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蔣繹從家裏跑出來以後情緒一直很低落, 回到傅秉白家就早早睡下了。那天傅秉白剛好有個局,玩到很晚才回家。幸好他前些天看恐怖片的後遺症已經過去,沒跑到客房讨擾蔣繹,這才讓蔣繹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其實蔣繹覺得有些意外,他一向睡眠不好,可那天卻睡了将近十二個小時。
蔣繹醒來時頭疼欲裂,就好像昨天剛剛宿醉了一場似的。他抱着頭在床上靜坐了大概一分鐘, 才搖搖晃晃地蹭到衛生間去洗漱。洗漱完了蔣繹又對着陽光發了會呆,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有半輩子沒有享受過這樣悠閑的時光了。
他的手機屏幕無聲地閃爍着,雖然在強光的照射下并不能看得真切。
等蔣繹發現他有八個未接來電時, 是在他拿起手機準備定外賣之後。
把個電話,一個是談衡,剩下七個都是傅秉白,還是在二十分鐘之內。蔣繹有些奇怪, 傅秉白到底有什麽了不得的事要這麽接二連三地電話轟炸?
他直覺有點不大好,正想撥回去, 傅秉白的第八通電話又打進來了。
蔣繹一接起來,就聽見傅秉白急吼吼地在那邊說道:“你可算是接了,急死我了!我手機都快打沒電了,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要回去找你了!”
蔣繹皺了皺眉:“……所以到底出什麽事了?”
傅秉白:“哦, 對,剛才阿衡哥跑到我的工作室裏,來逼問我你的住處。”
傅秉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他實在太兇了,我沒扛住, 就招了。”而後他似乎又覺得有點對不住蔣繹,又找補了一句:“他已經去找你了,但是你要是實在不想見他,可以跑。”
蔣繹:“……”
傅秉白打第一通電話的時候是在二十分鐘前,如果談衡當時已經出發了的話,那麽再過二十分鐘他差不多就該到了。蔣繹不知道談衡是來幹什麽的,但是心裏卻平靜得很。他先叫了份午飯,然後抱着筆記本在床上上起網來。
登錄游戲做了幾個日常,蔣繹卻又覺得興致不高。他無所事事地在網上閑逛,突然被一條彈出的新聞吸引了目光。
“驚天醜聞!談氏老董事長密會秦視,晚節不保?”
秦視這個名字曾經出沒于各種愛好捕風捉影的八卦小報上長達數年之久,因為據說他早年曾是B城最有勢利的黑、道組織的骨幹成員。盡管後來該組織崩塌,秦視本人也事業有成把自己洗得白白的,但是因為名聲在那擺着,不少人依舊對他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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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昨天看照片上的人眼熟,原來是他。
這條關于秦視的消息依舊出現在某個不怎麽上得了臺面的小網站上,蔣繹一點開,先是彈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廣告,還有個怎麽都關不掉的游戲界面,一個着裝風格十分清涼的3D美女在屏幕上孜孜不倦地秀着大胸,讓蔣繹覺得有些尴尬。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蔣繹來不及跟廣告頁面戰鬥,趕緊多點了幾下關閉按鍵,跑去開門,因為剛剛還在砸門的那位,現在已經改成踹門了。
他現在沒有收入,花銷還大,實在不想再賠傅秉白一扇門。
蔣繹才剛旋開門鎖,外面的人就生怕他反悔似的撞了進來,撞得蔣繹站立不穩,幸虧扶了門框才不至于摔倒。他皺了皺眉:“談衡,你怎……”
這句話沒說下去,因為談衡渾身彌漫着肅殺可怖的低氣壓,蔣繹一見他的臉色就愣住了。
談衡回手甩上門,一言不發地盯着蔣繹。蔣繹不太自然地挪開目光:“你怎麽找到這來了。坐一會吧,我……”
談衡卻直接撥開他,大步穿過客廳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朝北的那間客房,窗簾只拉開了一半,被子胡亂堆着,電腦随意地扔在床上,一看就是蔣繹的生活習慣,談衡二話不說就闖了進去,一雙眼睛鷹隼一般銳利,四處打量,也不知道在找什麽。。
蔣繹跟在談衡後面,見他的目光最後死死盯在自己的電腦屏幕上,頓時想到那個不知道關沒關掉的游戲網頁,十分尴尬。雖然知道是徒勞,但他還是伸手去合筆記本的蓋子,一邊說道:“行了行了,這有什麽好看的?”
