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盆裏種出個忠犬君(2)
結果那之後沒過多久,特爾就再次進入了沉眠。第三次醒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屋裏的女孩。也不知在搗鼓着什麽,女孩背對着他,又仿佛有所感應地很快回過頭,漂亮的臉蛋還沾了不少墨綠的泥狀物。
“醒了?我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女孩随手擦了擦臉上的膏泥,卻因為手上也粘了不少反倒弄成了張大花臉。特爾默默地環視了周圍一圈,見其中一張椅子上挂的軟巾還算幹淨,便拿起來給她擦了擦臉。
如他所料,這一次不僅身體又成長了許多,最先分出的兩根“手臂”也粗了老大一圈,原本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此時就算站起來,也得仰起頭來才能正常對話。
說起來,面對面的時候,總覺得她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呢。
用這次才新分出來的其他藤蔓摸了摸可能是自己腦袋的部分,特爾欲哭無淚地确認、那裏并沒有所謂的五官。
那她是看的哪裏呢?
見女孩背着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自己一圈,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向壁櫥的時候,特爾猛地僵直身體。這種強烈的預感不能再熟悉,只見女孩拿着水果刀蹦蹦跳跳向自己的區域靠近,特爾連忙幾觸♂手止住她,哆嗦地說道:“我不喝!”
女孩揚起水果刀歪了歪頭,“不用喝啊,你反正沒有嘴。”
“……”被灌輸過很多奇怪名詞的特爾同學,終于貼身體會到什麽叫做“天然到深處自然黑”的意思了。他傻愣愣地看着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句話有多毒舌的女孩,直到她又往前走了兩步才慌忙地纏住那握刀的手,“我是說,我并不想成為一個靠吸食鮮血為生的怪物!”
特爾說這句話的時候努力地“盯”着女孩的眼睛,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女孩眨了眨眼,很快地回答道:“但不給你血的話,你會死的啊。”
……天啊……她根本沒懂……
特爾在無形中自己完成了失意體前屈的動作(*失意體前屈用圖解釋就是:OTZ),原本用來攔截女孩的藤蔓無力地撐在地上,而整個粗大的主體部位也軟軟地向前撲倒,“那就讓我死了吧……”他小聲地說着,然後果然聽到女孩想也不想地回應,“可我不想讓你死啊。”
她這麽說的時候,居然摟住特爾軟趴趴的身體,想要将它扛起來。雖然是藤蔓的模樣,但特爾的身體卻是由冰雪構成,光是放在那裏就比冰塊還能制冷,更被說實際碰觸了。由于成長的關系,此時的身體已有普通的樹木粗細,重量更不用說。力氣不夠的女孩好幾次都沒把他弄起來,手指很快就被凍紅了。
特爾默默地自己直起身體,見女孩像啥事也沒有的又往紮着根部的巨大花盆走,只能在心裏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
看來說服根本毫無意義。
完全不知道女孩為何那麽執着,特爾再也無計可施之餘只能郁悶地妥協,“那換成雞血或者鴨血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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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莫名其妙地被戳中了雷點,猛地頓住了。
“原來你是不喜歡人血的味道嗎?!”
“并不是啊!!!”特爾吐血地速答之後立刻發現哪裏不對,“不不不,我确實不喜歡……但……這不是味道不味道的問題好嗎?!”
面對暴走的特爾,女孩居然一副迷惑的表情,“那你到底是對那個味道喜歡還是不喜歡?”
“不喜歡!”
女孩了然地點了點頭,令特爾高興的是她這次居然真的回去開了壁櫥。但期望就是用來打破的,再次轉身的時候女孩并沒有把刀放回去,而是手上多了個透明的罐子。
“別的血肯定是不行的,但加點糖說不定還可以。”
……
…………
………………
“這肯定也是不行的吧!!!”還能不能讓我好好做個寡言沉穩的悶男子啊!——特爾覺得自己的人物設定一定哪兒出了差錯。
“你好麻煩啊!”女孩終于忍無可忍地嘟起嘴吧,“那你說要加點什麽才好啦!這裏一個月只送來一次物資,上回醒來的時候又不說,我根本沒機會準備啊!”
……
…………
………………
……怪我咯?!——此時此刻,藤蔓(白)先生頓時路轉黑,決定成為何家一生黑了。他全身的筋脈都在一跳跳的疼,一時也不知說什麽才好,偏偏女孩完全不知消停為何物,頂着張無辜的臉趁機走到花盆旁邊、在特爾的注視下不緊不慢地搬了張高腳椅子。
以為終于能面對面坐下來好好談談了,特爾強打精神“坐”直了些,卻震驚地看到女孩居然爬着站了上去。
這什麽狀态,覺得坐在椅子上也不夠高嗎?
