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尹維最近的日子過得不錯, 新經紀人十分靠譜,幫他制定了明确合理的職業規劃。他最近跟着跑了幾個通告,正在準備一個非常有希望的試鏡。如果不是有個定時炸彈一樣的金主大人的話,那麽這一切簡直堪稱完美。
尹維跟談衡有限的幾次接觸都絕對算不上什麽美好的經歷,以至于他現在一接到談衡的電話就如臨大敵,并且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裏一直坐立不安。
據談衡的說法,是要尹維陪他約個會。不過尹維覺得全程板着一張晚娘臉的談衡不太像約會的, 倒是有點像讨債。當然尹維是絕對沒有膽子說出來的,事實上,他現在只是坐在談衡對面吃個飯, 都覺得如坐針氈。
談衡像模像樣地選了家昂貴的法餐,從前菜到餐後甜點點了個一應俱全。他在尹維的牛排上來後把盤子拽到自己面前,細心切成小塊才推回給尹維,看起來浪漫又體貼。然而只有當事人看得到, 他們其實是一個滿面驚懼,另一個一臉不耐。
兩個多小時的時間, 尹維覺得比兩年都難熬。他終于熬到咽下最後一口覆盆子慕斯時,居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今天的談衡,實在是可怕出了新高度啊。
沒想到,談衡早在湯剛上來的時候明明就已經不耐煩得想掀桌了, 居然會在吃完飯後又不依不饒地要求道:“我帶你去買點東西。”
語氣是商量的語氣,但是尹維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沒辦法,金主嘛,忘吃藥了也永遠正确, 自虐還要拖着他一起虐他也得忍。
逛商場是比吃法餐更加可怕的存在,因為談衡要求尹維挎着他的手,并表現出親昵喜悅的樣子,尹維差點哭出來。談衡半強迫地給他買了許多衣服、鞋子和包不算,最後還拐進了江詩丹頓專賣店,對導購說道:“把我定的那塊表拿出來。”
蔣繹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裏他一直在奔跑,毫無緣由,也無法停下。他甚至已經連呼吸的力氣都沒了,肺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心髒疼得像要爆炸,絕望彌漫了整個夢境。
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吧——
“小繹,小繹!”并不真切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開,夢境中的蔣繹一個趔趄,摔落在深不見底的懸崖。
蔣繹的身體猛然彈起,傅秉白被他撞得吃痛地叫了一聲。在蔣繹剛剛醒來的好幾秒裏,他的目光都是渙散的,看到眼淚汪汪的傅秉白時,他還有些疑惑:“怎麽?”
傅秉白一臉怨念地捂着肩窩。
蔣繹慢慢回過神來,背後全被冷汗濕透了,他看了看傅秉白:“大早上的,你在我的房間幹嘛?吓我一跳。”
“不早啦!”傅秉白不服氣地拉開窗簾,熱烈的陽光猝不及防地湧進室內,蔣繹下意識地擋了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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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夢境太過詭異,他确實需要真實的陽光來沖淡不安,以及一個熱水澡。
蔣繹繞過傅秉白,一邊找浴巾一邊說道:“你還沒說你一大早跑來我房間做什麽,還有,你怎麽沒去上班?”
“哦,對了!”傅秉白硬是把蔣繹拉回到床邊,按着他坐下:“我想了半天,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一下這個事。”
“你家談衡又上娛樂版了。”
娛記的節操一如既往地堪憂,新聞标題也脫不開“豪門”、“潛規則”、“一擲千金”等吸人眼球的詞彙,字裏行間透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只不過這條新聞底下配了大量清晰的圖片,證據确鑿。
談衡仔細地将切成小塊的牛排推到餐桌對面;談衡兩手提滿了購物袋,臂彎裏還挽着一個亦步亦趨的少年;談衡溫柔地垂着頭,将昂貴的表戴在了另一只白皙的腕子上。
傅秉白觑了一眼蔣繹的臉色,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這表吧,也算不上什麽好表。”
蔣繹接口道:“嗯,二十來萬在江詩丹頓裏确實不算貴的,不過談衡還是挺大方的。”
傅秉白點點頭:“是啊……不對,話也不能這麽說,幾十萬對你們來說就是九牛一毛嘛,買個禮物送朋友也沒什麽……”
蔣繹煩躁地擺擺手:“不是錢的事。不說了,我沒事,你趕緊上班去吧。”
傅秉白乖乖點點頭,沒出去兩步又把頭探了進來:“那什麽,你要是想揍談衡可別自己去啊,千萬記着叫上我!”
