,流連于風月之地,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個紅顏知己和好妹妹,杜青琢怕她那個雖然性子硬,卻抵不過杜青珏霸道和果斷的三姐嫁過去就喜當娘了。真擔心明日會有一個少婦帶着孩子上門鬧事,說一句‘陳公子,你怎麽能始亂終棄,抛棄我們母子二人,這可是你的骨肉啊’,這種戲碼要是出現,先不說杜青顏如何處理,怕是杜青珏和杜青蕭兄妹先提劍把陳紹桓給砍了。
托腮想着明日有多大可能會出現這件事情,要不要提前做個準備,到時拉住杜青珏和杜青蕭,免得婚宴現場變成了案發現場。低頭瞥了一眼盡管已經漲了不少肉的胳膊腿,但距離能拉住杜青珏還有很大差距。
“想什麽?”
“啊——!你是鬼啊!”杜青琢猛地跳起來,站在一邊,一臉驚恐的盯着忽然冒出來的人:“我說顧子律,你是不是習慣翻牆,所以神出鬼沒的,怎麽連我在禦花園裏發會兒呆都能見着你,你不是在軍中嗎?”
那日從雲中樓分開後,杜青琢就半個多月沒見到顧子律,杜青蕭說,顧子律在朝中鬧了一通,皇上不得不恢複他原職,又把帥印交給他,轟轟烈烈的鬧了一通,總算洗刷清白三年前的事情。此次官複原職會率領三路大軍奔赴燕州,和晉國正面交戰。
在雲中樓裏待着,杜青琢也從那些食客口中聽到不少留言,當初顧子律屠城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有人挑撥,這是煞星,不能繼續留在軍中,革除官職,貶為庶民。杜青琢不知道顧子律還有這麽一段事,但一聽到,心裏不是滋味,那會兒的顧子律估計恨不得連皇上都殺了,難怪得在寺裏呆那麽久,估計是為了修身養性,否則,這就活脫脫的一個現世修羅,閻王。
“今日和明日休息,被邀請赴宴。”
“明天你也去?”
“怎麽,你不高興見到我?”顧子律靠在亭子的柱子上面:“我還以為半個月不見,你會很高興見到我?”
杜青琢一噎,要反駁的話被顧子律說話的語氣弄得生生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其實,顧子律,這半個月我倒是想起過你,不過你一離開就是半個月,真當我是你應該等你的,而且還不聲不響的走,要不是大哥,我還不知道你在哪個旮旯裏面潇灑裏。”
聞言顧子律清了清嗓子:“只是走的的确匆忙。”
“匆忙?那你有時間在皇宮、朝廷上面和皇上對峙,你就沒時間抽空給我捎個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身邊肯定有親信之類的人,你到底——”杜青琢想到這半個月以來,有關顧子律的消息全都是從別人那裏打聽到的,心裏就一陣酸楚,總覺得顧子律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做女生就是吃虧,這要是不喜歡上,一直拒絕別人對你好,人說你矯情把人當備胎不識時務,要是真喜歡上了,心心念念着能夠知道對方的去處下落,又落得一個不依不饒黏人的帽子。
真是裏外不是人。
杜青琢忽然耍性子,顧子律一愣,忽然笑出聲,一把拉住杜青琢,帶到懷裏:“還很少見到你這樣,不過,生機勃勃的,倒是很和我口味,阿琢,在京城不許惹事,雲中樓交給你,你怎麽折騰都行,別惹事。”
“你、你怎麽了?我哪裏像是會惹事的人了?”
“這張臉就要惹出不少事情。”
提到這張臉,杜青琢才想起這段時間自己的變化,那就是村花變成了班花的艱辛歷程,五官輪廓不變,只是這模樣圓潤了一些,不是之前的幹瘦,彎彎的眉眼和天生上翹的嘴角,梳着雙螺髻就是一個小丫頭,漂亮的丫頭。
這蛻變杜青琢每日都在看自己,自然不覺着什麽,落到顧子律眼中,覺着自己無意中撿到一個寶貝。
“什麽都是你說了算,啊喂,顧子律,你到底想什麽,每次說正經事你都一副不正經的樣子,我哪知道你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真話。”杜青琢靠在顧子律懷裏,仰着臉看顧子律,入眼是顧子律性感的嘴唇,瞳孔放大,下意識的回避顧子律的眼神。
果然,‘好色’是不行的。
“娶你是真,讓你等我是真,誇你漂亮還是真,至于別的——”
“那你……”杜青琢急得心裏冒煙,這顧子律什麽都說了,惟獨沒說‘喜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娶妻不一定是因為喜歡,說漂亮也不一定是喜歡,所以杜青琢想要顧子律親口說出來一個答案,否則這顆心,怎麽都不安。
杜青琢臉上的着急讓顧子律一下怔忪,忽然松開手:“喜歡你,也是真的。”
兩人站在亭子下,氣氛忽然有一些尴尬。杜青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顧子律推開她了。心裏給自己打起鼓勁也起不了作用,低着頭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記得……早一些回去休息。”
“阿琢!”