事實證明,女孩永遠是不按理出牌的。她剛爬上椅子站穩了腳跟,還沒待特爾反應過來就“吧唧”#音效亂用系列#一下割破了手腕,濕乎乎的液體滴在身上的時候,藤蔓先生覺得自己簡直醉了。
鮮血浴是個什麽感覺,如果是個心态比較正常的人大概都沒法習慣。有些粘膩的、溫熱的、帶着鐵鏽味的,那緩慢流過軀幹然後落下的觸感,無論心理還是生理都讓特爾充滿抵觸。他哆嗦了一下,雪白的身體冒出了一顆顆明顯地突起,雖然看上去有些像荊棘、但特爾卻知道這事實打實的“雞皮疙瘩”。
“夠……夠了……”特爾顫悠悠的說話聲都虛弱了不少,女孩卻無知無覺地繼續伸着滿是血的胳膊。由于血液容易凝固,她已經反反複複地割了好幾刀,鮮血一直滴滴答答的流,女孩那紅撲撲的臉蛋也慢慢因此而發白了起來。
特爾深深地覺得先不管那家夥知不知道疼,自己再這麽下去就要得恐血症了。偏偏女孩還滿不在乎地站在那裏,自以為是地安慰道,“我說了放點糖試試你又不要,所以再堅持一下吧~反正是最後一次了嘛……不過說真的,挑食可不是個好習慣!”
“……這不是挑食好嗎?”特爾一個頭兩個大,“這是但凡一個正常人就會有的本能抵觸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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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等等,最後一次?!”原本處于垂頭喪氣狀态的藤蔓先生突然擡“頭”,一“腦袋”頂掉了女孩手上的刀子。鋒利的水果刀就這麽被甩了出去,轉着圈兒釘在地上。
“是啊,三次血契嘛,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女孩大概因為失血過多而有點頭暈,她微微晃了一下,就被特爾默默地扶住。前者也沒反抗,就着他的力道、直到手上的血液再次凝固才坐回椅子。她擡頭看着特爾,面色雖然微微發白眼睛裏卻沒有失掉應有的神采。
“搞半天,之前的契約并沒有完成嗎……”見女孩開始在傷口上抹着早就放在身邊的那盆黑泥,特爾拿起同樣事先準備好的繃帶一圈圈地替人纏上,“這三次你都用的自己的血?”
女孩晃了晃腿,“難道你還想和別人結締契約麽?”
嘿喲,這還不高興了。
特爾失笑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那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女孩眨了眨眼,很快又開心地笑了起來,“還好吧!女人每個月還要來次大姨媽呢,你隔1個月、3個月和5個月才分別醒那麽一次,完全沒有負擔~!”
“……”直到一起生活了許久之後,特爾還時不時會想這人是吃什麽長大的。
與之前一樣,在吸收了女孩的血液之後特爾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入睡之前女孩告訴他,下回醒來的時候契約會徹底完成,果真,清醒之後特爾發現,自己的身體恢複成了鼎盛時期的模樣。
“早上好。”女孩坐在床邊撐着腦袋甜甜地笑着,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在這個時候醒來,又好像已經等了許久許久,“感覺怎麽樣?”
特爾默默地坐起來,也不知女孩如何辦到的,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花盆被放到了床上,“這一次我睡了多久?”一條條地将身上的藤蔓測試過去,特爾發現除了缺少力氣之外,驅動起來與曾經沒什麽不同。
女孩用一種對特爾智商頗為同情的表情說道,“你第一次睡了一個月,第二次睡了三個月,第三次當然是睡五個月啦。”
“……”也就是大半年。
總算有些适應女孩的跳脫的思維方式,特爾決定無視除了必要外的其他信息……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
“這麽長時間,只有你一個?”
女孩點了點頭,抓了條特爾的藤蔓開始檢查,“我是來這采集樣本的,順便查查這個島最近發生異态的原因。”
“異态?”
“九個月前島上有一部分的植物變成了黑色,還時不時到處亂跑。”上上下下地查了一會,女孩彎下腰把一個大木盆擡到床上,“控制植物畢竟是我的專長,所以上面就派我過來了。”
并沒有被塗在身上黃泥巴一樣散發着異味的東西吸引太多注意力,特爾覺得剛才那段話的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
“植物變成了黑色,還會亂跑?”雖然很多想問的問題,但特爾還是選擇了最在意的部分。
“嗯……好像是吧?”女孩顯然不把這事往心裏去,“那玩意似乎挺愛吃人的,為此還傷了不少投進來的訓練生,所以島上大部分區域都被封鎖了。”
“好像是吧……?你不是被派來調查這件事的嗎?”怎麽說得好像沒有親眼看到過一樣,“而且已經九個月了,有結果了嗎?”