蔣繹哭笑不得:“我揍他幹什麽?”
傅秉白有些失望地咕哝道:“不揍?那行吧,我還沒打過他呢……”
蔣繹被這個活寶插科打诨攪和了一陣,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傅秉白這人看着沒心沒肺,可其實一點都不傻,故意耍賤賣萌都是為了哄自己開心。想到這裏,蔣繹嘆了口氣,外人都知道哄自己開心,談衡卻要往他心上捅刀子。
蔣繹倒是不是真相信談衡跟那個小藝人能有什麽感情,但是他又不知道既然沒感情談衡為什麽又帶他吃飯又給他買表。蔣繹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愣,想打電話問問談衡,可最終還是底氣不足地把手機丢開了。他唉聲嘆氣地沖了個澡,心想,談衡可真會讓人難過啊。
此時談衡正坐在辦公室裏,仔仔細細地翻他那條新聞。拍的最好的是他給尹維戴表的那一張,真是炫霸酷拽帥炸天——可能是相由心生,因為那會他折磨了尹維一晚上終于良心發現,許了一個男主角給他。這會是上午十點,蔣繹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應該正在上網,估計快看見這條新聞了。如果他打電話來質問自己怎麽辦呢?談衡的心使勁抽搐了一下,緊張過後又自虐般地有些期待。
然而談衡更期待的還是正主上鈎。這個時間白烈應該正在侍弄他院子裏的那幾棵寶貝花草,之後還會雷打不動地到廚房炖上一鍋湯,結束一上午的工作。這個時候大約是差幾分鐘十一點的樣子,他會回到客廳,等着跟談岳一起看午間新聞。
談衡都已經跟電視臺的人打好招呼了,他們會放他幫尹維戴表的那張照片。
談衡忍不住想道,白烈見到尹維跟自己在一起,會是怎樣的反應呢?他會不會急不可耐地尋個由頭馬上聯系自己?想到這,談衡下意識地摸了摸手機。
……它還真亮了。
來電顯示不是蔣繹,也不是陌生號,而是談家老宅。
談衡一接起來,就聽見他爸憤怒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在他耳邊炸開:“談衡!你幹的好事!我們家的臉都要讓你丢光了!”
談衡還沒反應過來,錯愕道:“爸?怎麽了?”
談岳咆哮道:“你還有臉問!你上新聞了,娛樂版!婚內出軌,包養同性藝人,你還問我怎麽了!”談岳在那邊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沉下聲音:“我真是沒想到,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打算跟蔣繹離婚以後,再找一個男人嗎?”
談衡:“……爸,您怎麽好端端地說起離婚了,多不吉利啊。”
談岳冷笑了一聲:“別想着糊弄我,你還差得遠呢。眼看着這就快七年了吧?談衡,當年你是怎麽跟我說的,我可是一個字都還沒忘。”
談衡的臉色十分難看,不過沒人看得到就是了。他聽見電話那頭白烈似乎模糊地勸了幾句什麽,談岳哼了一聲。幾秒鐘後,說話的人已經變成了白烈。白烈沒有他爸那麽憤怒,但也十分嚴肅:“阿衡,你跟小繹還好嗎?”
談衡沒料到白烈上來就會問蔣繹的事,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他跟蔣繹現在的這個情況肯定說不上好,但是真要解釋又很麻煩,于是他只好含糊地說了句:“還行。”
白烈嘆了口氣:“你……唉,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不好多嘴。有點小矛盾很正常,話說開了,各自退一步就算了,日子還是要照過的。阿衡,別嫌我啰嗦,過來人跟你說句經驗之談,婚姻裏最要命的,就是隐瞞。”
白烈說話還是那種暖心的絮叨,但是談衡偏偏聽得汗毛戰栗。他總覺得白烈話裏有話,可白烈緊接着又繼續道:“這回這事鬧得這麽大,小繹早晚得知道,你還是自己跟他解釋比較好。”說完,電話就挂斷了。
而談衡還把手機貼在耳邊,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樣就完了嗎?沒提一句尹維,難道白烈真的不認識他?但是那怎麽可能,誰會每個月給一個不認識的人打兩萬塊錢?
談衡覺得事情又信馬由缰地跑偏了,偏得他不僅無法控制,甚至都已經無法理解。然而這是他手裏的唯一一張底牌,談衡決定,等過些時候,不管怎麽樣他都要試着再打一次。