“恩?”
“從燕州回來,我就娶你,還有……剛才我只是怕你——”
“不礙事不礙事,男女授受不親,盡管我們定親了,但還未成親,也不是夫妻,該有的禮節還是需要顧及,若是被我大娘見到了,怕又要責怪我娘的不是,明日在二姐的婚宴上見,我回去休息了。”杜青琢霹靂啪啦的說了一堆,完全不給顧子律解釋的機會。
這種事越解釋越覺得不對勁,杜青琢想,還是等着慢慢來,說不定顧子律出征歸來,便有了答案呢。
☆、四喜丸子
将軍府和尚書府聯姻,結成親家,這可是全京城都在熱議的事情。別的不說,光是杜飛肇三個女兒的模樣都是數一數二的,雖然那杜青珏暴躁、兇狠,長得不是那麽纖細,那張臉也夠标致,至于三小姐杜青顏,今兒的新娘,人如其名,長得可是模樣标致不說,還性格‘溫婉’,比之杜青珏是好上不止一丁半點。
說到七小姐杜青琢,那可是前段時間各家酒樓茶樓客棧大堂裏面,食客閑聊的主角。
一個月前,雲中樓那轟轟烈烈的求婚場面可驚掉了一群人的下巴,杜将軍的七女兒竟然向顧相之子顧子律求婚,據在場的食客說,那七小姐聲淚俱下,口口聲聲說着負心漢,讓顧公子面上無光,只能妥協,隔日就帶着父母登門造訪,定了這門親事。
有八卦的人還扒出當年杜飛肇不顧世俗眼光迎娶青樓花魁,京城第一美人玉婉兒做妾,這杜青琢就是玉婉兒之女,別的不說,那日在客棧裏的衆人瞧見了,見過的都說,和那玉婉兒長得有八分相似,只是好像太瘦了一些,像是餓久了沒飯吃的模樣。
賓客如雲,杜青琢跟在杜青珏身邊,前前後後的來回走,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
“二姐,我們這樣走來走去的,要做什麽?”
“替阿顏聽聽這些人口中的陳紹桓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外面再怎麽說陳紹桓如何如何,咱們沒親自相處過也不知道,不過若真是個風流花心的少爺,你二姐我先在他們洞房之前把陳紹桓打一頓再說,替阿顏出口氣。”
新婚夜打新郎?這可要不得。杜青琢連忙道:“二姐,這是三姐和陳紹桓的事情,你要是大鬧婚宴,爹和大娘估計得罰你。”
“你這膽子小的,出了事情有我和你大哥擔着,你怕些什麽?”杜青珏絲毫不擔心後續的問題,有杜青蕭在,黑鍋要被也輪不到他,這叫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着,怕什麽?“阿琢你這樣便是不對了,若是改日你和那顧子律成親,他待你不好,将軍府內再如何不待見你,也不許旁人欺負你,大哥和我也會替你出頭。”
哎?怎麽回事?
杜青琢覺得奇怪,這怎麽她和顧子律有了瓜葛後,整個将軍府內除了傅氏外,其餘人對她都不一樣了。雖說以前也沒被杜青珏打過,但那數落肯定是有,這會兒杜青珏說要幫她,杜青琢不由得擡頭看一眼天——該不會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将軍府的人護短,爹也這樣,別瞧着爹平日裏不管事,別說你被欺負,就連府中一個丫鬟在外面被欺負了,爹也會讨個說法。”
聞言,杜青琢好像明白了一點,這應該是護短,無條件的護短,只要你一日是将軍府裏的人,那将軍府上下就會護着你,當然,是對外,對內,那就另說。
賓客們的确有八卦的,還嘴上不把門的人,杜青琢和杜青珏分開後,正打算回後院裏面去瞧瞧杜青顏那邊準備得怎麽樣,剛穿過兩張桌子之間,就聽到有人低聲和旁邊的人說。“這杜青顏也是可憐,怎麽就跟陳紹桓在一起了?陳紹桓可是在怡紅樓裏面養了個人的,這要是嫁過去,怕是沒多久就要納妾啊,這杜将軍是怎麽想的,怎麽就把女兒往火坑裏面推。”
杜青琢一怔,正想再聽,手腕上一緊,被人抓着自己離開了前廳。
“你怎麽這麽早來了?”