可還沒等蔣繹碰到筆記本,就被談衡一把鉗住了手。談衡咬牙切齒地問道:“蔣繹!這是什麽!”
蔣繹只得尴尬地解釋道:“是它自己彈出來的!我沒……”而後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電腦屏幕上,整個人都傻了:“天哪,這是什麽!”
少兒不宜的游戲界面終于被他關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剛才蔣繹想看沒看到的新聞正文,而配圖正是蔣繹昨天偷拍到的那張照片!
蔣繹腦海裏一片空白,那張照片明明就還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手機裏,他都沒還想好該怎麽用能不能用,為什麽會跑到新聞裏?他第一反應就是茫然地看着談衡,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談衡冷冷看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地問道:“你手機呢?”
蔣繹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根本沒聽見談衡說什麽。談衡不耐煩等他,一眼掃見蔣繹扔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抓起來就解了鎖。
相冊裏第一張圖片還是昨天蔣繹拍到的談岳和秦視,談衡質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蔣繹看看手機又看看電腦屏幕,終于死心了。就是同一張圖片,連細節都沒有出入。
他想,這下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種專門寫八卦的小網站跟談氏董事長畫風出入有點大,上這個網的大多數人都不認識也不關心談岳是誰,見了什麽人。因此這條新聞底下的評論少得可憐,都快沉底了。但是一個小時前,這條新聞鏈接被一個粉絲過百萬的營銷號貼到了微博上,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V再跟着一轉,瞬間就炸開了鍋。微博用戶五花八門,上頭還有談岳不少同行,于是就這一個小時的功夫,談岳連同那個在圈內知名度不怎麽高的秦視被人扒了個底掉。
談衡看見那張照片之後一直覺得眼熟,開始還以為照片上是他爸的緣故,後來冷靜下來再想想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他覺得這張照片眼熟,是因為他确實見過類似的,就在蔣繹的手機裏。
蔣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因為證據太過确鑿以至于怎麽解釋都像狡辯,還不如閉嘴不說。談衡又氣又急,最後把手機一摔,拂袖而去。
蔣繹實在想不出這張照片是怎麽流出去的,昨天白烈把他的手機拿走後,據說是直接交給了談衡。他對這一點沒什麽疑問,因為白烈知道這裏面有什麽,肯定不會随便給陌生人。談衡知道自己手機裏有不少重要的東西,也不太可能亂放。肯定不可能是談衡把這張照片爆給媒體的,也不太可能是白烈:他是談家十幾年的老管家,沒有任何理由做對談岳不利的事。
蔣繹想了又想,終于又想起一個細節,就是他昨天跟談衡吵架的時候,手機裝在大衣口袋裏,而大衣被扔在了客廳的地上。他們在樓上耽擱的時間不算短,而樓下還有一個談正,完全有時間做點什麽。但是談正也一樣沒有任何動機:談岳可是他現在唯一的依靠,死命抱住這根大腿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把他往麻煩裏推?
蔣繹一籌莫展,想來想去,還是自己最有動機。
談衡決定過些天空閑下來去找個廟拜一拜捐點香火錢,這些天一直在焦頭爛額和擔驚受怕之間徘徊,再這麽下去他得折十年陽壽。其實冷靜下來想想,談衡覺得這事不太像是蔣繹幹的。他剛才那個驚訝的表情簡直跟自己剛看見這條新聞的時候如出一轍,而且蔣繹就算狗急跳牆也不太可能幹這麽膚淺愚蠢的事。但是談衡相信,別人可不一定會相信。這事鬧得這麽大,他爸一定已經知道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懷疑到蔣繹頭上大概也就是早晚的事。談岳這個人不那麽看重證據,還不太愛講道理,但凡是他認準了的事,那基本上就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談衡坐在車裏,恨恨地捶了下方向盤。他能怎麽辦呢?讓蔣繹停手、安分一點嗎?那麽蔣繹問他要理由,他該怎麽說呢?談衡煩躁地點了根煙,這件事裏的兩個當事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二讓他無能為力的人,以至于事情的發展簡直在信馬由缰地脫離他的控制。
談衡默默地抽了根煙,然後撥出去一個電話:“尹維嗎?嗯,是我,今天晚上收拾一下,在風秀等我……對,我下班以後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