“嗯?沒有吧?”女孩專心致志地給特爾塗泥巴,比起對話的內容她似乎對此更為專注,“上面派我過來之後也沒說過再配了人,既然我還沒過去看過,那就應該沒有解決。”
……
…………
………………
特爾徹底啞口無言。
“你……”雖然覺得根本沒法繼續溝通,但迫于問題敏♂感,特爾還是艱難地追問了下去,“它們會吃人,不是挺危險的嗎?”你這麽放着不管真的行嗎?
讓特爾翻了個身,女孩颔首道,“嗯,要不怎麽會封鎖呢?”說到這裏,她居然擡起了頭,在特爾第一千零一次錯以為她會頓悟之後,笑着說道:“不過據說那些黑乎乎的東西不敢過雪原,所以這裏應該挺安全的!”
“我當然知道它們不敢過雪原!”忍了又忍實在不忍,特爾憤怒地甩了下藤蔓大聲說道。白色的藤蔓迅速擡起又大力砸下,卻在即将接觸地面的時候被女孩接住。“啪”的一聲,女孩的胳膊上出現一條深紅的血痕,但特爾卻覺得自己抽在棉花上了似的,根本不似碰到了人類的手臂。
“小心點,你現在易碎。”女孩捧着它的藤蔓,小心地放回床上,“雖然我用血重生了你的身體,但現在結構還不穩定,稍微動一下還好、碰撞硬物可能會折。”
雖然有點郁悶于易碎這個詞,但再次傷了自己救命恩人的特爾心裏滿是悔意,“抱歉……”他輕輕地碰了碰女孩受損發紅的皮膚,冷敷一下的話應該會舒服點吧。
果然女孩又甜甜地笑了起來,她的眼睛亮亮的、居然撲過去抱了特爾一下。
“怎、怎……什、什麽……?!”百兒千年沒和人近距離接觸過,就算是曾今的何奕和食物也沒這樣肌膚相貼。特爾驚訝地語無倫次了起來,幾十根藤蔓都慌張得不知應該往哪擺。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女孩在他身上蹭了一身一臉泥之後才放了手,“放心吧,我的體質很特殊,這麽輕的傷很快就會恢複了~”
特爾心裏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
“你剛才說用血重生了我的身體?”他沉聲說道,“不是用來結契嗎?”
“你的頭腦并不差呀!”女孩露出驚訝的表情,雖然只是個單純的感嘆并沒有嘲諷的意味,但特爾還是覺得她還是特別欠揍。
“……回答我的問題。”
“嗯,是結契。”女孩嘻嘻笑着點了點頭,“但結契用不了那麽多,為了讓你快長快大,所以我加了些量~悄悄告訴你,用我的血種出的植物都會特別的精神哦!”
精神有毛用啊……
特爾長長地嘆了口氣,“讓上面的人換個人來調查這件事吧。你大概繼承了‘食物’的血統,這種力量對那些東西是最美味的糧食。”
“食物?”如果換個人被說是繼承了“食物”血統,大概已經發怒了吧,但怒點和笑點都完全不知道混在什麽地方的女孩卻只是歪了歪頭,雖然發出了疑問卻并沒有太往心裏去。
特爾暗暗地收回前言——這家夥比何奕難搞一百倍。
“唉……”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我不知道他後來改了什麽名字,說起來回到人類中再叫‘食物’也不太可能了,但應該是你那位祖先何奕的丈夫。”
“啊!何鈞!”女孩一擊掌,恍然大悟地說道,“長輩們确實說過我繼承了這個人的力量!他也是你的熟人嗎?隔代遺傳真是神奇的東西~!”
你才是神奇的東西!沒有人比你更神奇!——特爾簡直想拿頭撞牆。
“所以說……那些變成黑色的植物我大概也知道是什麽,那是留在土地裏的執念,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喚醒了他們,這片雪原現在只有我一個,遲早也會遭到侵蝕。”特爾掙紮着将話題拉了回去來,“所以雖然一連九個月啥也沒做是不太好,但也好在你沒有行動……說起來你為什麽沒執行任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某人也被傳染了跑題的壞習慣。
“因為我發現了你呀!”女孩沒藏着也沒掖着,大大方方地給出了答案。
……
…………
………………
又怪我咯?!
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