“過來找你。”
聞言杜青琢忽然笑開,忍不住調侃:“原來顧少爺也會相思成災啊,我還以為你真是鐵石心腸呢。”
“若是你話少一些,或許我會更願意來找你。”顧子律自然的牽着杜青琢往後院裏走:“剛才那些人的話你不需要在意,陳紹桓這人如何,外界的判斷怕是錯得離譜,別的我不能說,但是你不用為你三姐擔心,紹桓,值得你三姐嫁,也配得上你三姐。”
顧子律竟然知道這些,杜青琢驚訝過後剩下的是滿滿感動。
“恩,若是真那樣,那三姐嫁過去必定不會受欺負。”
“你不擔心我才是在外面養了一個人嗎?”
杜青琢一聽,立刻變了臉色,橫眉豎眼瞪着顧子律,有些咬牙切齒:“你敢!”
“當真是怕了你,我要是真在外面養了一個,你認為我爹娘知道我要娶你還會那麽積極嗎?我瞧着他們是恨不得我明天就把你娶回家裏去,最好後天就能抱孫子,還抱倆。”顧子律話裏帶着調侃,讓杜青琢紅了臉。
這成親的日子都沒定,還要孩子,果然顧子律是個沒皮沒臉的人。
“顧少爺,你是不是出門沒帶臉?”
“阿琢,你若是說話語氣對我好一些,我可能會立刻娶你過門。”
杜青琢竟然對顧子律的話無法反駁,只能別開臉,故作不理會。顧子律這人,你越是搭理他,就越順杆往上爬,要是不搭理了,說不定還好一些,至少不用再忍受顧子律的胡言亂語,這人胡說八道的本事,堪稱一絕。
偶爾杜青琢會思考一個問題,這顧子律當年真能一人殺千人,那些人莫不是讓顧子律的叨叨給折磨死的吧。
見杜青琢別扭的模樣,顧子律收起自己的不正經,捏了一下杜青琢的手心,聲音低緩道:“阿琢,你在京城,若是有事,便去相府找我爹娘,外公是侯爺,盡管已經過世,但是舅舅繼承了爵位,如今不在京內,但無論如何這當今皇上也算是我娘的外甥,我娘郡主的身份,連皇上也要買幾分面子,遇到事情別一個人扛着,找我娘準沒錯。”
這裏面竟然還有這一層關系嗎?這就難怪顧子律敢和皇上叫板,原來是這裏面有着一層幹系。
“恩,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即便不找相府,有着将軍府這層關系,也不會有人輕易為難我。”
“我只是擔心——”
擔心這将軍府不能護你周全。
“放心,我不會出事,你安心去。”
燕州……那裏距離京城有多遠?
杜青琢不知道京城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充其量就是去過京城外面的那座寺院而已,至于其餘的城鎮,杜青琢根本不知道哪些地方是什麽樣。兩人牽着手并肩穿過花園,杜青琢剛想到杜青顏母女的院子去時,忽然想起顧子律是男的,這樣進去怕是不好,忙攔住顧子律:“我去三姐那裏瞧瞧,你跟着去不好。”
“你去那裏幫不了什麽樣,還不如替你三姐備一份禮物。”
“可是現在出府去定做也來不及了,而且那些東西三姐也不缺。”
那些金銀首飾的,還有錦衣華服,杜青顏是将軍府三小姐,無論如何也是不會缺的,更何況那陳紹桓好歹是兵部尚書之子,再如何也有家底,怎麽會虧待了杜青顏。不過顧子律這麽一提醒,杜青琢忽然想到一份禮物。
拉着顧子律往自己在将軍府裏平日呆的小廚房跑去:“還來得及,你跟我來。”
“怎麽了?”
“我想到可以送什麽給三姐和陳紹桓了。”
被拉着往不知道什麽地方跑的顧子律看了一眼滿血複活的杜青琢,忽然間覺得,蘇默雲這人也真是心态好。在将軍府這麽些年還能保持現在的心态,不容易。顧子律想到明日就要率軍前往燕州迎戰,第一次上戰場有了牽挂。
來到杜青琢和玉娘住的院子外面的小廚房,杜青琢推開門,扭頭對顧子律道:“我記得婚宴上面有一道菜是四喜丸子,我想着,幹脆做這道菜給三姐和陳紹桓,你瞧怎麽樣?”
“恩。”
“不過也不知道尚書府那邊的宴席是怎麽樣的,将軍府這邊倒是沒有這道菜。”
“應該是沒有。”
“你怎麽知道?”杜青琢狐疑的打量着顧子律。這個顧子律說話,怎麽覺得他和陳紹桓很熟悉一樣的,難道說,陳紹桓也是——杜青琢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顧子律,顧子律勾起嘴角,臉上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
真是老狐貍,早該知道顧子律這般維護陳紹桓肯定是舊相識。
顧子律見杜青琢已經明白,伸手拍了一下杜青琢的頭頂,道:“紹桓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更不是外界所傳言的那樣,不過……那個青樓名妓的确是有,但不是那樣的關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